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夜晚過去,天際突然放明,宛若撥動了燈光的開關。
只是天上沒有太陽,地上的事物依舊暗沉沉的。
封閉的空間,凋敝的景象很容易讓人產生煩悶之感。
林奇牽著小丫頭的手,身后是默默跟著的寧家姐妹。
寧詩晴自小丫頭告密之后就沒再理他,無論他說什么。
這讓他暗中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怎么她也跟個小姑娘似的耍起了小性子,只是好像有點可愛?
眾人沿著溪流前進,匯入主流之后視野開闊起來。
河畔極廣極寬,清澈見底的河水,但其陰氣森森,不見游魚戲蝦。
河有半截殘碑,歲月風化之后碑文已湮滅。
“……師兄,”
寧詩晴突然叫住林奇,緩緩道:“我與妹妹商議過了,此地越是往前越是危險。與你同行反倒是托累了你,不如我們姐妹二人在附近找尋出口或是等你消息。”
她知曉此地前方或許有師兄想要的東西,自白天出發之后就發現他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她從未在師兄身上見過如此表現,之前的師兄是個極穩重的人。
更何況她暫時不想待在他身邊,至少在他做出明確答復之前。
無論是昨晚小師妹直擊她心靈的問題,譬如師兄他真的喜歡自己嗎,還是少女本身多愁善感都讓她心亂如麻。
她現在只想逃離他的身邊,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讓自己靜靜……
但林奇一聽此話,覺得這怎么行?
先不說之后系統的條件便是需要湊齊女主,單是獨自留下她們就很可能遇到危險。
這小世界內可不是觀光旅游的勝地,危機重重。
寧詩晴平時最體貼懂事,在大是大非面前從不含糊,這次怎么不聽話?
還是說是因為昨日里牧小可對她所說的話?
他欲開口勸解,但寧詩晴卻堅定的望向著他。
哎,忘了女主是個倔脾氣了……
“師妹,你隨我來。”
他不由分說牽上對方白皙如玉的手,在寧詩雨的灼灼目光與牧小可不解的眼神之下遠去。
寧詩晴輕輕掙了掙,抿了抿嘴唇跟了上去,身后的兩人識趣沒有跟上。
而林奇走至四下無人的一角,心懷愧疚面上卻淡淡笑了笑道:“是不是昨日牧小可的話讓你不開心了?但我與她們真沒有發生什么……”
愧疚是因為吊著她,給了她希望卻遲遲不肯接受。
雖然他常常自稱海王,但若是想,他亦不愿這些女孩得到不公正的待遇。
只見寧詩晴輕輕搖頭。
她的臉色蒼白,盡管這樣依舊掩蓋不了那分靈氣與秀麗。
“師兄,你可…曾喜歡過我?哪怕有片刻動心……”
她低著頭,語氣有些卑微,似怕聽到答案。
這世間最不屑一顧的是單相思。
相思無用,只能愁人。
“我不及她們修為高絕,總是給你惹麻煩,也不如她們與師兄經歷生死感情甚篤……但唯有一顆心。”
只是一顆愿得白首不相離的真心。
這是少女最真實的內心獨白,被她吐出暴露在外,露出柔軟的那面。
良久,沒有聲音傳來,耳畔只有河水沖刷著河岸的潺潺聲。
心,如死灰。
手掌輕按胸口,那里隱約有些疼痛,比昨日那藤蔓所傷還要疼上三分。
于是,她抬頭,卻于萬千衰敗的景象中看到一朵鮮艷的花,正含苞待放。
在這滿是暗沉的小世界里,那是唯一的淺色,明亮動人。
而師兄正對著她溫和的笑:“不歸城里的芍藥開了,知你喜花,順手采了一朵,喜歡嗎?”
沒人能拒絕不期而遇的驚喜。
喜歡自是喜歡的,但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問題師兄就是不回答,惱人極了,卻總在別處彌補她。
但心中因這花又升騰起希望,仿佛死灰復燃。
她沒收下那朵花,平復了一下情緒道:“師兄可知芍藥寓意?”
