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目所極，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族氣運長龍盤旋在九幽之上，發出陣陣怒吼。
九幽空間頓時震動不止。
陣陣霞光飄然而下，酆都之中無數人驚恐的看著這對于他們來說宛若滅世一般的場景。
黃泉之后三山這時接連劇烈晃動起來，一股震顫人心的浩瀚偉力仿佛頃刻間便化作無盡的洪流，向著天際人族氣運長龍傾泄而去。
極致的波蕩讓整個虛空都為之一顫。
這時孔宣與鎮元子二人方至陳塘關。
兩人還來不及前往青巖鎮，頓時察覺到九幽之中那股絕強的力量。
“是地道的波動，地道在和人道抗爭！”
鎮元子面色大變，他手中地書翻涌，不斷的勾連地道。
孔宣神目放眼看去，哪里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他對著鎮元子嚴肅道：“前輩，人王激發了人族氣運長龍的怒火想要覆滅九幽，此時地道正在反擊，吾等速去阻止才是。”
“善！”
鎮元子點了點頭，兩人瞬間便不斷跨越空間，向著九幽趕去。
本來瞬間可至的九幽，此時因為地人兩道相抗空間變得極不穩定，隨意進入恐怕將迷失在混沌虛空之中。
金雞山，野狗嶺，刀山，這三座九幽神山之外的虛空早已經道道崩碎，不時便有混沌亂流呼嘯而過。
不知多少生魂須臾之間便被卷入亂流，永生永世放逐混沌之外。
兩方相抗的情景，帝辛又如何看不到。
九幽本就是地道鑄就圣人之基，被天道代表的天庭與西方占據一部分也就算了，如今人道過江，怎么可能這般輕易。
但是帝辛對此好似毫不在意一般，身處九幽之中看的明白的巫族也沒有任何的波動。
就連遠在邊緣的冥河也只是面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在冥河蓮花坐下血海之中，無數修羅族人雙眸帶著陰狠，以及那看向人族長龍帶來的光明，浮現出的一絲，渴望！
今日之九幽，注定被洪荒世人矚目。
或者說自從朝歌城外那一次后，人王所在之地都會變得矚目與詭異。
通天端坐碧游宮眾，他以劍為棋，與之對弈的則是多寶金靈云霄等親傳弟子。
此時云霄虛空拈花一指，推劍入羅盤，對著通天微笑道：“老師，該你了。”
通天瞧著云霄劍入的方位，他神色莫名的說道：“真要下到此處？須知落子無悔。”
“老師！”
云霄嗔怪一聲道：“徒兒何時做過悔棋之舉，自然落子無悔。”
倒是一旁的多寶呵呵一笑，對著云霄樂道：“師妹，若是如此走，你可又要輸給老師了。
你這七子延邊活也輸，不若暫放。”
“什么啊？吾如何輸，老師還未走呢！”
云霄怒氣沖沖的看著多寶，頗有些不服氣的樣子。
通天端坐上首，看著自家徒兒們玩鬧笑語，他面上同樣掛著溫和的笑意。
將目光落入到九幽之地，通天眸子閃爍不斷。
“落子無悔，人王，走九幽這一步你可是真的再無退路了，能否絕地翻盤呢。”
通天心中呢喃，碧游宮上青萍劍帶著沖霄的劍意，劍芒直壓靈山。
………
九幽風云變色，隨著人族長龍的涌入。
此時帝辛獲取氣運更加暢通無阻，抱劍伏著的身軀好似背負著荒古神淵，又好似咆哮猙獰的混沌魔神一般。
無聲的咆哮，無相的影，在身軀背后所有陰司之人卻好似看到無邊的大恐怖。
“啊啊啊…”
神魂一寸一寸的被撕裂，體內真靈就好似正在遭受凌遲一般，所有橋上陰司皆是痛苦的嚎叫。
他們目光透著刻入骨髓的畏懼。
真的怕了！
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之感，一尊如此偉岸的存在向著他們叩拜。
這不是折壽，而是要命！
不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他們此時深刻的明白，這一拜太重，正如帝辛所言，他們如何承受的起。
噗！
一道暗黑的血箭從一位陰神軀體之中標射而出。
他整個身軀再也承受不住，直挺挺的對著帝辛跪倒，一個，兩個，一直到日夜游神都盡數向著帝辛的方位跪下。
黑色的血液將他們的面容覆蓋，體內真靈居然開始自我燃燒起來。
