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售的實質是什麼？」

  「你去網上搜，網上的文章一定會告訴你：銷售本身不創造價值，而是價值的實現者。」

  「沒錯，我們本身並不創造價值，但是我們要實現價值。為什麼在展會期間，那些先一批拿到貨在展會上售賣的店家們，有的人賣的貨多，有的人賣的貨少。」

  「是貨不行嗎？不是，我們星河系列出品的東西的質量大家心裡還不清楚嗎？《再相逢》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賣出去了1萬多本，新生入學篇的銷量更是在前天突破了4萬套！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們的貨品本身沒有問題，全部都是好貨！」

  「那為什麼有的人可以輕輕鬆鬆一天賣出上百套，有的人累死累活嘴皮子都說幹了也就賣出去七八套？」

  「因為信念。」

  「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手上的是好貨，憑什麼去說服別人你的東西是好東西？我知道在現如今這個市場，很難一開始就對他人完全的信任。」

  「我拿著這麼多套桌遊來到大家面前，告訴大家我把這些桌遊賣給你們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市場好，是為了讓每個小店都生存。你們肯定覺得我在說鬼話，我就是為了賺錢，這只不過是一種銷售方式而已。」

  「可是現在呢？在參觀完整個遊樂園之後，大家還覺得我說的全部都是鬼話嗎？一套桌遊才賺多少錢？就算我賣出去1萬套，5萬套，10萬套，又能賺多少錢？」

  「我收加盟費了嗎？我要求大家去拉下線了嗎？這次培訓我收大家錢了嗎？都沒有吧，其實我完全可以賺這些黑心錢，但我沒有，為什麼？」

  「因為信念！」

  「因為我們遊樂園賣桌遊的初衷根本就不是為了賺錢，我們是為了行業，是為了市場，是為了讓劇本殺更加繁榮，是曲線救國！」

  「我們老闆也是從小店家一步一步做起來的，大家如果有興趣等到培訓結束，我可以帶大家去我們老闆之前的老店舊址看一看。真的，不騙大家。」

  「老城區，巷子裡，我們老闆在開業之初甚至窮到沒錢上點評軟體，窮得賣奶茶賣絡子賣麵條賣滷味。這麼艱難的時光我們老闆都挺過來了，從小店開到大店，從大店開到遊樂園，一步一個腳印，一直堅守著自己心中的信念。」

  「所以我們老闆是懂小店家的，他懂小店家的艱辛，懂小店家的苦。知道一個月賺的錢連房租都付不起，發不出員工工資，吃了上頓沒下頓，愁得直掉頭髮的艱苦歲月。」

  「所以現在他發達了之後就開始回饋市場了，他想讓每一個心中充滿信念的小店家都能夠挺過這段艱苦的歲月。想讓大家不用去發展那些和劇本殺完全沒有關係的副業，不用去賣奶茶，不用去賣輕食，不用去賣滷味，更不用把劇本店最後開成麻將館。」

  「所以我們老闆選擇賣桌遊，賣系列桌遊，給所有小店家一個賣桌遊的機會，給大家一個多賺錢的機會。」

  「好了，一不小心題外話說多了，今天是培訓班的第1天。讓我們看到PPT，開始講今天的第1課——」

  「如何把商品賣出去！」

  佩吉校長戰術喝水，點擊滑鼠投放PPT，伴隨著『如何把商品賣出去』這8個黑體大字出現在屏幕上，教室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不少正處在艱難時期的小店家感動得眼淚浸濕了眼眶，鼓掌極其賣力，恨不得用盡全身力氣來鼓掌，把手都拍紅了。

  坐在最後一排的馮止秋動情地用食指抹去眼角的半滴淚，道：「江老闆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有這麼艱苦的一段時間，這麼艱難你都挺過來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李老闆一邊拍手一邊附和：「是啊是啊，江老闆真是業界楷模。」

