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哪個青皮無賴身上學來的動作！”
商歸藏見到張光沐開始捏指關節，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
不曉得為什么，明明自己面對這不孝子有著血脈壓制，卻偏偏在剛才那剎那之間，產生了一種畏懼瑟縮的情緒。
回過神來，他感覺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于是原地站定腳步，拿出了作為父親的尊嚴：“流風縣，東莽鎮，菩提廟……”
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出于怎樣的心態，居然下意識地模仿起了張光沐之前的口吻：“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這一路上遇到的妖魔，究竟從何而來？”
“世界上總沒有憑空誕生的生靈。”
“豺狼虎豹，也有父母！”
“妖魔鬼怪，亦有根腳！”
聽到這里，張光沐暫停了動作。
這是打算搞世界真相大揭秘了？
難道一切妖魔鬼怪都來自于降妖伏魔二司？
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是一部分，如果在對方說出真相之前就直接給他當場打死，讓觀眾們無法得知真相，那就罪過了。
于是張光沐慵懶地擺了擺手，示意商歸藏繼續說下去。
只是……
從他的臉上，看不到半點好奇心。
仿佛張光沐早就已經知道了世界的終極真相，對此根本不在乎似的。
漂浮在空中的小白團們，能夠從張光沐的眼神看到的，只有名為“寵溺”的情緒。
一部分觀眾已經開始狂吹張光沐的演技了。
畢竟潛意識演員基本上是不需要演技這種東西的，演技達標，又能夠通過自己的語言、動作和眼神變化來達到某些目標的人，太過稀少。
另一部分觀眾卻被張光沐搞蒙了。
他們還不如身在局中的商歸藏堅定，一個個開始懷疑《天下知》的世界觀，是否是真的存在著神仙。
畢竟連妖魔這玩意兒都有，有神仙的話，也說得過去？
“沐崽該不會真是這個妖魔司主的長輩吧？”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管我叫兒子，我管你叫孩子，咱們各論各的！”
“肯定是假的，估計張銱就是心情不爽，故意搞對方心態。”
“確實，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突然跳出來讓你喊爹，你想不想打死他？”
“不愧是你，天光堡主！真的服了！”
“沐子哥還是你沐子哥！這操作，腦回路正常的人類，估摸著不可能折騰的出來！”
“看電影名字都知道，《天下知》的主線明明已經推完，我竟然覺得它越來越精彩了……簡直怪的一逼！”
“商歸藏這人還行，幕后黑手專業戶，我一開始看到他，就覺得‘真正的大BOSS來了’，現在看……商歸藏的氣勢，被張光沐壓住了啊！”
“確實，張銱這人吧，一直都這么離譜，各種正常人做不出來的事，到他這兒都是司空見慣的操作，習慣就好了。”
商歸藏聽不到來自觀眾們的議論，所以這會兒還自我感覺良好。
“人心！”
他語氣篤定地道出了這兩個字：“根據兩司無數代先賢嘔心瀝血的研究，得出結論——妖魔來自于人心！”
“這普天之下，人族數量越多，妖魔也就越多！”
商歸藏眼神晦暗，語氣陰沉道：“牛吃草，人吃牛，這是天地之間的定律！”
“一片區域的妖魔被我們除去之后，當地百姓數量就會如同野草一樣迅速增加。”
“而后……”
“更多的妖魔誕生了。”
