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在上艾縣等待了數日，見到張燕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雙方就坐後，先是一通熱情客套話語，尚未進入主題時，一探子急匆匆拿著封信件闖入。
「大帥，長安緊急信件。」
探子急匆匆將信件送上,廳堂上一片寂靜，齊齊看向主座上的董虎。
……
「呵呵……」
「長安發生了點小事。」
董虎皺眉掃視了一遍信件，又很隨意將信件塞入懷裡，看向張燕時又滿帶笑意。
「張將軍能帶著兄弟們前來，董某心下極為歡喜，來來……你我再飲一杯！」
董虎面上一副笑呵呵,心下卻波濤翻滾,他沒想到王允、呂布殺董卓會如此果斷、迅捷,連試探一下他和董部義從的態度都無，難道他們就不怕激怒了他？
心下對董卓、董旻、牛輔、董璜一日間全死在長安震驚莫名，面上卻沒有任何異樣，好像探子送來的信件真的只是無關緊要小事。
張燕飲下酒水，抱拳道：「董帥仁義，張燕代鹿腸山兄弟謝過董帥！」
董虎擺手笑道：「將軍無需如此，你我雖然立場不同，卻也算是互為依背的兄弟，都希望百姓能夠吃飽穿暖，都希望百姓能『三十畝地一頭牛，婆娘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呵呵……」
「今日將張兄弟尋來，不是咱想逼迫兄弟投降什麼的……當然了，若兄弟願意加入我軍，咱自是欣喜若狂。」
聽了他這般話語,張燕等人瞬間挺直了些身體……
「咱今日尋來諸位兄弟,主要是因為公孫瓚戰敗之事。」
提到公孫瓚時，董虎的神色也鄭重了些。
「公孫瓚戰敗,袁紹在冀州的威望一時無兩,算是站穩了腳跟,但冀州北面還有公孫瓚，西面有你們黑山軍，南面則是我董部義從。」
「冀州北、西、南皆有強敵，若將軍是那袁本初，將軍會如何應對？」
董虎舉杯示意，張燕忙舉杯飲下酒水，但董虎的話語著實難以開口，就在這時，席間坐著的張方抱拳開口。
「我軍比幽州公孫瓚、董帥皆弱，袁紹必會先對我軍發起進攻，然我軍並非一定要與袁本初死戰不退……」
「閉嘴！」
張燕猛然一拍桌案站起，指著兒子大怒。
「董帥面前，豈容你猖狂？」
「還不退下！」
張燕大怒，黑臉張方好像很不情願抱拳，默默退到一旁，董虎卻是笑了。
「張兄弟太過嚴厲了，小將軍話語並未說錯，既然打不過，自然就需要另尋他法,若還傻不愣登硬拼,豈不是太過愚蠢？」
董虎轉頭看向張方，笑道：「黑山軍藏身太行山，不硬拼的法子有三個，其一是藏在山中與敵周旋，其二是進入并州境內，徹底加入我軍，其三是……投降了那袁紹。」
「黑山軍有十萬人之多，如此之多的人藏身在山嶺，想要長久躲藏基本上不大可能；其次加入我軍，你們手裡的兵卒會被打亂重組，十萬人馬會被縮減成一萬兵卒，余者人會轉而為民，而且你們很可能會失去兵馬，想來這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最後就是投降了袁紹，可以用殺入太原郡做為籌碼，向袁紹討要糧食、兵甲……甚至并州牧官職。」
老將姚勇，從河東郡趕來的董嗣忠、上艾縣都尉裴元紹、上黨郡太守吳霸、校尉黃龍全神色鄭重，一臉不善看向對面十餘黑山軍將領。
董虎像是未注意到廳堂上的氣氛，笑道：「咱是臨洮羊雜湯小兒，軍中兄弟也多是貧寒人家子弟，這才能與諸位和顏悅色，但袁本初是汝南袁家的大公子，諸位皆比咱年長些，不會不知世家子弟的驕傲吧？」
董虎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個草糰子，一臉笑意坐在張燕身旁，張燕沒有董虎的身量高大，但身為武將，他能感受到張燕身上散發出來的彪悍。
坐在張燕身邊，當他提起酒壺時，張燕也很配合的雙手舉起酒樽……
「西方有句俗語，說……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這話語雖然有些道理，但不全對，因為西方有一個種族，他們的信條就是利益至上，為了金錢、權利，他們會背叛一切，會捨棄一切道義廉恥，會不顧一切危險，所以他們常常都很富有，但是呢，每一次發生戰亂，他們也是所有人第一個屠戮的對象。」