林奇默然。
寄人芍藥一為情有獨鐘,二為離別思念。
但顯然他做不到第一點,因為他所將要的做的正是離別啊。
“師兄既然做不到只愛一人,送我芍藥何意?”她試探著道。
“此行之后,…你我可能再不相見。”
慎重考慮后,林奇最終還是不忍心繼續欺騙眼前的姑娘,說出了事實。
他從一開始就不該玩什么海王的把戲,除了加深傷害外無一作用。
“為何?”
少女的詰問似乎有些顫抖,難以接受這個說法。
既然要走,為何來撩撥她的心?
既然不愛,為何要接她跳脫贈她簪子?
……
這次,是徹徹底底死心了。
那朵鮮艷的花艷麗宛如諷刺,在她眼中迅速枯敗只剩黑白二色,像是為無疾而終的戀愛哀悼。
林奇望著她麻木的神色,嘴唇微動。
他告訴自己,就這樣吧,別再去傷害她了……
于是,他沒說話,而寧詩晴默默接過那花,丟掉。
少女低下頭,三千青絲遮住了她的臉龐,腳邊的花朵被她踩進地里。
碾了…又碾。
“自入門以來,承蒙師兄照顧,寧詩晴……拜謝!”
少女對著他行禮,語氣平靜,平靜的沒有任何顫抖。
隨后她瀟灑轉身,留下滿地染泥的花瓣。
林奇嗅著那縷飄散的發香,才發覺——
哦,那個總愛扎著馬尾辮的女孩不知何時不再束發,是覺得他更喜歡嗎……
只是他和她注定相交于一點,再各自奔赴屬于自己的星空。
恍惚間,初見時的畫面回憶在腦海中。
那時她揚著身后的馬尾辮,剛比試完她額頭滿是細汗,盡管背負仇恨但她依舊洋溢著取勝后笑容。見他自我介紹后,她也是這般恭敬行禮,說著師兄好。
回憶完畢,他淡淡看了眼地上的花瓣,沉默的跟上了前方的倩影,胸口似乎被堵著有些憋悶難受。
終究應了那句也無風雨也無晴……
…………
寧詩雨看著率先回來的姐姐,有些疑惑,而后她看到了姐姐疲憊憔悴的臉。
“怎么了,姐姐?”
寧詩晴搖頭,勉強笑了笑,找妹妹要了一根發帶,將三千青絲盡斂。
見妹妹擔憂的目光,她強撐精神問道:“妹妹可知這世上最甜的是何物?”
“糖?”
“不對,”寧詩晴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又問道:“那世上最苦的是何物?”
她知道妹妹也心系師兄,若是讓妹妹知道師兄從無留意,那又會怎樣?
而寧詩雨聽著姐姐莫名的問題,不想去知道答案,她現在只想知道姐姐與師兄發生了什么,回來為什么會變成了這幅模樣。
她急切問道:“師兄欺負你了?”
但寧詩晴摸了摸她的頭,緩緩道:“記住,是情啊,妹妹……”
于是,寧詩雨似有所悟,終于沒再問詢。
情之一字的苦與甜她都嘗過,說最苦與最甜再貼切不過。
只是這和師兄又有何關聯?難不成姐姐方才被師兄給拒絕了?
但那晚靈池峰上她可是親耳聽到師兄所說是如何喜歡姐姐,平日里又是對她們姐妹百般照顧。
若說師兄不喜歡姐姐,她第一個不信。
所以,哪里出了問題?
牧小可在一旁靜靜聽著二人的對話,雖然大部分她都聽不懂,但并不妨礙她察覺到大師姐的落寞。
那個惡魔般的聲音又出現在她耳旁低語,催生著她內心的滿足與喜悅。她知這樣不對,不忍與愧疚又同時升起,心里復雜極了。
與此同時,林奇慢慢走了回來。
他的視線不經意間與寧詩晴對視,而后兩人都選擇快速掠過。姐妹二人在他到來之后停止了對話,寧詩雨復雜的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
只有小丫頭安靜的站著,有些悶悶不樂?
于是,他強行不再去想剛剛的事,掐著她的半張臉道:“腳還不舒服?以后沒有我你可怎么辦……”
牧小可拉著他的衣角,傻乎乎問道:“我們一直在一起,為什么會沒有小奇?”
“你是要長大嫁人的啊,那時我就不能陪著你了。”
林奇用上了兩只手捧著她臉直到變形。
“…唔,那…就…嫁給小奇好了。”
牧小可艱難說道,被掐著臉有些口齒不清。
林奇不再逗弄她,松開雙手轉而問道:“接下來怎么走?”