  沉道安微微點頭，對江祺這個業內知名資本家大為改觀。

  江祺：……

  不是，佩吉校長那麼離譜的鬼話你們居然也信？

  你們沒有發現她得吧得吧1000多個字，一句有用的都沒有嗎？全部都在鬼扯。

  江祺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看著講台上的佩吉校長唾沫橫飛地鬼扯，那叫一個聲情並茂，手舞足蹈，說到動情之處還會給大家演上一段。

  李老闆聽得兩眼放光，頻頻點頭，掏出在玩具店裡買的劇作家周邊羽毛筆和厚皮本子，記錄重要內容。

  佩吉校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力江祺在劇本世界裡第1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

  她說的那些話，聽眾們只要冷靜下來，回去仔細分析，細細品味一下都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佩吉校長說鬼話主要靠避重就輕、春秋筆法和扇動情緒，把黑的說成白的，半假的說成真的。你不能明確揪住她的小辮子說她在騙人，那她肯定沒說實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很銷售。

  在座的各位如果有人能夠學到佩吉校長說鬼話的一半功力，以後肯定不愁飯吃。

  江祺不是很在意台上的教學內容，瞥了一眼邊上的馮止秋，問：「秋秋，你們都是今天下午回去的車票吧？」

  「我和沉道安是，李老闆是凌晨的車，不過我們三個會一起去火車站。我記得江老闆你們遊樂園的戲團是19號演出吧，我昨天晚上查了一下，方圓劇院還沒放票，不過我已經看到演出表了。」

  「到時候魔都見，我帶全店的人過去捧場！」

  馮止秋作為粉絲頭子，相當盡職盡責，什麼場都捧。

  江祺最開始邀請馮止秋三人來遊樂園玩的時候，是沒有說具體玩多久的。反正這三人總共就住一個木屋，還會自覺消費買點周邊帶回去，想住多久住多久，就算住上一兩個月江祺這邊也不介意。

  當然，三個有工作的人是不可能住上一兩個月的。

  沉道安是打工人，馮止秋和李老闆是真老闆，就算比普通人自由也不可能自由到出去玩兩個月完全不管公司。

  江祺這種甩手掌柜，外出一個月回來都得加兩天班，更不用說馮止秋這種要幹活的老闆了。

  原本三人是準備住到7號就回去的。

  然後他們聽說了佩吉校長的培訓班。

  給劇本殺店的老闆辦銷售培訓班，多麼稀奇的事情。三位在展會的時候都是聽過佩吉校長的大名的，一個用三言兩語將6樓展廳變成桌遊展銷會現場的老太太的實力自然是不容小覷，三位都有銷售壓力的劇本殺人對佩吉校長的培訓班非常感興趣。

  於是三人愉快的將離開的日期定在了培訓班開班當天，聽完第一天課程再走。

  於是便有了以上情形。

  見識過佩吉校長嘴皮子功力的江祺很清楚，佩吉校長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類型的。平時沒什麼事的時候寡言少語，不太愛說話，是為了把嘴留在有需要的時候大說特說。

  之前不可思議魔法學院還在做宣傳的時候，佩吉校長可以從早接待到晚，整天的說個不停。現在銷售培訓班，佩吉校長自然可以複製往日榮光。

  不過貼心的佩吉校長還是考慮到了學生們的精力有限，在課堂中間留下了給學生們消化和自由討論提問的時間。中午也有午休，下午的課更是只上到4點就下課，讓大家可以在遊樂園裡逛逛玩玩，感受星河不賺錢的誠意。

  當然，如果可以順便買點小吃零食、周邊玩具什麼的就更好了。

  午休時間，江祺領著馮止秋三人去員工食堂蹭飯。

  白師傅的苦口婆心最終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員工食堂在連續吃了大半個月的黑松露蒸蛋後迎來了勝利的曙光，黃富貴沒有繼續買黑松露——他買了一堆順豐發貨的海魚河魚。

  今天中午是魚肉餐，各種煎魚燉魚蒸魚應有盡有，再搭配一些黃富貴在直播間買的土豆，茄子，洋蔥，木耳和菌孤做的菜，山珍海味齊了。

  現在員工們下班去食堂的路上熱議的話題是黃富貴下一波大批量買的是什麼，有人覺得是粉面，有人覺得是果乾，還有人覺得是豬肉。江祺有的時候聽兩句都覺得他們討論的不是黃富貴下一波買的是什麼，而是自己下一波想吃的是什麼。

