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寧采臣一人獨坐窗前。大雨綿綿，漏風的土坯房令人饑寒交迫。原本這一趟收賬，若是成了，百十兩銀子能有二三兩的抽成，足夠家中一月用度。這一趟遠門，寧采臣一事無成，還留下了心結。

熊弼周是好人，是國之棟梁。自己沒救，也沒能力救。圣賢書沒有給寧采臣答案。自己錯了嗎？似乎是錯了。可自己又沒錯，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那種情況下，不僅救不了人，自己也會搭進去。明哲保身，留待有用之身報效朝廷。這樣一想，寧采臣好受多了。

“是敵人太強大啊。”

寧采臣拍了拍大腿，摸著黑裹著一塊破被單準備睡覺。孝順的寧采臣將家中僅有的床鋪留給年老的母親，因為房子漏風又無床鋪，他不得不將草席墊在高處，將書箱擋在身前勉強遮風。

家徒四壁，是人間常態。

帝尊躲在不遠處，偷偷的窺視寧采臣的內心。這樣做不算太妥當，但是眼下這種局面，必須要他帝尊犧牲一些。好在寧采臣算是正人君子，心里沒有那些不能說的畫面。帝尊抱著極大的惡意猜測，寧采臣可能因為家中貧窮，買不起那精裝版小人書，才會內心如此純潔。

帝尊念頭一動，一道神念走進了寧采臣的夢中。這是他帝尊準備嘗試的一個漏洞，白云只說要自愿，卻沒說在什么狀態下自愿。夢中自愿，不也是自愿么。

“寧采臣，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帝尊神念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充滿了寧采臣整個睡夢空間，寧采臣嚇得渾身發軟。

“我這是在哪里，明明已經睡著。我在哪，你是誰。”寧采臣驚慌失措，語無倫次。

黑影并不說話，反而離他越來越近。

明知是夢，寧采臣依然驚慌失措，若是鬼怪闖入夢中，死了也就真死了。寧采臣先是大喝一聲。

“你這孽畜好膽，天日昭昭，朗朗乾坤之下，你這小鬼竟敢闖入我夢中，我寧采臣一身正氣，豈會怕你。”

帝尊有些詫異。寧采臣中氣十足，這一聲吼，當真有幾分圣賢之光，倘若換成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鬼，說不準就被他吼得神魂不穩，當場魂飛魄撒。難怪此人敢獨自一人行走在荒山野嶺，原來真有兩把刷子。

“寧采臣，你可知罪。”

帝尊依舊繼續靠近寧采臣有，要以理服人，首先要讓對方心理上認輸，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人的心里都有陰暗面，都會為自己的錯事而自責煩惱。只要步步緊逼，將它無限放大，剩下來的就好辦了。

看著黑影一步步靠近，寧采臣果然是慌了。他錯了沒，肯定是錯了。

“我錯了啊！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者也。”寧采臣流著淚大聲朗讀起來。

這是至圣先師的至理名言，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必舍小而取大，舍己而為人。

“此人當真是好可怕的天賦。”

帝尊這一問，夾雜著天地大道的道音，若是一個尋常煉氣士，這一關過不去，十之八九要化道而去。寧采臣竟然能夠守得本心，實屬難得。

寧采臣雖然大喊‘我錯了’，可他靈臺依舊清靈，毫無塵垢。這不符合帝尊的預期，必須讓人精神崩潰才行。一計不成，帝尊又生一計。

“你可知罪！”

帝尊又化出一道黑影，仍然步步緊逼，必須讓寧采臣陷入自我矛盾而后崩潰才能趁虛而入。人在兩難之間，最容易陷入崩潰。

寧采臣緊皺著眉頭看著越來大的高大黑影，最近之事，要說有錯，也就只有這一樁。他在心中猜測，難道有什么其他的蹊蹺不成。

“百善孝為先，你若舍生取義，家中老母無人供養，此為不孝。你身背功名，倘若身死，無法報效朝廷，是為不忠，你不忠不孝，當誅。”

一時之間，寧采臣陷入了迷茫。救與不救都是罪，這該和解，至圣先師沒有說啊。難道是他寧采臣書讀的不夠多，沒有領悟至圣先師的大道？

帝尊之辯是詭辯，救與不救都不算錯，能救則救，不能救則放棄，量力而行。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原本帝尊這套詭辯，是無法攻破寧采臣本心。只因寧采臣對熊文秀動心，多了一些不可名狀的心境，壞了一顆赤子之心，才有了帝尊乘虛而入的機會。

既然怎么做都是錯，那便是有罪了。寧采臣暗嘆一聲，看來今日是無法逃脫。他靜靜的閉上眼睛，等待裁決的降臨，倘若下輩子有得選，他想做個好人。

看到寧采臣心如死灰，帝尊知道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當一個人的信仰動搖之時，是心靈最空虛最容易接受其他思想的時候。

“你可知罪。”

寧采臣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語。

“弱小為罪，若你實力強大，即可救人，又全忠義。小孩子才做選擇，你是成年人，你應該都要。”

帝尊這一聲大喝，如醍醐灌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寧采臣手舞足蹈，他終于明白自己走不出困境的原因。若他是燕赤霞，還會顧及救與不救嗎。只管出手便是，歸根結底，還是自己能力太差。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圣賢書，不讀也罷。”

寧采臣在這一刻，對讀圣賢書，產生了懷疑。在這亂世中，讀來何用？

“你想不想變強，想不想像燕赤霞那樣，御劍飛天，做那風姿綽約的謫仙，想不想讓熊文秀仰慕你。”

帝尊的聲音如同魔鬼，盡管寧采臣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反對。這一個接一個問題拋出，一句句直擊寧采臣心神，將他的心口一步步叩開。

“我想！”

寧采臣斬釘截鐵。若是有實力，熊文秀不會被追殺，熊小洲不會死，而他寧采臣，心里也不會有心結存在。

“既然如此，按下手印，你將享受全新的力量。”

帝尊將輪回者征召簽字條約扔給寧采臣。條約很苛刻，例如寧采臣的收入要上交百分之七十，再比如寧采臣沒有人生自由。此時鐵了心要修行要殺人的寧采臣卻沒有多想，只要可以，那就成。

這一招實在太好用，很快，就收到了確認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