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孤獨的神聖

亞羅注意到了赫麗和巴德關注點的不同。

赫麗在乎的，是亞羅有沒有受傷。

可巴德關注的，卻是風龍戰甲會不會出問題。

亞羅深知，巴德這種作法其實無可厚非，風龍戰甲畢竟關乎着他的前途，何況在亞羅落入下風的時候，他也一樣衝出來支援，雖然被亞羅攔下，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

可這少許的差異，終究在亞羅的心中留下了一絲痕迹。

他暗暗思考：「培養巴德是為了即時戰力，如果獵魔人願意加入，是不是可以先暫緩培養即時戰力，專註於培養那些忠心於自己的人？」

當然，這也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既然也已經答應了巴德，亞羅就不準備反悔。

何況，幫助巴德學成『氣血狂暴』，不僅能提升他的個人實力，也能給其他人樹立一個憧憬和追趕的目標，也不是毫無利處。

在蘭爾村休整了一天，為赫麗留下了一些從伊恩·布恩那裏得來的，純數學和結構方面的手稿作為教材，又稍稍為巴德指點了鍛煉時候遇到的一些問題。

等到第二天清晨，亞羅離開了蘭爾村，深入樹妖森林，再次找到了高大的橡樹樹妖。

「橡樹婆婆，早安。」亞羅恭敬地行禮。

橡樹婆婆慈祥地笑道：「早安，亞羅小巫師。這麼久沒有消息，我還以為你不需要那個蝙蝠洞了呢。」

當初橡樹婆婆應下的是五天，可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天，所以她說出這樣的話也是事出有因。

「很抱歉，橡樹婆婆，最近我被一些事情耽擱了，非常抱歉失約這麼久。」

「也不算什麼失約，五天而已，我正好打個小盹。」

橡樹婆婆又道，「對了，來試試這杯茶吧，這次我特地找麋鹿們測試過溫度，不會再出現上次那種失誤了。」

話音未落，旁邊的小樹微微顫抖著，再次綻放出一朵碩大的茉莉花。

亞羅接過巨大的花朵，感激地道：「非常感謝，嗯……另外，我還特地為您準備了一件禮物，希望您能原諒我的失禮。」

「禮物？太好了！這可是我成為了橡樹之後，第一次收到的禮物，我非常期待能看到它。」橡樹婆婆微笑着說道。

「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希望您看了之後不會失望。」

亞羅說着，從旁邊的口袋中取出了一件精心包裝的精美禮盒，遞給了一旁垂下來的樹枝。

「怎麼會失望，即便你送的是一個空盒子，光是送禮本身這件事，就已經不會讓我失望了。」

橡樹婆婆一邊說着，一邊用樹枝靈活地打開禮盒。

等到禮盒翻開后，她不禁微微一愣。

禮盒裏面是一張三米多寬，由草莖、苔蘚交錯著編製而成的華麗畫作，甚至於那些植物仍然存活得很好，散發出一股清新的氣息。

而畫中。

一棵巨大而神聖的橡樹，屹立在廣袤的森林中。

橡樹的樹榦粗壯有力，枝條向四周伸展，像是巨大的臂膀，寬闊而有力，枝葉茂密如雲，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綠色傘蓋，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形成斑斕的光斑，照亮了樹下的綠坪。