天道地圖持續為您導航!
這個功能還是因為昨日他發現牧小可能感應到位置發現的。
心想事成氣運爆棚遠不止表面那么簡單,甚至可以追溯到明明之中的因果,用作區區地圖不在話下。
雖然小丫頭時不時背刺他,但功能齊全,是居家旅行必備。
牧小可想了想,清脆開口道:“渡河!”
渡過這條無邊際的大河!
………………
門內世界的深處,安婉閉上銀眸凌于低空之中,身下是蜿蜒扭曲的寬闊大河。
她的一雙玉足裸露在外,小巧勻稱,美妙天成。
在這方禁空的領域中,能夠離地已是她的極限,可知當年創造這方世界的人有多高絕。
但她并沒有驚駭于那人的實力,表情依舊淡漠,宛如精致的人偶。
她的表情似乎只有林奇面前才會顯露。
想到她那個愚蠢的師弟,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在嘴角浮現。
過了半晌,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從遠處飛來。
“你遲到了。”
安婉淡淡道。
“久等了,方才正在整理衣物,畢竟我那師父可不會憐香惜玉呢……”
郁念薇與之并肩,掩嘴輕笑道,但一絲不易察覺的暴戾從眼中閃過。
在那般緊要的關頭卻被人打破讓她也憋了一團火,而此事無疑與眼前這位她看不透的銀發女人有關。
而且似乎對方也喜歡師父?
想到宴會之上安婉的請求,郁念薇舔了舔猩紅的嘴唇,她好像發現了什么好玩的事呢。
這般淡漠的女子也會動了凡心嗎?她一直以為對方眼中只有利益,沒有感情來著。
“你與你師父做了?”
安婉仿佛提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那般淡然。
郁念薇一愣,沒意料到對方這么直接,這女人當真一點廉恥心都沒有。
她不肯落了下風,那日高空之上如何激怒于她還歷歷在目。
于是她嬌媚一笑,眉間的風情怎么也掩飾不住:“當然,味道好極了。”
而安婉對之不為所動,反而似乎頗為贊同道:“我也覺得。”
然后,郁念薇又破防了。
論扎心至今還未有人能比過安婉,若是林奇在這兒定要好好教他徒弟這一點。
“寒暄到此為止,我找你可不是聽你怎樣交配的。”
淡漠理性繼續傳來。
“可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我不需要你為我煉制傀儡。”
郁念薇不耐煩說道,嬌媚的笑緩緩收回。
當前她最迫切的事是找到師父完成只進行了一半的儀式,實在不想在這兒聽對方如何拐著彎膈應她。
“是嗎?”
安婉反問道,她的素手揮過。
下方頓時傳來隆隆之聲,隨之赫然出現一座宮殿。從地下隆起,震起滿地的塵埃。
但最為醒目的是宮殿前立著一塊紅褐色的石頭,其上刻著高山流瀑,古木枯枝,飛禽走獸。
“這是?”
郁念薇氣息盡斂,眼中滿是凝重,只因眼前的宮殿與那塊石頭皆不是凡物。
“那石頭名為三生石,可窺前生、今生、來生。如今這世界荒蕪許久,應是只剩靈力來窺前生與今生。”
安婉淡淡為對方解釋道。
“這些你是如何得知?”
“你無須多知,”
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安婉繼續道:“當年那創造此方世界的大能,得一頑石立于忘川河畔。此石受日月精華靈性漸通,大能便封它為三生石,賜它法力三生訣,在它身上添了一筆姻緣線。
——對此石默念心中所想,便可得知答案。”
郁念薇大感神奇,提起黑裙輕輕飛到那石頭旁邊。
她默念心中所想——她與師父之后會怎樣。
隨后,靈臺變得清明,與師父的一幅幅畫面閃過直到最后與師父相遇在宮殿中。但緊接著畫面戛然而止,變成一片虛無。
“你誆我?”
郁念薇神色冰冷下來。氣息盡斂后少了妖嬈,多了幾分威嚴。
安婉嘴角微勾,料到了對方的反應,淡淡道:“是不是沒有任何畫面傳來,也就是說今生你與你師父緣盡于此。”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師父本不是此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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