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品相上來看，這裡頭，那一尊財寶天王還有一定問題——修補過。

  這個修補和之前看到的永樂自在觀音不一樣，那一尊是從裡到外先修復銅胎、再重塑金身；而這一尊財寶天王，底座和造像的連接處，仔細觀察會發現有一圈修復的痕跡，看起來原先應該是曾斷開過。

  「全軍覆沒了？」羅宇澤低聲嘟囔一句。

  葛亮輕輕嘆氣,「如果瓷器和香爐······這四件，我不建議收。」

  「他的視頻和圖片都用的什麼光啊！」羅宇澤啐道，「神仙光嗎？」

  「不只是打光的問題，拍之前，可能用特殊的東西擦拭過。」吳奪接口，「一槍打肯定是不行了,能收的東西也得看價錢,待會兒隨機應變吧。」

  葛亮又嘆了口氣，「其實我挺喜歡這尊財寶天王，這是模仿官造的經典形制，而且做工很精細，金水也暖。可惜啊······」

  「是啊，我估計他們最不想收的也是這一件，畢竟修復過的東西······」吳奪說著，不由雙手捧起了這尊財寶天王像，又看了看那一圈修補的痕跡。

  看著看著，忽而有「聲音」傳來！

  雖然吳奪沒有主動去聽，但一系列條件其實已經具備了聽的「要求」。

  嗯？

  吳奪既然聽到了，索性就聽了起來。

  這尊財寶天王鎏金造像，確實是乾隆年間所造，而且是京城富商花重金比照官造形制來的。

  因為乾隆皇帝信奉藏傳佛教，所以導致當時北方很多金銅佛像都是藏傳樣式。

  這尊財寶天王造像亦是如此。

  同時，這尊財寶天王造像，形制上是比照官造,但是材質上卻有不同。

  一般來說，乾隆時期的金銅佛像,銅胎多用黃銅；但是這一尊財寶天王造像，用的卻是純銅，也就是紅銅。

  而從鎏金上來看，乾隆時期的造像，金色往往偏冷，這是因為金質薄而均勻導致的。當然，這也是一種工藝水準。

  但是這尊財寶天王造像，鎏金比較厚，金色類似橘黃，也就是葛亮說的「金水也暖」，有種融融悅目之感。

  這些都是常規上的，但是，吳奪還聽到了意外之喜！

  這尊財寶天王金銅佛像，確實斷裂過。

  起因是這尊金銅佛像當年從富商家裡被偷走了。

  具體過程吳奪聽得不是很真切，但是結合分析，不難判斷，小偷將造像偷走之後，賣了出去。

  而這個買主，應該既是個識貨的人,也是個膽大的人。

  他將造像從下部和底座的連接處鋸開了！這一點吳奪聽得很清楚。

  為什麼鋸開？因為他想取走佛像「裝藏」！

  這尊金銅佛像,如今的價值，相當一部分來源於歷史價值，古代藝術品嘛；但在當時，尤其是作為贓物，最好的處理方式，其實不如熔掉，分別賣銅和賣金。

  除此之外，佛像內部如果有裝藏，取出來應該會有值錢的東西。而這樣的財寶天王造像，是很可能有裝藏的。

  所謂裝藏，是古代在造佛像之時，預留孔洞；而後在供奉前的開光之時，由高僧從孔洞中裝入佛像內部之物。

  裝藏的要求有很多，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地域、不同宗派有不同的方式。

  經卷、五穀、金屬內臟、珠寶、名貴藥材，等等都可以是用來裝藏的。

  信徒認為，裝藏和開光過的佛造像，才能產生「神力」。

  所以說這個買家，既識貨，又膽大，一般人是不敢亂取開過光的佛像裝藏的。

  他鋸開之後，確實取走了裝藏，吳奪聽到了純金內臟、玉石小佛塔、珍珠、甘露丸這些內容。

  這些裝藏之物如何被處理的吳奪沒聽到，但肯定沒有重新放回去。

  而他為什麼沒有熔掉這尊佛像，吳奪也沒有聽到。

  後來怎麼流轉的，吳奪還是沒聽到。

  吳奪聽到的是，一年後，這尊被鋸開的佛像被修復了！

  不僅修復了被鋸開的佛像，而且修復前在空置的佛像內部，也裝進了東西！

  這一次並不是裝藏，且只有一件東西。

  而這件東西，居然是真正的永樂官造！

  這是一件銅鎏金的金剛橛，高度在十幾厘米。

  金剛橛是佛教法器，在藏傳佛教中，此法器的握柄上一般都會有忿怒聖尊像。

  而這件金剛橛的握柄上，也有三面忿怒聖尊；握柄下，則是摩羯神獸吐出三刃片，尖端收底。

  吳奪能聽到大致的內容，但是具體品相就聽不到了。

  但，不管怎樣，永樂官造金剛橛，是十分罕見的；或者說，永樂官造法器都是十分罕見的。

  這件金剛橛，雖然體量不大，但只要品相不算太差，行情肯定會在五百萬以上。

  同時，這件金剛橛是被用細銅絲固定在財寶天王內部的，所以一直不曾有晃動。

  至於當時為什麼要這麼做，吳奪沒有聽到。

  但是永樂官造法器，即便在乾隆朝，也肯定價值不菲。

  這麼做，許是為了藏寶，恰好得到了被一分為二、且內部有空間的財寶天王像，藏起金剛橛、修復財寶天王像一併完成。

  當然，這只是吳奪猜測，當年實情到底如何，已經不得而知。漫漫歷史長河，很多大事都被迷離了真相，這種事情就更無從探究了。

  因為這個情況，吳奪不由又聽了聽另外兩件金銅佛像，確定沒什麼特別之處才放下。

  「不妨試著談談。」最後，吳奪拿著財寶天王對葛亮低聲耳語了起來。

  ······

  郭先生和老者看得也很細，還差一刻鐘就到原先說好的兩小時了才算看完。

  此時，謝項也恰好開始出言提醒了。

  吳奪他們三個還是由葛亮出面來談。

  其實不管誰談，如此三方一起談，是比較彆扭的，特別是對兩方買家來說。

  葛亮表示，郭先生年長，請先說。

  結果，郭先生上來就表達了很難一槍打的想法，其中還著重強調了三件清代金銅佛像都是民造，財寶天王還修復過。

  吳奪暗道，永樂官造自在觀音也修復過，而且是重塑金身，他們應該也能看出來，卻不提；說白了，還是利字當先。

  因為永樂官造只要能出手，很可能大賺一筆。這三件清代民造金銅佛像，卻很難有大利。

  郭先生說完之後，謝項旋即便問葛亮，「葛大師的想法是？」

  葛亮也表達了和郭先生同樣的意思，不過他並沒有提什麼想要什麼不想要。

  「這批貨，我們商量好了。」謝項說著看了看謝阿華，才又接著說道，「那就是，只能一起出！葛大師，郭先生，我們只能賣給全要的人，不想再挑挑揀揀浪費時間了。」

  吳奪此時笑著接了一句，「謝老闆，要不我們兩家買主先簡單碰碰？說不定能各取所需，然後再整體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