這是一個不眠夜，無數兵卒登上船隻渡河，無數兵馬向南瘋狂奔逃，還有無數亂兵惶恐四處躲藏，更有不知多少百姓向神佛瑟瑟祈禱，希望逃過生死一劫……

  董虎一日夜未睡，直至支撐到第二日的日落，這才著衣睡下，而此時的長安營、泰山軍也紛紛渡過了淮河。

  六萬涼州軍渡河殺入了淮南，本應該趁機南下，一直把呂布趕過長江才對，怪異的是，各營得到的軍令卻是就地休整三日。

  董虎很怪異，沒有第一時間裡追殺呂布，反而選擇了休整，但幾百里外的相縣卻隨著張遼的信使而亂了套……

  賈詡一臉震驚、不解看著信件，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最後也不得不相信「呂布殺袁術」怪異事情。

  「先生，爹爹究竟說了些什麼？」

  董寧一臉好奇，賈詡暗自嘆息，面上卻沒有太大異樣，將信件送上後方才開了口。

  「呂布造反了，袁術此時就算未被殺死，也一定成了呂布的階下囚……」

  「啊？」

  董嗣忠不由震驚站起。

  「呂布逃入廣陵郡沒多久，怎麼可能造袁術的反，難道他不想活了？」

  董嗣忠一臉震驚不解，董寧卻起身將信件送到他手裡，一臉酷酷模樣。

  「大兄錯了！」

  「爹爹說過，呂布是反覆小人，任何不可能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都不足為奇！」

  董嗣忠一陣無語，但還是慌忙觀看信件上的事情，臉上也愈發凝重……

  「殺人誅心……」

  董嗣忠鄭重看向賈詡。

  「先生以為當如何？」

  賈詡眉頭微皺，信件上已經把話語說了個清楚，「袁術身死」消息一旦在汝南郡蔓延開來，汝南郡上下人心必亂，再加上袁術「割讓」條件，袁胤、楊弘、紀靈、張勳等人也一定會撤軍救援九江郡……就算有一些人不願撤離，那也是很少的一部分，一旦涼州軍數萬大軍進入，留下來的人要麼低頭投降，要麼死在汝南郡境內，絕對不會有第三條路。

  賈詡心下知道，張遼、董骨自龍亢縣殺入汝南郡的那一刻，汝南郡就已經完了，這點他不會有任何懷疑，暗自感嘆董虎的狠辣，同時又有些猶豫不決……

  就在這時，門外一小吏急匆匆走入，向著主座上的董寧深深一禮。

  「稟公子，御史中丞求見。」

  「嗯？」

  賈詡一愣，董寧皺眉想了下，脆聲道：「是蔡伯喈蔡先生嗎？」

  小吏忙抱拳道：「正是蔡先生。」

  董寧好像挺尊重蔡邕的，聽到確認話語後也站了起來。

  「蔡先生前來，寧兒還是要迎一迎的。」

  「呵呵，是要迎一迎。」

  賈詡微笑站起，蔡邕的到來正好解決了他心下猶豫不決的事情，人也如沐春風，董嗣忠卻沒有多想，起身來到董寧身邊，手裡還拿著個乾淨口罩。

  「蔡先生自外面前來，身上或許攜帶著不乾淨病菌，寧弟還是戴著口罩為好。」

  「嗯嗯。」

  董寧沒有拒絕，戴口罩幾乎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看著董嗣忠幫著董寧佩戴好口罩，賈詡面帶微笑，心下卻感慨連連，但有些事情卻不得不防備。

  汝南郡大戰在前，必須要有人主持此事，參與進攻的將領都沒有這個資格，有資格的只能是董寧、賈詡、董嗣忠三人……說是三人，其實就兩個，董寧或董嗣忠，無論董寧在哪裡，賈詡都不會離開一步。

  董寧原本是跟隨著大丫、三丫前往了長安的，但隨著豫州、徐州都發生了變故後，雒陽就不能沒有重臣留守。

  青兗沒有拿下之前，長安是董虎勢力範圍中最適合做政治中心的城池，不僅安全無虞，而且還能有效控制涼州、并州、漢中、雒陽，但在拿下青州、兗州後，因為治理中原的人口驟然增加了八百萬，「政治中心」的政治影響力無形中就向雒陽發生了偏移，但此時也不需要另派重臣，因為董虎可以坐鎮雒陽。

  可當豫徐發生變故，需要董虎親臨戰場第一線，而且可能長達一年甚至更久，長安也就必須要有重臣留守，避免「政治影響力」無形中偏移到了雒陽出現權力真空，不至於讓他人竊取了掌控河內郡、南陽郡、青州、兗州、豫州、徐州的治理權。

  天下尚未太平，青兗豫徐距離長安較遠，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內獲得信息，而青兗豫徐又都居於敵前，一旦發生大事，需要第一時間內做出反應，而雒陽顯然比距離較遠的長安更能快速反應，無形中，政治中心也就偏移到了雒陽頭上。

  事實就是如此，長安城內已經為再次「遷都」爭吵了幾個月，希望把「都城」遷回雒陽，只不過內閣對此意見不一。

  涼州軍的政治中心無形中偏移到了雒陽，留守重臣就不能是外人，但也沒有必要讓年幼的董寧前往，讓三丫一人前往也就是了，但大丫還是讓兒子跟著三丫一同留守雒陽，不僅如此，還特意讓苦娃陪同照顧親兒子的飲食起居，讓董嗣忠護衛安全，讓賈詡陪伴教導。