“斬之不盡，殺之不絕！”
“越斬越多，越殺越多！”
“這也是為什么我們叫做降妖伏魔司，而非斬妖除魔二司。”
“降妖伏魔司這些年來，不管是分裂成為兩宗亦或是重新合并于一體，主旨卻是從未變過的！”
商歸藏顯然也是不喜歡賣關子的性格，按捺著心中的不適，直接道出了真相：“調控天下人口，確保其穩定在一個受控的范疇之中。”
“唯有如此，我們才能保證天下人族不被數量突然膨脹的妖魔滅絕！”
“我們降妖伏魔兩司，代天道行事，守護人族，自然有大氣運加身！”
說到這里，商歸藏終究還是暴露了自己的一點心思。
作為《天下知》這個世界里面除了某位劇情主角最具科學思維的男人，他終究還是受到提前植入的虛假記憶影響，被限制在這樣的世界觀中，多少沾染了一點迷信思想。
商歸藏滿心自傲：“十八年前，師尊壽元將盡，降妖伏魔兩司之中無數俊彥英杰爭奪這位置，我卻是孤身一人，游歷天下。”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在流風縣隨意留下了一道血脈和一枚玉佩，當做信物。”
“本來想著，只要有人能夠拿著玉佩到降妖伏魔二司，我就讓他在這里享受一世富貴榮華，甚至當做繼承者培養。”
“現在看來……”
“在沒有受到任何降妖伏魔秘識教育的情況下，你都能創下偌大名頭，成為世人敬仰的【大賢良師】，這其中必然是蒼天垂青，賜下的氣運和福澤！”
“世間有萬萬人，其中癡愚盲目之輩猶如過江之鯽，數之不盡！”
“你的這份聰慧與天賦，顯然是繼承了二司福澤蔭蔽，生來就是為了繼承降妖伏魔司主之位的！”
商歸藏滿意地看向張光沐，后續夸贊的話到了嘴邊，卻頓時僵住了。
張光沐語氣溫吞道：“繼續，我聽著呢。”
那種被一名少年當作后輩看待的眼神……
商歸藏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
“孽子！”
商歸藏眼神一凜，周身狂風呼嘯，雷霆閃耀。
噼里啪啦！
金藍色的電芒繚繞周身，讓此刻的商歸藏看起來猶如天神下凡一般，充滿了威嚴：“還不跪下！”
“你不愿意喊我父親也無妨，跪下磕個頭，道一聲【司主】，這位置，以后便是你的。”
張光沐笑著搖了搖頭，雙掌一拍，拳上便燃起了碧藍色妖焰：“你的理論，存在著致命的破綻。”
“降妖伏魔二司，并沒有你說的那樣偉大。”
“對于天庭的神仙來說，歷屆司主，都只不過是貪圖權勢和高人一等的地位，選擇嚴格限制妖魔秘識的流通，做出了削減人道氣運的錯誤選擇。”
“歷代司主都已經被打入了畜生道，來世當了豬狗。”
“至于你……”
張光沐深情地看向商歸藏，語氣認真道：“吾兒……”
“我絕不會讓你成為豬狗。”
“以【光沐大仙】之名，我定會幫你重拾記憶！”
這火焰繚繞蔓延到了他的雙臂之上，看上去倒也邪氣凜然，讓人不敢輕易冒犯。
到了這種程度，兩人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還在胡言亂語！”
商歸藏冷哼一聲，率先出手。
他身形閃爍，驟然撞破前方空氣，來到張光沐前面，雷電繚繞的一巴掌就要落在張光沐臉上。
在諸多妖魔力量的加持下，商歸藏的速度、力量都臨時達到了一個正常人類想也不敢想的程度。
對此，張光沐洞若觀火，早就有所預料了。
畢竟“人類和人類之間無法相互理解”這句話是無數先賢用血淚換來的至理名言。
想要單純憑借嘴炮把人轟死，那實屬意Y。
得先折其筋骨，傷其體膚，毀其心智，而后再循循善誘，才能真正意義上地將其教化。
張光沐的動作明顯不如商歸藏快，而且也是后出手的，可不曉得為什么，他卻是輕而易舉地格住了商歸藏的那一掌。
嘭！
雷火涌動！
金藍色神雷猶如天譴。
碧藍色妖焰好似魔劫。
