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精神壓力過大，林嵐在見到張曉陽之后不久，很快就在哭泣中放松下來，然后在張曉陽的懷中昏睡了過去。

    之后，林嵐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她夢見了很多美好的東西，夢見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夢見了一些曾經經歷過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大部分都與張曉陽有關。

    她夢見了兩家人一起去游樂園的那一次，張曉陽自作主張帶著她去探險，結果兩人雙雙走丟。走丟之后林嵐嚇哭了，張曉陽卻似乎完全就沒在怕。他“急中生智”帶著林嵐根據路牌一路走……然后居然直接回了家，徒留心急如焚的大人們在游樂園找了一夜。

    林嵐不知道那一次是不是張曉陽被父母揍得最慘的一次，但那絕對是她人生中最害怕的一夜。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后來每當回憶那件事情時，林嵐最先回想起的往往并不是那一夜縈繞心頭揮之不去的恐懼，反而是那個男孩牽著她的手走在光影交雜的街道上，給她帶來的勇氣和莫名的安全感。

    過了一會，一陣顛簸將林嵐從夢中拉回現實。

    林嵐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車的后排，身邊是依舊沉沉睡著的媽媽。她們兩人緊靠在一起，身上各自蓋著一張柔軟的毯子，幫助她們對抗著夜晚的寒意。

    林嵐向著駕駛座看去——盡管夜色中光線昏暗，而且那個人還帶著帽子和口罩，但林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側臉。

    “曉陽……”林嵐將頭靠在駕駛座肩膀的位置，“是你對吧？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醒了？”張曉陽似乎是笑了一下，“是我，別擔心，都沒事了。”

    林嵐知道每當張曉陽嘗試安慰別人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笑一下，然而實際上張曉陽的笑聲很不走心，林嵐一直都覺得他的笑聲不管怎么聽都更像是小豬在哼哼。

    但是林嵐無所謂，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她就安心了。

    “嗯……”林嵐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后淚水不爭氣地涌了出來。

    張曉陽聽見了林嵐的抽噎，他抬頭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孩，隨即向后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林嵐的搭在駕駛座椅背上手，輕輕著林嵐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這一夜，張曉陽經歷了很多事情，而林嵐想來也是一樣。

    “所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我……我……”

    “沒事，我知道你今晚的經歷一定很離奇……你可以慢慢說，我會慢慢聽你說的。”

    林嵐斷斷續續地講述著，而張曉陽則是安安靜靜地側耳傾聽。

    事實上張曉陽并不需要林嵐將有關收尾人的事情再復述一遍，張曉陽在舊工廠里的時候，就已經借助收尾人遺留下的電腦閱覽過了那個移動硬盤之中的內容，并且已經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張曉陽猜測大約是林嵐或者林嵐的父母通過某種途徑得到了這個移動硬盤，因此才遭到收尾人的追殺。

    張曉陽只是覺得林嵐此時一定很需要傾訴，所以才讓她將事情說出來——有些時候傾聽往往就是最好的安慰。

    林嵐斷斷續續地說完了事情地經過，伴隨著訴說她的情緒漸漸變得穩定：“事情大致就是這樣……我其實一開始也想過去報警，但是后來我發現他們盯著我盯得很緊，而且警察系統中似乎也有他們的人……我不知道該相信誰，所以只能聯系你。”

    張曉陽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放在茶杯架中的移動硬盤，回想著那個被稱為“收尾人”的組織，某些刻在張曉陽腦海深處的記憶逐漸被翻起。他想起了已經徹底死去的隱匿魔女，想起了那一次的調查行動——那可以說是他在特衛局的職業生涯中的最恥辱的一次行動。

    而這一次，他再度和收尾人扯上關系，而建立聯系的契機……同樣也是一名魔女。

    張曉陽透過后視鏡看向林嵐，猶豫了片刻之后開口說道：“林嵐，我問你件事，你實話實說行嗎？”

    “什么事？”

    “你是什么時候覺醒魔女能力的？就是你用來控制時間的那個。”

    林嵐聞言渾身一震，隨后目光開始變得閃躲，最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道：“你……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在剛剛的敘事之中，林嵐刻意略過了自己回溯時間和停止時間的能力的部分，因為她此刻仍然在擔心張曉陽把自己當成一個異類。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張曉陽居然就這么若無其事地問了出來，

    “不是你發信息告訴我的嗎？”張曉陽晃了晃已經拆掉電池的手機說，“你以前不是一直問我，我究竟藏著什么秘密嗎？事到如今我也可以告訴你了……其實你這樣的‘超能力者’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而我前陣子一直在打的那份工，就是幫助有關部門處理和應對這群‘超能力者’的相關事宜。”

    林嵐聞言目瞪口呆：“曉陽，你……你難道也是超能力者？”

    張曉陽聞言差點一腳剎車沒踩好，將車直接開到公路外面去，嚇得林嵐發出了驚叫之聲。

    幾秒鐘之后，張曉陽穩定了方向盤，林嵐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我說得……哪里不對嗎？”林嵐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什么不對，只是我可能沒有解釋清楚。”張曉陽停頓了一下然后接著說，“這種能力只有女性才能夠擁有，所以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也被稱為‘魔女’。”

    之后，張曉陽就“魔女”的概念，以及特衛局的存在對林嵐進行了簡明扼要的說明。林嵐從來沒有想過，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平靜的表面之下居然隱藏著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秘密。

    在聽完張曉陽的講述之后，林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拿起了被張曉陽放在茶杯架上的異動硬盤說：“你說的你們那個防衛局……很厲害嗎？他們能不能幫我們對付這些壞人？”

    張曉陽，陷入了沉默。

    林嵐察覺到了車內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她歪了歪頭然后問道：“怎么了？難道這不是你們單位的工作范圍內嗎？”

    張曉陽指了指前方黑漆漆沒有路燈的鄉縣小道說：“林嵐，你知道我們為什么不走大路嗎？”

    “為什么？”林嵐小聲地問道。

    “因為我們正在逃命。”張曉陽這樣說。

    “躲那些壞人嗎？”嵐寶乖巧地歪了歪頭，臉上寫滿了疑問。

    “不，我們再躲特衛局的人。”

    “為什么？那不是你的同事嗎？”林嵐的臉上疑惑更盛。

    張曉陽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后緩緩開口說：“今晚之前，他們都還是我的同事，今晚開始他們就是前同事了……大約八個小時之前，我因為反對特衛局的做法，已經離開了特衛局。”

    林嵐還是覺得有些不能理解：“如果你只是離職，那也不至于要躲著他們走吧？你是不是還做了什么事？”

    “也沒什么……”張曉陽聳了聳肩，“也就偷了一點他們的東西，然后劫了一座監獄順便放炮了幾百個魔女囚犯而已。”

    林嵐驚得合不攏嘴：“天吶，這么說他們現在正在四處抓你……你如果被他們抓住了會不會要坐牢？”

    “不會的。”張曉陽面帶微笑搖了搖頭，“他們會當場把我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