  跟著黃富貴吃了幾次員工餐的沉道安已經習慣了遊樂園員工食堂的壕無人性。

  不是老闆人傻錢多，是一位主管用自己的工資負重前行。

  反正黃富貴的存款就那麼多，江祺覺得等他把自己之前的存款都霍霍的差不多了，員工食堂的菜色就該正常了。

  吃完飯後，馮止秋和李老闆回木屋收拾行李，沉道安故意遲了一會兒，單獨留下來和江祺有話說。

  「江老闆。」沉道安像是廢了很大的功夫才鼓起勇氣一般，「我可以拜託您一件事嗎？」

  都用上您字了，江祺不得不重視起來，認真道：「什麼事？」

  「您可以幫我向X先生轉交一件東西嗎？」

  沉道安找黃富貴，是因為他覺得黃富貴就是傳說中的X先生這件事情黃富貴已經告訴江祺了。

  黃富貴和人交朋友的方法很簡單，先給他做一碗青菜面，然後再用自己豐富的人生閱歷讓對方敞開心扉，聊聊人生和理想。如果還不行就再做一碗青菜面，再不行就再來一碗，總能成為朋友。

  從沉道安拙劣的臥底水平就能看出來，套他的話還挺容易的。

  況且沉道安最近採用的方法是真誠策略，有問必答。

  黃富貴也很真誠地告訴沉道安自己不是。

  黃富貴不光告訴沉道安自己不是X先生，還通過對沉道安的觀察，編出了一個符合他想像的完美的X先生。

  一個富有、孤僻、有才華，有一點恃才傲物，同時又是個完美主義者，擅長推理寫作卻又不會編故事，40多歲的中年男人。

  這位神秘的男人是遊樂園的大股東，從來沒有露過面，江祺都很少見到他，一般都是微信交談。他不愛和人交朋友，所以沉道安無論是想要聊聊，還是簽名，又或者是合照都是不可能的。

  至於黃富貴是怎麼通過和沉道安的聊天判斷出他心目中X先生的樣子的……

  只能說這是一個資深貨郎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小特長罷了。

  江祺看著沉道安。

  他還以為之前黃富貴的話已經讓沉道安死心了，沒想到沉道安還挺執著的，就算見不到偶像的面也想送個禮物給我一下。

  如果不是老約翰不願意出演X先生，遊樂園裡的其他人又沒有可以偽裝的（大家都不會寫推理本），不然單以沉道安的這份執著，江祺肯定得給他安排個演員握手合照。

  「東西？什麼東西？」江祺問道。

  沉道安有些侷促：「我還沒完成的新本。」

  江祺：？

  你們寫推理本的人送禮物都這麼抽象嗎？把自己沒完成的作品送給偶像。

  見江祺面露疑惑，沉道安解釋：「我知道這樣可能很麻煩也很唐突，但是我真的很需要X先生的指教。」

  「這個新本其實我從兩年前就已經開始寫了，我一直想跳出原本的限制，寫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可是一直不得要領，總覺得缺少些什麼，主線來來回回推翻，核詭一次又一次的重寫，我原本都放棄了，直到我玩了《同學聚會謀殺桉》。」

  「我和很多同行聊過，他們都不理解，我相信X先生一定會懂的。我們兩個追求的東西是一樣的，我能從他的本領看到他的想法和追求，所以我想……」

  「我知道這樣既冒昧又無理，可是……」

  「這是一種……」

  沉道安自顧自地絮絮叨叨起來，念叨了差不多五六分鐘，又說出了一句重點。

  「如果X先生願意提供幫助的話，等這個本完成，我願意分5成的錢給X先生。我知道他肯定不差這點錢，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這個本的版權完全屬於我，等這個本完成後我就會辭職另起爐灶單幹。」

  「如果X先生不放心的話我可以提前簽訂合約，當然，如果他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理解。畢竟他這麼優秀的作家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寫出優秀的劇本，又何必在乎我這5成的零頭小利呢。」