這些血液好似變作了最好的助燃劑，在無盡威勢的碾壓之下，化作一道靈魂火焰灼燒在他們真靈之上。
“吾錯了，吾錯了！！快起來吧，不要再跪了！”日游神七竅浴血，口中含糊不清的哀求道：“吾等知錯了，受不了，真的承受不起了！”
帝辛冷漠著臉，他冷笑道：“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孤這叩拜已下，你們承受不了也得受著！”
“你們受不住，那邊你們親人受著，親人無法承受那便祖先承受！”
“若是祖先也承受不了。”帝辛聲音狠冽，他一字一頓道：“那便讓你等族群前來承受，生生世世，所有與你同族者，來承受孤這一拜！”
“人王，不可辱，人族，不可辱！
即使粉身碎骨，身死魂消，只要有你道印的地方，你便給孤承受這一叩拜！”
伴隨著帝辛的話語，無邊的威勢越來越強。
看著這數萬陰司掙扎的模樣。
帝辛操縱著秋風的上半身撐劍而起，好似破開無窮禁止一般，天穹都發出嘎吱的亂響。
而在這時，他再次保持方才姿勢，頭顱向下，重重的砸落而下。
轟！
額頭與奈何橋再次觸碰，一股無形的能量似乎穿透橋體，筆直的砸落在橋下的忘川之中。
一道深數萬米寬不過十幾米的空間，霍然出現在忘川之中。
忘川之水似乎都不敢承載橋上那跪拜之人，無數河水靜悄悄流淌，卻沒有一滴匯入到帝辛操縱秋風跪立之下的那十幾米寬深淵。
這是自九幽出現以來，第一次忘川河見底。
第二叩，終于完成。
人王三叩首，如今方才完成三分之二，但這時，他們早已經承受不住。
在帝辛這一叩之下，本來灼燒真靈的靈魂詭火瞬間便覆蓋全身，不消片刻時間，數萬陰司包括日夜游神，都被燒做飛灰。
天地一片枯寂，再也沒有哀嚎之聲，只剩秋風一人伏地的身影。
“接不下嗎？”
帝辛口中自語一句，好似在惋惜，好似在失望。
聲音在人族氣運長龍的加持下，卻傳入到所有大能者耳中。
天庭凌霄寶殿之中。
昊天端著身子，看著昊天鏡中帝辛的那一幕幕。
“這便是氣運，這便是位格的威能啊！所謂天地靈寶神器法器，算得了什么？
還不若一句言出法隨。”
昊天的眼中閃爍著野望，對于那死去的幾萬陰司沒有絲毫的波動情緒。
這些雖然都屬于天庭體系，但根本就不是他昊天的人，全被人教天蓬給把持著。
昊天一直以來都對這些大教弟子極其不滿，只是大多數時刻有口難言罷了。
天蓬在人教的撐腰之下把持天河水師不說，同時又掌握著酆都鬼軍，可以說將目前天庭的兵力生生分走了五分之一。
所以在后世西游之時，天蓬入輪回才被特意安排了豬胎。
“看來還需要加大籌碼才行。”
昊天盯著昊天鏡心中暗暗一語。
“呼！”
帝辛吐了一口濁氣，他再次操縱著上半身起來，卻并沒有起身。
“孤說過，若是承受不住，那便讓你的親人祖先來承受！”
帝辛眉目淡淡，人王一扣首，拜退你今生。
人王二叩首，拜斷你來路。
人王三叩首。
帝辛再次頭向下叩去。
數萬陰司，并不是鬼怪組成。
鬼怪如同日夜游神一般想要成為小小鬼仙在這洪荒太難太難，大多都如同天庭一般，在洪荒之中招募。
不過就算是鬼怪，他們生前也有其族群。
而投入到天庭之下這個九幽之地次一等的部門中，大多都是一些洪荒之上不那么強的族群。
在帝辛這第三拜之下，洪荒之中無數族群皆是心中驚恐不安，他們少有大能者能夠知道九幽之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只是本能的感到一股恐慌在心中沸騰蔓延。
一道靡靡之音此時在無數族群之中響起：“孤這一拜，汝等父輩兄長承受不住，祖先承受不住，那便由你們來承受！
若是你們也承受不住，那就由你等投胎轉世之后的曾經族人來承受！”
這一聲音，便如同喪鐘一般，在無數族群之中響徹。
砰！
頭顱第三次與奈何橋碰撞。
咔咔咔———！
在這第三拜之下，奈何橋本就已經支離破碎的橋體，轟然之間便發出一陣慣性的異響之聲。
下一瞬間，橋面猛然破碎開來。
“轟轟轟！！”
無邊的碎屑如同蕭蕭落木一般，向著橋下忘川之中激射而去，忘川河水此刻瞬間晃蕩。
伴隨著碎屑翻飛，整個橋體轟然筆直的塌入到忘川之中。
人王三叩，奈何橋塌！
帝辛操縱著秋風任就保持著跪伏姿勢，天問劍發出熠熠光輝，將秋風的身軀安穩的滯留在忘川河之上。
