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轉生者李良所想的那樣,家庭結構在這兒早已經不復存在,人類群體不再是由一個個家庭組成的。 同樣的例子還有國家、聯邦等,這些曾經被用于衡量人類團體的稱呼,很久之前就已經失去實際意義,甚至先于‘家庭’一步,消失在常用語中。 如果非要把人類群體劃分出不同團體,大概也只能從星域上下手了。 但次宇宙的出現,極大限度地拉低了人們對實際距離的感受,哪怕兩個人之間隔了幾千光年,擬真度極高的虛擬世界也能讓他們面對面坐在一起,于是星域方面的差距,也變得微乎其微。 “離線。” 李良下達了離線指令,從次宇宙中脫離。 沒有游戲艙、沒有頭盔或是其它任何外帶設備,和次宇宙的連接不需要借助額外的裝備,只需要一個棲身之地、一小塊貼在額頭的感應片,加上能思考的大腦就足夠了。 居家的配置要高些,因為居住地能夠為進入虛擬世界的人類提供輔助。 譬如提供最舒適的力場,以及通過氣體形式補充人體活動所需的各種營養物質、清理污穢等。 哪怕在次宇宙里待上十天半個月也完全沒有問題。 “力場關閉。” 只是那么一想,腦袋里浮現出明確的念頭,周圍的力場便漸漸減弱消失,他從舒服的半失重狀態,回歸正常重力,在光滑如鏡的地面慢慢站直身體。 那邊桌上的果汁已經自動倒滿杯子,李良走過去,端起一飲而盡。 “真是想都沒想過的生活。” 李良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 華胥文明人類個體的生活,幾乎能滿足絕大部分人對生活的追求和欲望。 自由,閑適。 不用為繁重的工作、令人窒息的生活壓力而擔憂,也不必削尖了頭向上層階級擠。 因為此時,貨幣、階級、工作等概念也完全與人類搭不上邊。 人類不需要完成任何工作,生存資料不需賺取。 需要什么,就向華胥表達需求,而這些需求,除了實在離譜的極少數,其余的絕大部分都會被滿足。 不需要購買以及用勞動力換取,因為生產力已經發達到難以想象的階段。 本來,這樣的社會狀態只會存在于想象之中,在原初宇宙的億萬文明中,有無數種各不相同的發達文明,但不管生產力如何發達,階級都很難根除,絕不可能如華胥文明一樣人人自由平等。 華胥文明顯然獨樹一幟。 要經過怎樣的經歷和變革才能有目前這種并不正常卻絕對舒適的社會狀態? 李良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人類奮斗的目標是為了更好的滿足自身需求,那么華胥文明幾乎就是終點。 對人類個體而言,這里幾乎等同于天堂。 然而華胥能滿足的需求畢竟有限,假如一個人類想要光速飛船,玩壞一艘繼續申請然后再次玩壞... 假如人人都如此奢靡的浪費,那么文明是維持不下去的。 所以某些價值極高的東西,存在數目限制。 李良的目光越過窗戶,停留在窗外草坪的小型飛船上。 那是一艘能在行星地表起落的亞光速飛船,只要申請便能擁有,但是一般來說,一個人只此一艘。 那么如果想要更多怎么辦? 去次宇宙。 華胥空間很大,但它只是一個被證明存在邊界的空間,次宇宙卻遠比其廣闊。 現實中不能做的,在次宇宙中能做;現實不能滿足的,次宇宙能滿足。 現實需要維穩,虛擬世界卻不需要。 不管是冒險、快感還是感官上的刺激,亦或是某些不太符合道德規章的狂野想法,廣袤的虛擬世界都能包容。 由于獨特的聯結方式,次宇宙的擬真度極高,和真實世界的差距并不大。 如果說,現實能滿足人類身軀對物質的一切追求,那么虛擬世界就能滿足任何包括光明陰暗念頭在內的精神需求。 這就是為什么明明現實里不缺什么,人們卻更愿意停留在次宇宙中的緣故。 李良是少數,愿意花時間在現實中的人類之一,因為他需要些時間來思考如何達成使命。 他從沒忘記過出身,沒有忘記過巴比倫。 這倒不是因為如何忠貞,而是因為他很清楚,既然那位送自己來的冥河渡神能夠把自己投放于此,也能在靈魂中安插金手指這樣的小插件,那么哪怕他對華胥文明整體沒什么辦法,拿捏自己還是輕輕松松的。 只是... “唉。” 李良重重嘆了口氣。 華胥文明中,人類大規模居住的行星只有三十顆,但其實際控制范圍卻起碼多達數千恒星系。 可抵達的范圍就更大了,除了某些偏僻地域或是極端天體存在的地方,只要愿意花很多時間,幾乎沒有什么地方去不了。 用一句話來概括:天上天下大可去得。 在如此廣闊的文明中,取得極其重要的一席,那是他該想的么? 退一萬步,就算有不世之才,又能怎樣呢? 在階級都已經消失的現在,每個人類都有平等的權利地位,沒有掌權者,沒有資本家,沒有能左右他人生命地位的特殊人物。 沒有可上升的渠道,一切都由華胥調控。 在這樣的條件下,要完成被賦予的使命,不是扯淡么? 正在發愁呢,李良忽然察覺,門外有客來訪。 在現實中拜訪,已經是種非常非常少見的現象了。 會是誰呢? 次宇宙中結識的好友?還是距離并不近的鄰居? 帶著疑問,李良穿過莊園,打開大門。 一張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的陌生面龐映入眼簾。 “你是...” 李良有些遲疑,摸不清狀況。 那人笑了笑,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似乎曾在哪兒見過同樣的笑容。 李良絞盡腦汁,卻始終沒能想起來。 直到那人開口: “你的金手指到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