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家宅院出來,亭古街旁的破敗小屋沒有喜慶的襯托稍顯蕭瑟,而冷清的路上走著四人。
夜風涼如水,帶給林奇微微寒意。
這并不是因為什么陰風陣陣,而是身旁的阿雪從出來到現在一言未發。
事實上,除了寧詩雨一直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談論著李家發生的事外,其他三個人都很沉默,包括林奇。
這種壓抑的氛圍持續到了街角的路口。
鐘離雪欲向左,而寧家姐妹要向右回客棧。
于是,三女都停了下來,在路口中間等待著他的抉擇。
提問:你的左邊是青梅竹馬的合法妻子,跟著她走晚上說不定就能發生不可描述之事。而你的右邊是一對姐妹花師妹,性子一冷一熱,對你頗有好感。
你的選擇是?
如果有的選,林奇想選擇全要,畢竟他已經是個成年人。
也就是在這時,他突然明白了渣男與海王的區別。
渣男會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選擇傷了另一個女孩的心,而海王注定是博愛的。所以他的回答是……
“阿雪,要不和我一起回去?”
林奇試探著對著她說道。
聽聞此言,沒有任何猶豫的,鐘離雪長發輕甩,轉身離去,背影清絕孤寂。
在她耳中,這句話無疑是選擇了另一方。但她不是吵著要糖吃的小女孩,所以她不會低頭勉強。
這不是林奇第一次看到阿雪落寞離開,但他動了動嘴唇終究沒吐出半句挽留,因為知道以阿雪的性子那是無用。
只是他方才看著那雙緊握青鋒白皙如玉的右手——指節分明根根用力。
直到那殘缺的衣角停在朦朧燈光下街道的盡頭,仿佛站在風雪之中,沉默著、無聲無息。
每一個背影都會有一段目送,卻不是每個背影都會有歸期。
而后林奇收回目光輕輕對著身旁兩人道:“……走吧。”
寧詩雨附和了一聲沒再說話而寧詩晴更加沉默。
隨后,三人默默走著。
突然,寧詩晴停下了腳步,直視著前方柔聲道:“這城中局勢詭異,我知道師兄是為了選擇護送我們姐妹二人,但有些事——你不去做會后悔。”
“而我不想讓你后悔。”
對比起她的語氣,她的眼神更加從容不迫且堅定。
林奇怔怔的看著她。
不做會后悔么,這般善解人意的女孩倒是不多見……
于是,心頭的悔意如大壩決堤。
他匆匆囑咐了二人幾句,隨后轉身狂奔。
他很快越過街角,甚至不顧及念薇還在城里,靈識直接鋪開。
他已經傷了她一次又一次,這一次他還要讓那個女孩孤單一人嗎?
畢竟他是知道的,阿雪的童年并不幸福,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渴望一份關愛。
正街上燈火通明,人頭攢動。
他四向張望,神色焦急,不斷小聲道借過。
終于在茫茫人海之中,他的視線落在那襲白衣身上,燈火之下她的身影有些迷離但很美。
林奇淡淡笑了笑,隨后緩步向前。
若說誰能將白衣穿的如此出塵,那一定是鐘離雪。因為她就是雪一般的女孩啊,冷冷的但獨一無二。
只是之后他的笑容漸漸僵硬,仿佛畫面被定格。
只因眼前出現一人,身材妖嬈包裹在一襲黑裙之下,正對著他嬌媚的笑。
容光映照之下,那華麗的宮裝也顯得黯然失色。
人海茫茫之中,此刻天上地下仿佛只剩反目成仇的師徒二人以及那驚鴻一瞥而過的背影。
“別來無恙啊,師父……”
郁念薇的秋波在他身上流轉,嬌滴滴笑道。
略有妖意,便見媚態。
林奇被這聲師父叫的骨頭都酥了。
但隨后他望了望剛才的方向,那個迷離的背影早已不見了蹤影。
一顆心隨之緩緩下沉。
“是我請你去我那兒一趟呢還是你自己走過去?”
郁念薇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笑盈盈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縱然此刻對他恨意早已蓋過了所有,甚至有著摧毀一切的沖動,但她依舊耐著性子。
她說過,這次不會讓他死的那般輕松,自然要說到做到。
“念薇……”
林奇苦澀笑道。
千萬個解釋曾在腦海中想好,但在看到身前女孩的一刻卻是說不出口。因為話語太過蒼白,而對念薇的傷害又極深,想必她是不會聽的。
“請吧,師父。”
郁念薇見對方再無動作,將眼神中的復雜情緒收好,依舊有禮有節的對著她的師父發出邀請。
只有林奇知道,但凡他說出一個不字,迎接自己的必將是碎尸萬段的下場。
“前方帶路。”
整理了一下情緒,他恢復了平靜,似乎又做回了當年那個嚴格中又溺愛著徒弟的師父。
只要念薇沒有第一時間殺死他,他就還有機會!
而對方注意到他身上氣質的變化,轉過身去。
“我勸你莫做無用功。”
冷冷的聲音從前方的身影傳來,林奇默默停止了捏訣的動作。
淦!教徒弟就該留一手的!
……
另一邊,寧家姐妹早早回了客棧。
在即將回各自房間之際,寧詩雨叫住了姐姐,猶豫道:“姐姐喜歡師兄,為何今晚又……”
“又讓師兄去追那女子是嗎?”
寧詩晴對著自家妹妹笑了笑,沒有解釋什么,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
“若是你以后有了如意郎君,你會懂的。”
可是我已經有了……
寧詩雨依舊不理解,只是她突然很開心,瞇著眼笑道:“姐姐你頭上的簪子真好看!”
寧詩晴下意識摸了摸那枚梅花簪子,入手冰涼但此刻心頭微暖。
于是,她嫣然一笑,勝過今晚的月光。
……
對比姐妹倆的溫馨,孤獨永遠是鐘離雪的常態。她從小就喜靜,除了林奇,她只愛一人獨處。
但她從來不怕孤獨太過徹底,只怕等待遙遙無期。
她輕輕取出那顆精致的方糖放在掌心之中端詳,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一路慢慢的走著,沒有加快速度,也沒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步伐。
隨后她走到一僻靜處,看向月亮陰影下的屋檐,腳步輕點飛了上去。
高高的屋檐之上,她眺望著遠方的燈火與喧囂,只是身后再無人。
他始終沒有追來,于是……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那或許是淚或許是雨水,但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