二者碰撞，頃刻間，便將周遭空氣燃爆，地面也紛紛碎裂、融化。
如果不是張光沐提前拉開了距離的話，僅僅只是這第一回合的交手余波，都足夠讓那些昏迷過去的帶刀護衛們被打到粉碎了。
兩人交手之間，風雷厲火震蕩不休，大地震顫，池塘之中漣漪翻滾，逐漸涌動，好似沸騰一般。
庭院之中的樹木也被震的落下片片樹葉。
張光沐與商歸藏打的兇狠，實際上兩人身上就連衣角都沒有破損，各自都保留著護身的手段。
“我早就說過了。”
商歸藏只是嘴皮開闔一次，他的聲音就在某些不知名妖魔力量的加持下，于天地之間響徹：“我掌握了這天下間一切妖魔的秘識！”
“燃魔也好，夜中妖也罷，即便是你那讓人耳目一新的鎮邪佩運用法門，雖然從未有人嘗試過，但對我而言，也是沒有半分效果的！”
噼里啪啦啦！
轉瞬之間，兩人就交手到了二十個回合之后。
張光沐仍舊是那副淡定從容的銱樣子，輕描淡寫地用著比商歸藏慢上兩拍的速度和弱三個檔次的力量，將對方的攻擊化為無形。
“你果然忘了很多東西啊……”
張光沐嘆了口氣，一邊不疾不徐地招架，一邊用憐惜的語氣說道：“連最基礎的【護道】手段都忘了。”
“空有一身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話是這么說，實際上張光沐挺慌的。
本來來降妖伏魔二司，他只是想看看有沒有人前顯圣的地方，根本沒想到這里還藏著一個幕后大黑手。
而且……
商歸藏在《天下知》這個世界里的設定也太BUG了！
簡直強的變態！
張光沐感覺這人表現出來的綜合素質，已經絲毫不遜色于《裝甲時代：寒光》世界里的尋常究極裝甲師了。
再加上那層出不窮的妖魔手段……
根本強的像個怪物一樣！
真正和商歸藏交手起來之后，張光沐才意識到，人家徐淺秋導演壓根就沒想到過會有人跑到降妖伏魔二司跟司主單挑，設置這個角色，也僅僅只是為了留個彩帶，順帶用來完善世界觀和邏輯罷了。
也就是作為劇情主角有【鎮邪佩】傍身的張光沐了……
換個人過來，即便是開著一臺高達過來，速度力量碾壓商歸藏，也要被那怪異的妖魔力量干爆！
好消息是……
商歸藏也是帝國鍛體術專業戶！
一交手張光沐就感覺出來。
這名中年人的帝國鍛體術水平，大約是個3。
與上個世界的葉劫比較起來，商歸藏的搏殺能力更加圓融自如，明顯不是劇組臨時掛載的技能，同樣的身體素質下，商歸藏可以輕易吊打葉劫。
要知道，張光沐現在是【帝國鍛體術6】的水平！
多出來的三十年造詣，不僅僅讓張光沐拉平了彼此之間屬性的差距，甚至還能在實戰中隱隱壓過對方一頭。
勝負……
六四開吧！
張光沐覺得只要自己不急不慌，繼續磨下去，到了最后，暴斃的肯定是商歸藏，不會是自己！
考慮到商歸藏一直是幕后黑手專業戶，很少和人正面搏殺，基本上都是露臉，然后秒殺對手，缺乏實戰經驗和豁出去的魄力……
再算上自己“無懼死亡”的特質……
所以，張光沐覺得自己的勝算還能再往上抬個兩成。
這就是八二開了！
不過……
即便如此，張光沐仍然不滿足。
基于以上原因，張光沐才會開始逼逼賴賴，試圖通過話術和嘴炮手段，讓商歸藏發揮失常。
作為杠精的本能手段，在關鍵時刻用出來，根本都不需要動腦子思考的，發動該技能，什么額外精力都不需要損耗。
“護道手段？！”
這個時候，商歸藏也恍然意識到，自己明明應該是占盡上風才對！
可真正交手到現在，張光沐卻是一點都沒有落敗的跡象。
這怎么可能？
自己掌握了世界上一切的妖魔秘識，有無數妖魔之力的加持，論速度、力量、耐力、殺傷力，都遠超普通人類。
即便是張光沐有鎮邪佩傍身，可以無視那些雷霆妖風的外放性能量侵蝕，也不可能免疫自己的拳腳傷害才對！
這種搏殺能力，絕不該屬于一名普通少年！
哪怕他天賦異稟，才華橫溢，也絕無可能！
