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六天了……”
小環坐在院子里面，習慣性的掰著手指喃喃自語。
姑爺和二小姐已經走了整整六天，算起來，應該也快到京城了。
昨天上元節已經過去，小姐帶著她去街上看了花燈，回來的時候，還買了幾個漂亮的掛在房間里面。
如果有姑爺在的話，肯定不用花錢買，賣花燈的那人說只要猜中了哪條燈謎，就可以將花燈帶回去，姑爺猜燈謎很厲害的，肯定能把他猜的虧本。
外面有些吵鬧，剛才在院子里就聽到了，好像是方大叔他們昨天趁嬸嬸不在逛了青樓，出來的時候被從廟里回來的嬸嬸們當場抓到，昨天宅子里鬧了一個晚上，大早上的，都能看到隔壁院子里面高高揚起的掃帚。
一道人影猛地從門外跳了進來，老方對小環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小聲道：“我在這里躲躲，別告訴你嬸嬸。”
說著，整個人就飛快的閃進了儲物間里面。
小環嘆了一口氣，方大叔那么老實的人，怎么也喜歡去那種不正經的地方呢？
對著從外面追進來的方家嬸嬸向儲物間的方向努了努嘴，躺在搖椅上面，一晃一晃的舒服極了，難怪姑爺以前最喜歡躺在上面。
房間里面傳來一聲慘叫，一道身影從里面撲了出來，連滾帶爬的出了院子，方家嬸嬸拎著掃帚，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
……
如意坊隔壁的院子里面，幾張長桌并在一起，上面鋪著一張巨大的畫布，身穿拙裙，頭上隨意插了一把木釵的女子，手持畫筆，筆尖在畫布上游動，眼前的畫作已經完成了多半，景色惟妙惟肖，孤山上一座高塔聳立，千丈高的巨浪從前方席卷而來，似乎要將整座山峰都淹沒。
這是近些日子最為流行的劇目《白蛇傳》中的一幕，名曰《水漫金山》，山峰奇駿，像是要從畫布上生出來，水勢滔天，遠遠看去，異常震撼。
宛若卿從房間里面走出來，搖了搖頭說道：“你倒是能沉得住氣，外面有人為了見你一面，不惜開出三千兩銀子的價格，就是一副畫像也能賣出超過百兩，何苦為了幾十文錢這么辛苦。”
“不一樣的。”站的時間久了，曾醉墨扭了扭有些發酸的腰，說道：“我不管，反正你答應了要收留我的，現在反悔可不成。”
“你的名氣現在已經傳出慶安府了，洛水神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美女歌》《洛神賦》被無數人爭相傳抄，據說慶安府的紙價都比往日高出了一成。”
宛若卿看著她，調笑說道。“誰能想到，慶安府人盡皆知的“瑤池仙子洛水神女”，居然是這么一個無賴。”
“什么洛水神女，還不都是他害的！”曾醉墨臉上浮現出一絲羞惱之色，每每聽別人念及這些詩句，她就會不由的想起那晚和他“坦誠相對”的場景。
《洛神賦》一出，她的名氣是比之前更大了，慶安府第一才子為美人做出千古一賦的事情也淪為了一樁美談，但凡女子，沒有人不羨慕她的，那些辭賦必定是會流傳下去，后世每每有人提起，怕是曾醉墨的名字也會一同出現，她也真正意義上的做到名流千古了……
可偏偏她以后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經次一事，這個愿望只能成為奢望了，出門都要遮上臉，擔心被人認出來，還有什么平淡可言……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逍遙快活。
“要是你不喜歡的，不妨將那本詩冊送給我好了。”宛若卿看著她，笑道：“怕是舍不得吧，沒了那本詩冊，我們的“洛水神女”可就沒有每天晚上能抱著傻笑的東西了。”
“還說我呢，也不知道是誰，每兩天就要把那只祈天燈拿出來看看……”曾醉墨俏臉微紅，卻一點都不吃虧的反唇相譏。
宛若卿眼中難以察覺的浮現出一抹艷羨之色，轉移話題道：“上元夜十大花魁已經評選出來了，你不想知道今年的花魁都有誰嗎？”
“還能有誰啊，也就是魁首之爭要激烈一點，不過也就是陸巧巧和柳依依兩個人的爭奪而已，柳依依想要憑借幾個商人蓋過得到慶安才子支持的陸巧巧，怕是沒那么容易，得到魁首的希望不大，至于其他人——大抵也就是那些老面孔而已。”曾醉墨又在畫布上添了幾筆，滿不在乎的說道。
宛若卿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柳依依最后以微弱的差距輸給了陸巧巧，只能屈居第二，除了她們兩人之外，去年的花魁，還有四位仍舊傍上有名，群玉院少了你，多了一個陳妙妙，雖然只是末位，但有你的名氣，群玉院此次倒是不會有什么大的損失。”
有一句話宛若卿卻是沒有說出來，雖然陸巧巧是今年的魁首，但要論人氣，她還遠遠比不上醉墨，要是她沒有贖身，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能穩穩的拿到魁首的位置。
身后傳來敲門的聲音，宛若卿走過去，開門之后，看到來人，不禁微微一愣。
“醉墨啊，你這是何苦呢！”一道包含了太多情緒的聲音忽然響起，群玉院老鴇跑進院子，看著一身布衣打扮，身上連一件像樣首飾都沒有的曾醉墨，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媽媽，你怎么來了？”
曾醉墨大吃一驚，回頭望了望，發現沒有人跟來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老鴇抓著她的手，激動的說道：“醉墨，你跟我回去吧，群玉院有什么不好，好吃的好喝的什么都有，哪怕就是把你像祖宗那樣供起來也行——本來就是享福的命，為什么要吃這樣的苦啊！”
看著老鴇滿臉淚水，心疼的樣子，曾醉墨有些好笑，說道：“媽媽，你不用勸了，我既然出來了，就不會回去的……，對了，以后記得挑嫩一點的姜，老姜太辣眼睛，您受不了的……”
用老姜抹眼睛催淚的方法，還是媽媽親自教給她的，想用這種方法來博取同情，卻是用錯人了。
聽到她的話，老鴇干脆的抹掉眼淚，嘆氣道：“唉，你這個沒良心的，媽媽我是沒供你吃好還是沒供你喝好，現在翅膀硬了，小小的群玉院容不下洛水神女了……”
“真的不打算回去了？”抱怨了一番之后，老鴇最后一次試探著問道。
“不回去了。”曾醉墨笑了笑，無比肯定的說道。
老鴇子臉上浮現出一絲氣惱之色，轉身就往外面走，邊走邊說：“好吧，孩子大了，老娘留不住了，只希望你別忘了院里的姐妹們，有機會了，多扶持扶持她們，就算是報答老娘了。”
她此次來，本來就沒有想著能把醉墨請回去，雖然她不在群玉院了，但因為她的名氣大漲，也使得群玉院聲名在外，這幾天生意好的不得了，若是她之前沒有那么絕情，轉而捧陳妙妙的話，想來就算請不回去她，也總能討到更多的好處，但如今，只能盼著醉墨顧念舊情，能多幫幫樓里的姑娘，也是變相的幫她了。
“終于走出來了。”看著老鴇的身影消失，曾醉墨心里沒來由的輕松起來。
“終于到了！”望著比慶安府城不知道高大巍峨了多少的城墻，李易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松下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