「單純的利益至上，就會被所有人厭惡、憎恨；單純的仁德道義，也會讓人輕視、不尊重自己，所以呢，做事要不偏不倚，不卑不亢，正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利益至上」是西方人的道德信條，但在東方從來都不是，董虎不希望這樣的話語影響到自己兄弟的價值觀，所以又嘮嘮叨叨解釋了幾句。
董虎看向張燕的兒子張方，笑了笑。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什麼樣的人與什麼樣的人聚在一起，世家公子不可能會與一個乞兒成為至交好友，即便你們投降了袁紹，袁紹也絕對不可能把你們當成自己人，你們頂多是用來殺入太原郡的一把刀子。」
「你們殺入了太原郡自然最好，即便失敗了，被咱全都砍了腦袋，他袁紹身邊也少了一個威脅，只要你們自縛雙手前往鄴城，咱可以十足肯定，袁紹一定會招降你們，然後……然後你們就去死吧！」
有過一面之緣的左校忙起身道：「董帥仁德，若沒有董帥這些年的照顧，山中兄弟還不知會餓死多少呢，兄弟們絕對不敢與董帥為敵！」
左校話語剛落，又有一人站起，剛要開口就被董虎微笑打斷。
「諸位兄弟不用緊張，咱不相信兄弟們會自尋死路去投靠袁本初，今日尋來諸位，也是因咱擔憂諸位遭遇危險，畢竟三方勢力當中，諸位最弱，而且還是袁本初近身之敵，危險性自然最高。」
張燕心下嘆息，他知道董虎話語是對的，北面公孫瓚，南面董部義從，只有夾在并州、冀州之間的他們最是危險，這也是他在收到董虎的邀請函後，毫不猶豫前來的最主要原因。
張燕猶豫許久，默默起身，在董虎詫異目光下單膝跪地。
「董帥仁義，小民張燕願降。」
董虎眉頭挑了下，他沒想到張燕會如此輕易低頭，按照他的想法，只有黑山軍走投無路，諸如被徹底斷絕了退路的鹿腸山黑山軍。
黑山軍……或者說所有黃巾軍殘部，他們已經不是當年的黃巾軍，若不把他們逼到絕境，想要徹底收服極為困難，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因為他的出現，因為雙方私下裡有一些交易，黑山軍底層兵卒也更為了解董虎在太原郡、上黨郡的所作所為。
民心向利，雙方私下裡有交易，用搶到的銅錢購買糧食、布匹、鐵器、鹽巴也好，用俘獲的奴隸交換也罷，這些都是允許的，可還沒過幾日呢，原本交易的奴隸變成了農夫，太原給他們分了房子、低賦稅田地，連牛羊也是借一還一，藏在山中艱難生存的底層兵卒會如何作想？
黑山軍不是沒有嚴厲約束下面的人，可還是擋不住山里人逃亡太原郡，底層兵卒也漸漸對渠帥們不滿……
董虎一時間沒能想明白裡面的關節，見張燕和一乾渠帥拜倒，先是一愣，繼而大喜，忙將張燕等人拉起。
「諸位兄弟快快請起！」
……
董虎大喜，原以為還要借袁紹的手逼迫十萬黑山軍投降呢，沒想到今日竟得了意外驚喜，當場任命張燕為太原郡東部校尉，十萬黑山軍改為黑山營，編制一萬卒。
黑山營營主是張燕，調裴元紹任長使，下面的將領全由張燕自己任命，山中百姓除了留下一萬屯田輔兵外，余者必須全部遷入太原郡境內安置。
將領可以由原黑山軍渠帥統領，底下兵卒必須要打亂重組，將領也必須遵守董部義從的軍規軍紀，必須通過一些考核，只是黑山軍較為特殊，一些考核標準稍微降低一些，也需要給予他們一些時間來適應。
若是皇帝劉宏沒死時，天下未亂時，黑山軍若是投降了，董虎一準會將所有將領與黑山軍剝離開來，可現在情形不同了，而且黑山軍更為熟悉太行山，已經成了善於翻山越嶺的山地兵，就算換將，董虎手裡也沒有合適人選。
董虎手下將領多慣於騎戰、正統步戰，缺少山地戰將領，如果一定要抽調，恐怕也只能從漢中郡抽調徐晃。
兵卒打亂重組會在初期造成一些混亂，若再更換所有將領，勢必會是「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情形，為了保證戰力，這樣的軍隊就必須進行一段時間的訓練、磨合，可依照現在的情形，袁紹恐怕不會給黑山營整合的時間，肯定會在近期內對黑山軍發動攻擊。
為了不降低黑山軍的戰力，打散了兵卒，便於軍中長使分掉各渠帥的一部分軍權外，黑山軍各渠帥就要予以保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