  留守雒陽，主要的職責是治理青兗豫徐等地的民事，然而真正的權力卻在軍方，所以……董寧又在苦娃、賈詡、董嗣忠的陪伴下跑來了沛國。

  大丫的目的再明顯不過了，就是想讓兒子在軍政體系內建立一些威望，而現在的汝南郡戰場就是最佳的平台，戰爭強度低、風險小、獲利大。

  「呂布殺袁術」事情一出，無論誰主持這場戰爭，都會是手到擒來的大功，都會讓天下各路諸侯震動不已，也必然會獲得極大的軍中威望，而這幾乎就是白得的功勳。

  是董寧？

  還是董嗣忠？

  賈詡是頂級謀士，如何看不出董虎有意識打壓「忠孝節義」四個養子？又如何看不出董寧與董嗣忠的區別？

  儘管以他的觀察，董嗣忠不是野心很大的人，對董寧與對待親弟弟一樣疼愛，其中又夾雜著對待主公那般忠貞、恭謹，絲毫看不出任何野心，可賈詡心下很清楚，野心與權利是孿生兄弟，誰也無法確定董嗣忠在軍方擁有太高威望後還沒有其他心思。

  對於賈詡來說，有些事情不能假設，人心也不能試探，最為穩妥的法子就是讓董寧領兵親征，可董寧才十歲！

  兵凶戰危且不提，萬一得了時疫可咋整？一旦董寧親征汝南郡，賈詡、董越肯定要陪伴在側，後方又由誰來坐鎮看顧？

  正在賈詡猶豫不決時，蔡邕跑了過來，也一下子解決了這個問題。

  董寧比較親近蔡邕，很大的原因要落在蔡琰身上，當然了，蔡老頭雖然每每與董虎橫眉怒目，真實性子卻寬厚仁和。

  蔡邕每每喜歡與董虎置氣，對待董寧就成了寬厚長者，也與臣子對待君上似的恭敬有禮，待幾人回到廳堂後，還沒來得及觀看張遼送來的信件呢，自個就把肚子裡的豆子全倒了出來……

  「唉……」

  「大公子，你阿爹是真的越來越胡鬧了，以往會有些人編造些童言童語造謠生事，現在倒好，你阿爹直接讓人印製……印製那個什麼《民報》讓官吏四處與百姓宣讀……」

  說著，蔡邕從衣袖裡拿出一張這個時代的第一份報紙，看著就是一張略微發黃的巨大紙張，是正反面都有文字的紙張。

  見到這一幕，董寧沒有什麼異樣，更多的是好奇，賈詡卻極為鄭重……

  「公子請看，這就是你阿爹讓董厚弄出的《民報》，聽說……聽說還是你阿爹親自編寫的！」

  「爹爹書寫的？」

  董寧年僅十歲，有些話語聽明白了，有些卻沒明白蔡邕的意思，但聽到是爹爹的文章，立馬來了興趣，忙拿起去看，只是版面太大，一下子沒能完全打開，賈詡像是也想知道上面寫著什麼，忙上前幫忙……

  《民報》的樣式與後世報紙差不多，董虎擔心自己與董厚說不清楚，就手把手地弄了這個世界的第一張手抄報，是用糨糊把九張書信紙張粘連在一起，整出一張與報紙大小的巨大紙張，然後手工抄寫了這個世界的第一張報紙，與記憶里的報紙樣式差不多，「民報」兩字在第一版面，僅兩個大字就占據了第一版面的四分之一，接著就是頭版頭條什麼的。

  董虎是看過豬跑樣子的，報紙不僅是橫著書寫，而且還是加了標點符號的白話文，在報紙中間留有兩指寬的地方，上面用著很細的鋼筆書寫的自家店鋪的廣告，反正都是誇獎自家的東西物美價廉，怎麼好怎麼夸，全是為自家各種店鋪打廣告。

  董虎尤為重視第一份報紙，唯恐董厚弄得不倫不類，就親自書寫了第一份作為樣板，以後就照著整，為了進一步解釋清楚，還特意另寫了好幾張紙的解釋，包括如何印刷，為何選擇橫著書寫，報紙各個版面的內容分類，廣告的作用……拖拖拉拉的，董虎解釋了一大堆。

  「董家」不缺造紙、印刷技術，錢莊大管事董錢和一些弟弟妹妹就是專門做這些的，只需要調動一些匠人另行建立一個系統就可以了，當然了，報紙的紙張是廉價草漿紙，印刷技術也是普通活字印刷，包括印刷的墨水也只是普通的，比紙幣的技術全面落後好幾個層次。

  紙幣印製技術嚴格保密，哪怕內閣首輔也不能看到相關的技術。不僅紙幣印刷廠嚴格保密，就是另行設立的報社印刷廠也被董厚嚴格看管，唯恐他人得知了自家的核心機密。

  這些都是技術上的東西，蔡邕不是很在意，可第一份《民報》內容卻讓人極為頭疼，剛出爐就在長安掀起了驚天駭浪。

  董寧好像比蔡邕還要沉穩，小腦袋幾乎就趴在了巨大的報紙上，過了好一會，他才不解抬頭看向滿臉苦澀的蔡邕。

  「先生，阿爹沒有說錯啊？即便是寧兒也能看出來，朝廷一旦遷都四困之地的成都，朝廷就算是徹底放棄了益州之外的天下，爹爹有理有據，沒有胡說啊？」

  董寧一臉不解看向蔡邕，小手還指著報紙上一系列數據，賈詡卻極為鄭重。

  「大公子說的是，益州雖然物阜民豐，然四面高山峻岭無數，進出道路異常艱難，雖是天下一州卻自為一國！」

  「正如主公所說，少不入川，蓋因川蜀物阜民豐，易於消磨少年之志；老不出蜀，蓋因川蜀道路之艱險，尚未出川，人已客死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