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天子的語氣尋常就似招呼來家中做客的朋友。

「謝聖上。」周凡忙應了一聲，他剛剛在五十一皇子那裡喝了幾杯酒，肚腹空空，而且大魏天子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可能推拒。

很快有小太監添了新的碗筷與酒杯。

這不是那種膳房大餐，酒席傾向簡單，但簡單隻是對於天子而言，還是滿滿一桌，數十道菜肴。

周凡想吃什麼，示意小太監，就會替他端來。

他讓小太監給他端了一碟烤肉，他就小心翼翼吃了起來。

他在心裡默念伴君如伴虎，就算吃都不要太過隨意，免得被認為蔑視天子，直接被拖出去斬了。

大魏天子也沒有與周凡說話的意思，只顧吃喝，不過他的姿勢優雅，不失帝皇風範。

周凡不敢打量大魏天子，只是拘謹地吃著，他還沒到這個世界前記得在哪裡看過，說皇宮御膳為了皇帝健康著想，往往寡淡無味，但鏡宮的御膳卻不是寡淡無味，美味得很。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個世界就算只是武者都體質強悍，根本不用考慮什麼糖鹽超標三高問題……

周凡在胡思亂想，反而是沒有這麼緊張。

其實他在晚上見到的那個引導者更厲害，統御萬國，但他一點都不怵萬國之皇，這是因為萬國之皇傷害不了他，但他要是得罪了大魏天子，在鏡都這種地方，想活著離開並不容易。

所以他當然對大魏天子感到忌憚。

周凡吃了一些，覺得差不多之後，就放下了筷子，其實他還沒有飽，但他這個做臣子的總不能讓大魏天子等他。

大魏天子見此輕笑了一聲，「陪我吃飯的諸多臣子，是很難有吃得飽的。」

周凡只能陪著乾笑了一聲，他不可能說吃飽了，這不是欺君嗎？

大魏天子沒有再勸周凡，他吃了一會，喝了幾杯酒，才算是結束了用膳。

大魏天子讓周凡陪著他在宮裡散步，身後只有那老太監跟著。

「你來鏡都有段時間了，可還習慣？」大魏天子問。

「回聖上，挺好的。」周凡一板一眼道。

「給我說說，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大魏天子又問。

周凡不知大魏天子為什麼這樣問，但他還是說了一些他的見聞，最後又道：「我這段時間更多是忙著赴各位皇子的邀請。」

周凡說出來，是因為他要顯得自己光明磊落，而且這事肯定瞞不過大魏天子。

誰知大魏天子訝異道：「赴皇子的邀請？」

咦，難道天子不知道……周凡心裡這樣想，他忙點了點頭道：「是的。」

「我想起來了。」大魏天子啞然失笑，「好似宋星辰他們回鏡都述職，也提過受到了我那些兒子的熱情歡迎。」

看來大魏天子是真不知道，不過看其態度，應該是不在意，而不是消息閉塞不知道……周凡心裏面浮現這樣的想法。

「周卿家，那他們跟你聊了什麼？」大魏天子笑容收斂問：「是讓你支持他們爭奪皇位對嗎？不過這爭奪皇位是想逼宮還是等我死後再來爭呢？」

「如果我讓你把那些舉止大膽、大逆不道的皇子們名字一個個說出來，你會告訴我嗎？」

周凡心顫了一下，他頭皮發麻，沒想到大魏天子會如此直接，他說了，那就是讓大魏天子父子相殘，但要是不說，就是欺君大罪。

只是還沒待周凡多想，大魏天子說完之後，哈哈大笑起來，「周卿家，不必如此慌張，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周凡忙表忠心道：「聖上要我說，我當然會毫不猶豫說。」

「我真的跟你開玩笑的。」大魏天子開懷大笑，「其實我也是從皇子過來的，我那些兒子會想爭奪皇位，這本來就是很尋常的事，你不必告訴我有哪些，他們爭或不爭都是他們的事情。」

大魏天子笑著露出了懷念之色。

周凡沉默，心裡猜度，難道大魏天子回憶起了自己當初爭奪皇位的往事嗎？

這種事，當然是沒有任何記載的，周凡更不可能知道，但皇權爭鬥往往腥風血雨，無比殘酷。

「周卿家，他們要是想送你什麼寶貴東西巴結你，你看得上儘管收就是了，就當是我賞賜你的。」大魏天子用調侃語氣道：「你要是覺得那位皇子不錯，想支持他也行。」

「臣不敢。」周凡忙躬身道：「臣只忠於聖上。」

「這有什麼不敢的？」大魏天子笑道：「周卿家該不會是認為我在敲打你吧？」

大魏天子轉頭看了一眼那老太監，「小龍，我是那種心口不一的人嗎？」

老太監也即龍公公道：「聖上當然不是，聖上言出必行。」

「周卿家聽到了嗎？」大魏天子又道。

「聽到了。」周凡回答，不過他馬上又說：「臣無心參與皇子們的事情。」

他還是在表態，因為他還是不敢肯定大魏天子是在說真還是說假。

「這個隨你。」大魏天子隨意道。

皇子的話題就此揭過，周凡又陪著大魏天子在鏡宮散步，大魏天子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但大魏天子都是在跟他閑談，並沒有要他彙報任何寒北道的事情。

周凡心裏面覺得奇怪，但大魏天子不說，他也就沒有主動去說。

「我要是沒有記錯，周卿家是此屆一縣甲字班的魁首，對嗎？」大魏天子忽而問。

「正是。」周凡愣了一下回答，大魏有一百多個縣，一屆甲字班魁首就有一百多個，放在整個大魏來說，甲字班魁首這種頭銜應該不被大魏天子放在眼內才對，但大魏天子偏偏就問了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

大魏天子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繼續詢問下去，繼續走了一會，他才道：「周卿家初來鏡都，既然覺得這裡還好，那就多住些日子，不用急著回寒北道去。」

「是。」周凡應道。

他心裏面感覺越來越奇怪，他本來以為這次入宮面聖述職，應該就能收拾行李回寒北道去了，誰知道大魏天子只是跟他閑談一番，並沒有打算放他回去的意思，那還要住多久？

難道是不信任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