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三根原木捆綁成的簡易吊橋，看守關卡的農婦終於注意到了亞羅。
亞羅的年歲看上去與哈密差不多，可他的外貌與氣質與當地的平民完全不同，再加上身上穿戴的皮甲，即便沾染了塵埃也能看出不是凡品。
這種穿戴，根本不是老夏爾帶出去的那些隊員穿得起的，更別說亞羅後背還著一柄誰都看得出不凡的重劍。
面對中年農婦的打量，亞羅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晚上好，溫林夫人。”
“晚上好、晚上好……”溫林大嬸瞥向了老夏爾，遲疑地問，“他是……?”
“這位是‘月’大人，是我在回來路上，偶遇的一位強者，”老夏爾隱約加重了‘大人’的讀音。
溫林大嬸聽出了老夏爾沒有明言的話——這是一名能在亡靈地域獨行的強者！
能有這種裝備，還有強大實力，又沒有獵魔人那般滲人的外貌，這名少年很可能和克萊爾大人一樣，是一位出生高貴的正式騎士！
知道了這些，溫林大嬸目光微閃，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踏出半步:
“月大人，您……能不能幫幫我們……”
不等溫林大嬸剛說完，老夏爾急忙打斷:“好了，你不要多嘴！”
此時木梯剛剛被重新拉起，一旁的草堆中再次走出幾名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卻被老夏爾瞪眼逼了回去。
回過頭，老夏爾彎腰駝背，佝僂的身軀更顯矮小，聲音中難掩緊張的情緒:“月……月大人，請您……不要在意她剛才的話。”
亞羅看了看還在探頭探腦的幾個小腦袋，又瞥了瞥一旁忐忑不安的中年婦女，再看到旁邊神情緊張的老人。
生硬套話的小哈密，小心提防的老夏爾，再到果斷求援的大嬸……這三個人或許平凡、或許渺小，卻用各自的方式，在保護同伴、想要拯救他們的家園。
相比於亞羅之前遇到的其他平民，這老夏爾幾人的身上都有著一種難能可貴的韌性。
在他們的身上，亞羅像是看到了幾分，前世那些人的影子。
“一個可能是特例，但現在都已經遇到幾個了?伯爵領內的平民，他們的心態，為什麽和外圍的流民和子爵領裡的平民，為什麽會有這種本質上的差別?”
“月大人……”看到莫名沉默的亞羅，老夏爾越加的緊張。
亞羅卻能感知到，老夏爾背負在身後的獨臂正在不斷的擺動，是在讓農婦帶著那些孩子悄悄離開。
亞羅搖了搖頭，放下心中雜念，淡淡的笑道:“沒事，幫我安排一個休息的地方吧，我也認識克萊爾男爵，等他回來了，你讓他來找我。”
亞羅不怪老夏爾的提防。
參考科裡子爵的所作所為，老夏爾的做法，確實是平民們活命的最好態度。
可這種程度的提防，終究是人不爽。
既然已經知道這裡不是費爾南多巫師家族的陷阱，知道克萊爾男爵很快就能回來，亞羅也懶得再於老夏爾虛與委蛇。
老夏爾暗暗松了一口氣，卻故作驚喜狀:“月大人也認識克萊爾男爵?那可太好了！您放心，等他回來，我就馬上告訴他，您在等他！”
“月大人請跟我來，我們的營地還在那面斷崖的後面。”
關卡後方的斷崖上有著一條罅縫，從岩頂一直蔓延到地面，就像是被巨斧劈出的一般。
狹隘的入口處散落著一些稀碎的骨渣，兩旁的青石上也布滿了嶄新的劃痕，漆黑的血漬連接在一起，將入口染成了一片黑紅。
踏入逼仄的狹道，一線天的頂端遮擋了夕陽所有的余光。
腳踩的地面異常黏糊，渾濁的空氣腥臭一片，破損的拒馬被粗糙修理後被重新安防在窄道中，讓這裡的道路隔外難行。
寒風吹拂，傳來隱約的嗚咽聲。
亞羅激活了貓形拳-奔走，感知著周圍的同時，心中也是思緒萬千。
“伯爵領的士兵全都調遣到前線，在無數亡靈枯骨突然衝擊之下，沒有準備的平民們必然是一潰千裡。”
“或許，他們一直到逃到了這處天險之地才成功固守下來?”
“不少亡靈骷髏的實力不比職業士兵差，而且它們全都無懼穿刺攻擊，即便有這種天險之地，平民們又沒有碾壓性實力，無法做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守下?”
腳下突然響起一道清脆的骨裂聲，不過亞羅看到前面領路的兩人並沒有停步，便也沒有做聲。
隨後，腳下的碎骨越來越多，直到連成了一片。
哈密像是知道亞羅心中疑慮，出聲解釋道:“之前我們一直退到了另一面才重新組織起了反擊的力量，之後清理也只是將完整的骨頭掃了出去，所以後邊的骨頭渣要多一點。”
窄道一共不過百來米，等走出了窄道，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面三米多高的木台，木台成環形，將出口整個包裹，高台上還有三明手持木杆長錘的少年。
“是夏爾老爹和哈密，他們安全的回來了！”高台上的少年歡呼著喊到。
很快，高台後面就傳來一連串腳步聲，十來位與哈密一般年歲的少年，很快出現在高台下的木門前。
“你們做什麽去了，這麽久才回來?”
“哈密！太好了，你沒受傷吧?”
……
少年們摩肩接踵， 你一句我一句，鬧鬧喧喧的說個不停。
老夏爾神情緊張地呵斥道:“好了，都散開，都聚在這裡做什麽?”
少年們卻不怕他，依舊嘻嘻哈哈的說個不停。
“哈密，你和我說說，剛才你們做什麽去了?”
“夏爾老爹，你太偏心了，為什麽隻帶哈密不帶我！”
……
這些少年說得雖然輕松，可不少人身上卻都帶著傷，包扎處的血漬依舊鮮紅，看得出都是受傷不久。
“好了，好了！哈密，你和他們先去吃東西，我帶月大人去休息。”
說著，老夏爾回過頭:“月大人，請往這邊來。”
亞羅微微點頭。
高台的後方是一處半開闊的兵營，住在這面近處的都是與哈密相似的半大小子，其中一些空地中，老人領著少年們還在抓緊鍛煉。
外圍，婦孺們三五成群，有些在打水，有些燒火做飯，還有一些扛著木料，在修建更多的營地。
再往外卻是一片青綠。
廣袤的天空下，一排排麥芽整齊的排列在田墾中，聳立著一座低矮的城池。
那裡，應該就是老夏爾口中的吉羅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