而在洪荒之中，無數族群生靈此刻好似被集體束縛一般，他們哭嚎著向著九幽帝辛所在的方位跪倒，不少弱小者才一開始便已經七竅流血神魂潰散。
時間緩緩滑過，一些弱小族群都已經灰飛煙滅。
而在他們族群祖地之中，不知多少被埋葬的族群先輩墳墓炸響。
一些原本就有著修為已經亡故的族群先輩，他們的肉身并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崩壞。
此時他們的墓葬一個接著一個的炸開，這些亡故族群先輩的老祖好似活過來了一般，尸身保持著跪拜姿態，向著帝辛所在的方位跪伏著。好似在祈求著寬恕。
“人王之拜，既然拜下，便不會停下，也不可能停下。”
帝辛聲音淡漠，他低沉著聲道：“既然你們承受不了，那便讓你們已經轉世投胎的族人承受。如此多族群，承受不起孤這一拜。
卻如何敢站在孤的對立面？當真是可悲可笑！”
帝辛說話之間，聲音不帶一絲絲的憐憫。
洪荒，弱小就是原罪。
今天要是不拿他們立威，那人王跪拜就不是威，而是辱了。
哪怕是背負再多惡名，帝辛也絕不會讓人王位格受辱，讓人族蒙羞。
天際之中，人地兩道還在彼此抗衡。
帝辛這時才徹底起身。
遠方一個龐大玄鳥飛躍而至，讓帝辛看得整個人為之一愣。
旋即他又啞然失笑道：“總算歸來了嗎？”
而在此時，一道巨大身影跨越恒古，他手捧古籍似要劃破星河一般向著九幽三山揮舞。
那古籍從他手中化作星光，有幻化靈雨，點點撲落在三山之上。
玄鳥好似找到方向，瞬息之間便來到帝辛身前換作人形模樣。
“道友，回來了。”
帝辛微微一笑，對著孔宣寒暄一聲。
孔宣面上還帶著急切，他剛要開口，卻猛然瞥見帝辛手中長劍。
“天問？！”
孔宣一聲驚呼，面上爬滿了不可置信。
方才他與鎮元子憂心人地兩道，并沒有特別在意，這才沒有發現帝辛手中的天問劍。
“天問當年不是…”
孔宣驚訝的脫口而出，但是話到一半卻又生生止住。
帝辛瞧著孔宣這副模樣，也不打算深究，畢竟有些事，時候到了該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他點了點頭道：“天問跨越時間長河，找到了孤。”
說著，帝辛抬首看向九幽那尊浩瀚身影，他眉頭一挑道：“道友，那位存在是？”
孔宣回過神來，深深的看了帝辛一眼，而后搖頭道：“人王，鎮元子已經同意結盟之事，吾等方才到達陳塘關就發現九幽人地兩道異動，擔憂出現什么狀況便趕了過來。”
“原來這便是鎮元子。”
帝辛呵呵一笑，對著孔宣拱手道：“此番有勞道友了。”
“人地兩道雖然相沖，卻是并無什么大的動作，此番只是因為人王受欺，人道怒起相助罷了。”
人族氣運長龍到達九幽之后并沒有發動什么大的破壞，僅僅只是點亮了九幽天際，讓帝辛的氣運濃厚到了比之在王庭之中還要恐怖的量級。
所以兩者此時都只是互相本能戒備，并沒有發生什么大的異變。
牽扯到氣運之道了，那他們的戰爭一旦開大可不是廝殺那么簡單，各方面跨越無窮歲月的鮮血淋漓，暗黑時代都不過是調料小菜罷了。
給了孔宣一個安心的手勢，帝辛神識沉入人族氣運長龍不斷安撫，使得躁動的氣運長龍漸漸的平息下來。
此時鎮元子亦是做著同樣的事情。
人地兩道相對高高在上的天道，更像是一個初創的草臺班子，都是江湖草莽，雖然本身并沒有思考這個功能，但是還是與大企業天道不同。
天道董事長不會輕易與員工接觸，就算是高級管理也少有能和天道對話的。
人地就不同，員工也沒幾個，隨便哪個痛了癢了那工作就得停擺了。
經過一陣安撫，人族氣運長龍便遁入虛空之中，瞬息消失無終。
而地道則直接隱入土地。
當兩道終于不再劍拔弩張，九幽之中無數生魂亦或生靈皆是長舒一口氣。
那巨大身影凌空消散。
須臾之間，一位尋常老翁模樣的老者便出現在帝辛身前。
緊接著，又是兩道人影出現在老者身后，卻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修士。
帝辛操縱著秋風打眼看向三人，當先開口道：“鎮元子前輩，孤等你多時了！”
鎮元子聞言莞爾一笑，他對著帝辛說道：“貧道久不入洪荒，如今方才出世便見到人王壯舉。”