商歸藏有些動搖了。
他再次嘴唇開闔，發動妖魔力量，將自己的聲音響徹天地，試圖通過這樣的聲波攻擊震懾張光沐：“如果不是有鎮邪佩在，你連我一招都擋不住！”
張光沐微笑著點點頭，一邊拆解商歸藏的招式，一邊用寵溺的語氣說道：“你說的對。”
商歸藏聽到這回答，感覺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在激烈的戰斗中，他的心臟怦怦狂跳，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身上逐漸開始冒出汗水。
他……
心亂了。
“鎮邪佩，是我降妖伏魔司傳承千年至寶！”
商歸藏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這些話，大概是被打蒙了，想要通過說話的方式，吸引張光沐的注意力，讓對方攻擊緩慢下來：“通常情況下，它是由上一任司主留給繼承者保命的物件，也相當于一樣信物。”
“它本該屬于我！”
商歸藏現在也是蠻懊悔的。
自己當初怎么就沒把鎮邪佩這事放心上呢？
當初游歷天下前，師尊把這玉佩給他，他那時候不具備慧眼，沒能看出這東西就是鎮邪佩，所以才會隨意丟在流風縣。
最近張光沐創下偌大名頭，讓【大賢良師】的名聲響徹京城，商歸藏來了興趣，對張光沐調查了一番之后，才終于確認了張光沐的身份和鎮邪佩的存在！
當年的商歸藏，是手持寶藏和不知！
雖說商歸藏如今掌握天下妖魔之力，用不上鎮邪佩，但其他人拿到這東西，也能無懼妖魔力量，就能夠多少對他形成些許克制！
“可它現在是我的了。”
聽到張光沐這話，商歸藏心中慌亂，手上的動作就慢了半拍。
嘭！
說時遲那時快！
張光沐一掌按在了商歸藏的胸腹橫膈之間，打散了他三焦流通的精氣，讓他呼吸一滯，當場噴出一口老血，直接跪了下去。
噗通！
地面都被商歸藏跪碎了。
張光沐微笑著摸了摸對方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無上仙宮，三十三重殿，六御五方之一的【歸藏仙】。”
“你受胎中之謎，丟失了過去的記憶，其實也無妨。”
“日后跟在我身邊，我會助你重拾記憶。
商歸藏的背景設定倒是挺強，給張光沐的感覺好像是《天下知》這個世界的戰力天花板，身上肯定有許多好東西，可惜真正實戰起來……
張光沐覺得，也就一般般吧。
“歸藏仙……”
商歸藏跪在地上，口吐鮮血，迷迷糊糊地重復著這個名詞，面上悲喜交加：“那你……你究竟是？”
張光沐那異乎尋常的離譜戰力，讓他開始有些相信轉世輪回的真實性了。
面對來自于降妖伏魔兩司司主的迷惑，身著一襲磊落青衫的少年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灰塵。
一縷光芒斬破烏云，落在少年那英俊的面龐上。
他單手倒負，語氣平靜地說道：“接下來，我會統合降妖伏魔二司。”
“收取一切秘識，將其中精粹編入《妖魔格物》一書，刊印成為書籍，讓大乾百姓人人皆可學習，于大乾全境普及妖魔秘識。”
“你問我是誰？”
“我是……”
“大賢良師，張光沐。”
咔！
《天下知》的世界凝滯了。
一片黑暗中，光影閃回至初時的畫面。
偏僻小村。
青衫少年秉燭夜讀，心血來潮，便揮筆寫成一行文字。
“流風光沐，要為萬世開太平！”
（晚上應該還有兩章，過年雖然事多，但還是會盡量保持日更萬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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