  江祺：！

  江祺看沉道安的眼神一下就變了。

  沉道安之前是什麼人？

  是知名推理本作者，是著名行業毒瘤，是發行圈子著名倒霉蛋，是助理口中不能提及姓名的神秘男人，是和他那個隱藏在幕後的真資本家老闆雙向奔赴的悲慘打工人。

  作為同行，大家肯定是討厭沉道安的。

  但是作為老闆，就另當別論了。

  別的不說，沉道安的現任老闆都把他坑成這樣，活都是沉道安乾的，自己吃肉沉道安就只能分到一勺湯，可是干起活來也沒含湖呀。

  沉道安雖然天天罵老闆，但活是一點沒少干啊。

  江祺雖然沒有打算制霸劇本圈，但也是計劃每年固定出兩個盒裝本的。

  今年這個模式就很好，一個故事背景寫兩個不同的本，超級聯動，可以打包一起賣。

  今年是情感本+推理本，明年就可以是恐怖本+推理本，後年可以是歡樂本+推理本。

  今年的兩個本是在李良的60分爛俗情感本的基礎上改出來的。

  雖然都改到了90分以上，可底子還是60分的底子。

  故事本身在江祺看來還是有些狗血了。

  如果有沉道安或者馮止秋提供一個80分的底子就不一樣了。

  這可是超級加倍！

  江祺一開始是打算和馮止秋搞好關係的，馮止秋寫了這麼多情感本，寫個大綱故事肯定是信手拈來。

  作為星河的粉絲頭子，給偶像提供一個大綱應該沒問題。

  沒想到現在沉道安直接送上了門。

  沉道安最著名的一本推理本江祺看過，那個本在老店的時候江祺就買了，屬於開店必備，是老約翰在改推理本的時候最喜歡的一個推理本。

  不光是邏輯流暢，故事也講得很好。情感本把一個故事講好很正常，推理本能夠講好一個故事就不多見了

  沉道安是會寫故事的。

  「行，我幫你轉交。」江祺打斷了沉道安的絮叨。

  到時候直接用劇本編寫器生成劇本，挑出合適的，把改好的核詭說含湖點，裝作提意見的樣子發給沉道安。

  對了，還得建個微信小號，偽造聊天記錄。

  然後告訴沉道安五成利就不用給了，隨便給個兩成的修改費就行，再來告訴他X先生很喜歡他這個故事，想用這個故事寫一個新類型的本。

  想必到時候沉道安一定會欣然同意。

  等明年秋展結束後再以X先生的名義向沉道安發出合作邀請，長期合作，每年兩個盒裝就有保證了。

  黃富貴還提前和沉道安說過X先生不擅長編劇情，這個人設真是編得恰到好處。

  「多謝江老闆。」沉道安的話語打斷了江祺的思緒。

  江祺看沉道安的眼神中充滿了熱情：「小事，一點舉手之勞罷了。」

  「你放心，我會努力勸說X先生幫你看看劇本的。」

  這一刻，佩吉校長上午激情澎湃的演說的聲音在沉道安的腦海中響起。

  「其實我完全可以賺這些黑心錢，但我沒有，為什麼？」

  「因為信念！」

  「因為我們遊樂園賣桌遊的初衷根本就不是為了賺錢，我們是為了行業，是為了市場，是為了讓劇本殺更加繁榮！」

  早上聽的時候還只是單純的覺得熱血，現在想想，簡直是振聾發聵。

  是的，江老闆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私的，是為了讓市場更好！

  真是慚愧，自己最開始居然會覺得江祺和自己老闆一樣是一個陰險的資本家。和無私的江老闆相比，自己真是一個陰險的小人。

  沉道安愧疚地低下了頭。

  還好這幾天拍了不少照片。

  沉道安想。

  坐車回去的路上正好寫這些天在遊樂園裡的體驗，給江老闆寫篇軟廣，花點錢買廣告推廣一下，為江老闆的事業盡一些綿薄之力。

  唉，這是自己唯一能為江老闆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