整幅畫面充滿了神秘與莊嚴，似乎在描繪一位神聖而慈祥的森林之神。

橡樹婆婆被畫中橡樹的壯麗和威嚴所震撼，那雙磨盤大的眼睛更是瞪得渾圓。

她晃了晃已經凋零殆盡的枝幹，不敢置信地自語：「這是……在畫我嗎？」

不能說不像，確實和曾經的她有六分相似，至於更多的……神韻也挺像？

這也正常，畫畫嘛，本就是通過手工繪製和構建圖像，使用色彩、線條和形狀等元素來表達自己的想法、情感和觀點。

一模一樣的，那叫做復刻，又怎麼稱得上藝術品？

怎麼可能讓觀者產生不同的感受和聯想？

橡樹婆婆凝視着畫中的橡樹，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投射在那莊嚴的樹榦上。

她的思緒飄忽，回憶起自己成為橡樹之後的歲月。

當一位年老的妖精死去后，她的皮膚漸漸變得粗糙硬化，她的手指逐漸延伸並分叉成枝條，她的頭髮轉變為細長的樹枝。

松鼠時常在她的枝條上跳躍玩耍，小兔子曾在她的樹根上打盹，還有一些小鳥，經常在她的枝頭上歌唱，歌聲婉轉動聽，曾經是她最喜歡的小曲。

只可惜，隨着她的體型越來越大，她身體中積攢的魔力也越來越強，那些普通的動物逐漸都不敢再這樣親近她，可她又不願意用魔力去強迫那些大自然的精靈，於是她只能分離枝椏，化作新的大樹，然後重複這個過程。

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的魔力籠罩的範圍越來越大，周圍的普通動物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魔物的窺探。

她感到矛盾和無奈，於是決定放棄繼續擴張，收縮自己的領地範圍，只用少量、微弱的枝幹去感知外面，並融入自然的輪迴中。

「神聖……應該是孤獨才對啊。」橡樹婆婆喃喃自語着。

亞羅不知道橡樹婆婆為什麼能從自己『美顏』的畫里，看出『孤獨』的韻味。

但他也明白，『一千個讀者眼中就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橡樹婆婆看的，不是那副『美顏』的畫。

她看的，是她自己。

「神聖，或許本就是孤獨的？」亞羅輕聲道。

「哦？」橡樹婆婆轉頭看了過來，「為什麼這樣說？」

我就隨口一說，什麼這樣那樣說？

但這也難不倒亞羅。

閱讀理解嘛，不會都要瞎編幾句，編可能有分，不編啥也沒有。

「因為神聖就代表了純潔，代表了高不可攀。純潔也說明沒有外物的干擾，是一種純粹而純凈的存在。而高不可攀，那就是別人想干擾，都干擾不到。」亞羅一本正經地分析道。

「你這樣善於表達，又有這樣的手段，恐怕能夠迷倒不少人類小姑娘呢。「橡樹婆婆開玩笑地說道。

她非常欣賞亞羅的智慧和理解力。

以她『生前』的閱歷，怎麼可能不知道，同樣是說真話，也可以有不同的表達方式。

亞羅聳了聳肩，對此並不在意。

「這幅畫叫什麼名字？」橡樹婆婆好奇地問。

「畫的名字？」

亞羅卻是一怔，旋即解釋道：「橡樹婆婆，您應該看得出吧？這幅畫完全由各種細小的植物組合而成，即便小心培養，也很難保持太久，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有想到要給它起個名字。」

不同的植物壽命不同，可如果植物全部乾枯了，整體畫色又會發生很大的變化。

這本就不是一副能夠長久保存的畫。

「是用木系魔力催生出來的吧？」橡樹婆婆突然問。

「您看出了呀，」亞羅微笑着道，「不過您別誤會，這幅畫確實是我用木系魔力催生的，可畫用的內容，卻也是我精心構思的作品。

不管是油畫、壁畫、還是水彩畫，所謂的畫不就是用不同的材料，以不同的方式表達個人的想法嗎？」

「小巫師，伱不用擔心，我並不是在指責你，或者說恰恰相反，我非常喜歡這種材質的畫。它展現了自然的美，充滿了生命力，不管是材質還是內容，都散發着獨特的魅力。」

橡樹婆婆頓了頓，微嘆一聲，繼續說道：「如此美好的作品，如果沒有名字，將來甚至無法單獨提及，不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嗎？或許，我們應該為它取一個特別的名字，用以突顯它的獨特性和魅力？」

