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也好，時代也罷，還有英雄，一切種種，都不是獨立存在的，思考誰造就誰，其實沒什么意義，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總不過是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王陽笑著接話。

“你這是以天述人，我輩修行，觀天道而修己身，可謂是離天愈近，便離人愈遠，你如今這般，就是目空一切，不見眾生了！”

紫霄祖師說道，這卻是在說王陽不見眾生，是以不知眾生疾苦。

當然，紫霄祖師說這番話，并不是說王陽的觀點有問題，只是單純的字面上的意思，論述王陽這個人的成分。

“我既不渡眾生，又何須知眾生苦楚。”

王陽說著，目光卻是轉向了亭外，亭外的風景，可謂是天高地闊，無邊無垠。

王陽的話很冷酷，但這也正是王陽，他若是不這么說，也就不是他了，眾生于他不過微塵，他所作所為，從來都只是為了自己。

而這，也正是唯我獨尊的真諦。

畢竟，哪怕慈悲如佛陀，其普度眾生，也不是為了眾生，而是因為心中有普度眾生之愿，若究其本質，依然是唯我獨尊。

若其實單純的為了普度眾生而普度眾生，那也不是佛陀了。

“此般心意，如此意志，看來你離第二步，是越來越近了。”

“若無這般心意意志作為根基，也支撐不起，第二步的浩瀚偉力。”

紫霄祖師說道，卻是感受到了王陽平淡的話語之中，顯現的本質。

有的人談經論道，只是夸夸而談，說起來是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但實際上，輕易就會被破功，不過是個笑話。

而王陽的話，卻是帶著一種“力量”，他已經不只是這么想的了，且還真正做到了，蕓蕓眾生在他眼中，就是真的和微塵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樣的心意，無疑是強大而可怕的，不過，也只有這種心意，才有踏出第二步的可能性。

在從蜉蝣種化作長生種的這個過程中，心意但凡有半點的瑕疵，那都會陷入自毀的境地，絕無半點幸免的可能。

紫霄祖師自己就是走在這條路上的人，是以知道其中的很多關竅。

特別是這一段時間，他和王陽數次論道交流之后，讓他對于第二步長生種的領域，看的愈發分明。

這段時間里，王陽和他交流了許多東西，當然，這里面王陽拿出的東西多，他拿出來的東西少。

雖然他比王陽多活了幾百年，對于第二步，也多探索了百多年，但卻架不住王陽另有際遇。

那一個個大界的修行智慧，著實給了紫霄祖師諸多的觸動。

他這個人，本身就是天縱奇才，楊圣這個異數不算，就其他修行人，在古往今來的所有修行人里，就第一步到第二步的這一段路上，還真找不出幾個比紫霄祖師走的更遠的人。

不過，縱使如此，紫霄祖師在有生之年踏出第二步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這已經不是個人能力的問題了，而是文明底蘊的問題。

這個時代的武道底蘊，還不足以支撐誕生出第二步的強大生命。

紫霄祖師雖然天縱奇才，近乎無中生有的摸索出了一些東西，但這些東西，卻大多都如空中閣樓一般，看似離第二步越來越近，但卻缺乏最根本的支撐，若是走到終點，便會發覺，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到頭不過一場空。

而現在，王陽帶來的，數個古老的修行文明的修行智慧，卻是在極大程度上，彌補了紫霄祖師底蘊上的缺陷。

若是沒有十幾年后的人世末劫，得此底蘊，紫霄祖師在有生之年踏出第二步的可能性不小，至于現在，卻是時間不夠，前途難以確定。

“其實，我之前的道路，已經摸到了正確的方向，紅塵三千，夢里證道，在夢中讓自己的心意逐漸非人，實現思維的質變。”

“但這個路線只是對了一部分，只有思維質變了，但在物質世界沒有足夠強大的承載，到頭來依然是空，有道是萬劫陰靈難入圣，這句話放在這里也是合適的。”

紫霄祖師搖頭。

“而無論是此間已經有人走通的顯圣也好，還沒有走通的天位也罷，還有那些界外的真仙、大佛、神明……，這些存在，都是有切實的力量承載的。”

“修行這東西，其實殊途同歸，無論道路如何，就第一步的修行，其實就像是在造紙，無論原材料如何，竹子也好，木頭也罷，哪怕是頑石，但走到第一步的終點，也都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抹去過往的所有印記，締造出一張潔白無瑕的紙出來，好方便在紙上揮毫潑墨。”

“從第一步到第二步的過程，就是一個揮毫潑墨的過程，等到化作的骨架立起來了，第二步也就成就了，至于第二步的修行，那不過是一個填充血肉的過程。”

紫霄祖師喃喃。

“畫成無悔，骨架一錯，那就是萬劫不復了，再無翻身的可能。”

“而我之前的路，卻是雖然在作畫，但卻沒有顏色，只是空揮，縱使畫卷完成，也不過空幻。”

“好在現在那一步我還未曾踏出，還有改易的機會。”

紫霄祖師已經知道十幾年后的大劫，不過對此，紫霄祖師并不在意，朝聞道夕死可矣，他并非是貪生之人，秉承的亦是自然之道。

天要他亡，他自然會反抗，至于成敗，他并不在意。

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選擇。

“的確，萬劫陰靈難入圣，還有，那承載長生種生命的偉力，并非是元神，也不是識神，更不是肉身，而是一種更宏大，也更接近本質的東西，是肉身、識神、元神、法道，一切種種相加之后，極致的升華。”

“元神、識神、肉身、法道這些東西，都只是表象，我也不知道那東西究竟叫什么，但若硬是要形容那種東西，我只能強行稱其為“真”。”

王陽接話。

“顯圣是楊叔的真，天位是王禪所求的真，紅塵三千是祖師你所求的真，至于我的真，若是日后我走到那一步，或許可以稱之為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