說著，他的目光便看向原本奈何橋的位置。
帝辛不置可否的說道：“奈何橋被天庭把持，直接便扼住巫族咽喉，孤此次前來求取九幽土正思慮如何還上因果，便用此橋代替吧。”
頓了頓，帝辛接著說道：“如今倒是時間頗為緊迫了，前輩與孤先去巫族，吾等回陳塘關再做詳談？”
帝辛也是不知道孔宣和鎮元子會在今天到來，這個時候有著準圣在側，那他去巫族的理由似乎也就沒那么充足了。
鎮元子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善！”
說著他又側過身子對著帝辛介紹道：“貧道此次前來，倒是帶了門下幾位門人，如今皆是大羅修為者，想必到時大戰也能有些作用。”
一旁的孔宣這時出聲道：“鎮元子前輩這次已經決意放手一搏，他這兩位弟子，陛下可能看不出深淺，便是面對尋常四五位大羅圍攻也能立于不敗之地。”
帝辛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點頭道：“清風，明月，鎮元子前輩唯二的兩位親傳弟子。人族也歡迎二位的到來。”
“人王怎會知道吾等？”
這時兩人之中的女子奇異出聲，一旁的男子也是一臉好奇之色。
要知道他們也不是大教親傳，一直跟著鎮元子咸魚，尋常可沒有什么洪荒修士知道這兩人的名諱。
就是孔宣都還是他們二人自報家門的。
帝辛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淡聲道：“孤與鎮元子前輩結盟之心真摯，對于清風明月二人自然也是知曉的。”
說話之間，目光看向忘川對岸遠遠數萬巫族在一個無首戰將的帶領下奔涌而來。
“巫族來了。”
帝辛輕語一句，幾人的目光也隨之看向忘川對岸。
鎮元子看著這些巫族，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
當初巫妖之戰，同為地道的他本該是應該助陣巫族的，而且他的好友紅云也是被妖族給圍殺。
但一直戰至最后一刻，他都沒有現身戰場。
盡管他與巫族都知道，當時局勢就算他出戰也不能改變什么，但畏戰就是畏戰，十幾個準圣說死就死了，難道他們都不明白會死嗎。
只因為心中那一團火，是絕不會熄滅的。
這也就導致了巫妖之后，鎮元子基本和巫族從未聯系，可以說老死不相往來。
沒想到方才決定正式出山，卻不是伐龍族，第一個目標居然是要前往巫族領地。
“諸君，走吧！咱們也去看看巫族如今如何了。”
帝辛倒是沒有鎮元子那么多情緒，也沒有如孔宣一般深陷在天問劍帶來的沉默之中。
他御使著天問劍將秋風凡軀托起，向著忘川河對岸飛度而過。
僅僅是幾息的功夫，號稱鴻毛不可渡的忘川便被踏過。
帝辛身影急急墜落在那無首戰將之前。
孔宣幾人也跟著齊齊墜下。
“刑天嗎？”
帝辛目光打量著手拿盾牌與巨斧的無首戰將，心中喃喃一句。
他忽然回過頭對著孔宣詢問道：“道友，昊天鏡照不到此處吧。”
不等孔宣回答，刑天便大大咧咧的說道：“六道輪回為平心娘娘演道之地，區區昊天鏡如何能照進？”
說著刑天便對著帝辛說道：“人王，要與吾巫族結盟一道討伐龍族嗎？”
“嗯？”
帝辛被刑天這直白的話語給整的一蒙，他看向刑天反問道：“巫族也想征戰龍族？”
刑天手中巨斧一拍盾牌道：“人王，你當知曉吾話意，如今洪荒大勢，非人道地道攜手不可，如此才有吾等族群生存之基。”
他肚臍化口，正說著，眼神正好瞥見帝辛身側的鎮元子身上。
頓時帝辛雖然不見刑天表情，卻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怒氣翻涌，他怒喝一聲：“貪生怕死之輩，也敢踏入吾巫族之土。”
說話之間，一身煞氣不斷翻涌。
哪怕是面對一尊遠古準圣刑天也似乎無所畏懼。
“狂妄！”
跟在鎮元子身后的清風怒喝一聲，手中便出現一道拂塵。
方才還興致勃勃的場面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正在這時，遠方一道溫婉之聲響起：“人王，且來一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