「既然婆婆喜歡，那就由婆婆取名吧，這本就是送給您的禮物。」

「既然這樣……」

橡樹婆婆沉思了片刻，轉而又看向了那副畫卷：「就叫『孤獨的橡樹』，怎麼樣？」

亞羅有些詫異：「孤獨的橡樹？不應該是神聖的橡樹嗎？」

要知道，為了讓這幅畫看上去更加的神聖，他昨晚可沒少揪著頭髮，回憶前世中的那些零碎的記憶。

橡樹婆婆輕嘆一聲，平靜地笑道：「可你剛才說的也很對，『真正的神聖就是孤獨』，反過來說，混跡於塵的神聖都不是真正的神聖，最多不過一個邪神。

其實這顆橡樹就連『孤獨』都稱不上，只因為你的畫技太過精湛，這才勉強高攀到了『孤獨』這個單詞。」

邪神，在巫師之中，可從來沒有什麼好名聲。

橡樹婆婆將這幅畫……又或者說將她自己比作『邪神』。

由此可見，這幅畫對橡樹婆婆的影響有多大。

亞羅卻沒有考慮那麼深遠，只是簡單的回應道：「您謬讚了，我只是將第一次見到您的感受，用繪畫的方式表達了出來而已。」

「這是一句謊言。」橡樹婆婆微笑着道。

額……

差點忘了！

「最多只加了一點點……」亞羅比出了一個細微的動作，「藝術的修飾！」

「好的，這位偉大的藝術畫家……」橡樹婆婆揶揄著道，「我能在這幅畫上面感知到一股很清晰的木系魔力殘留，我確信，這幅畫創造的時間不超過一整天。那麼，這麼這位偉大的藝術畫家先生，您能傳授給我這幅畫的創造手法嗎？」

隨後，橡樹婆婆正色的補充：「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學會如何更長時間的保存這幅畫，比如補色、又或者直接臨摹，並不想打探你任何的隱秘，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完全可以拒絕回答。」

亞羅選擇這件禮品，本就在展現自己已經掌握了木系虛空魔力，是在用這種方式表明，自己確實在按照約定，逐步學習著《召喚樹精守衛》。

他確實沒有想到，橡樹婆婆非但對他掌握木系虛空魔力沒什麼反應，反而如此看重這幅平常的植物畫。

這算什麼？

買櫝還珠？

「當然可以，不過要說教的話……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教，我給您演示一下您就明白了。」

橡樹婆婆來了興趣，「你要現在做一幅畫？需要我給你準備什麼東西嗎？」

「不用那麼麻煩。」

亞羅說着，閉眼稍稍回憶了一下昨晚作畫的感覺。

然後雙手一合。

啪！

亞羅睜開眼。

「好了！」

橡樹婆婆：發生了啥？

「您看我的手掌。」亞羅提醒道。

橡樹婆婆看人類，就和人類看小奶貓的視角差不多，在聽到亞羅的提醒后，橡樹婆婆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凝神觀察亞羅攤開的手掌。

仔細打量了半響，橡樹婆婆這才不太自信地開口：「你的手掌上……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棵樹的畫像？是提前準備的嗎？」

「當然不是。」

亞羅搖了搖頭，將手掌上粘貼的藤條扯了下去，轉而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背，然後凝神閉眼，同時道：「您看清楚我的手掌。」

只是片刻，一陣柔和的魔力籠罩了外露左手，橡樹婆婆看得清楚，疑惑地嘀咕：「滋生術？沒有練習好嗎？怎麼斷斷續續的？」

然後，就這麼一次晃神，亞羅的手掌上就變成了她看不懂的模樣。

——一三種顏色的纖細草藤，沿着斷斷續續的滋生術魔力交錯著生長，眨眼間的功法，就變作了一副嶄新的樹畫。

「這怎麼可能？」

橡樹婆婆連連眨眼，磨盤大的臉皮甚至帶起了一陣涼爽的輕風，可眼前的場景卻依舊無二。

她忍不住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亞羅一臉的無辜：「從我掌握了怎麼調動木系虛空魔力后，就發現自己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然後試了一下，結果真的可以。」

鳥為什麼會飛？

那不是張開翅膀就行了？

魚為什麼會游？

那不是跳到水裏就行了？

考試怎麼滿分？

拿筆在卷子上寫上正確答案就行了。

別問，問就是常識。

而且亞羅說的還都是真話。

因為他真的是在掌握怎麼引動『木系虛空魔力』的時候，就知道怎麼用手掌作畫了。

——學會了『遁甲』，自然也就掌握了引動『木系虛空魔力』和『手掌作畫』。

「橡樹婆婆，您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您，要不……您多練習一下？」

亞羅小聲地提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