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挽咬了咬牙，她還真不是會去死纏爛打的人。

  真情假意她向來分得清，這回面前的人是真的不喜歡她，傅挽想著，賭氣似的轉身走了出去，朝著遠處的桃花樹走過去，發了會兒呆。

  忽然，傅挽低聲嘀咕道：「不繼續就不繼續。」抬起頭對著吹過去的春風道：「這可是你說的。」

  傅挽說完，自己把自己給氣到了。

  她一時之間有些來氣，一腳踹開房門走了進去，一頭撲進被窩裡去。傅挽在床上打了個滾，仰起臉看著光禿禿的屋頂，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就好像那麼多的努力，是她一個人一廂情願一樣。

  好過分啊。

  她對著空氣喃喃道：「你喜歡我時便那樣執著地喜歡我，不喜歡了就趕我走？」傅挽一個翻身，一把扔飛床上的娃娃，「當我傅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話雖如此，傅挽還是鬱悶得不行。

  她思考了一會，腦子裡亂糟糟的都是一大堆回憶，悲傷有時快樂有時，好像真的徹底放棄掉，是件很可惜的事情。

  要麼還是再去試探一下吧。

  她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同時，也冒出來了另一個念頭，若是祂是真的不想繼續糾纏下去，那她就算再不舍，也會離開他。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大概總是有盡的時候。

  再喜歡的人，大概也是會有不喜歡的那一天。

  傅挽稍微嘆了一口氣，忽然開口道：「阿景，你是不是嫌棄我了？」傅挽的目光落在窗外新長出來的青草上，咬了咬唇，「還是說，我……」

  她一時之間說不上來。

  心魔蠱悄無聲息發作，她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腦子裡頓時塞滿了無數消沉的猜測和想法。

  崔穎寧和宋梧是多麼高不可攀啊，當他是一個卑微的乞丐的時候，自然視她為神明，自然無可避免地喜歡上她。

  可她若是傅挽呢，是那個長相平凡，能力一般，貧窮落魄的傅挽呢？

  現在的小巫女傅挽比起真實的傅挽來，面前的少女至少靈魂純淨，眉眼可愛，家境出眾。

  可即便是這樣，照樣和祂判若雲泥。

  傅挽這個念頭一出來，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相信了這個想法。

  求之不可得的白月光被得到了，便成了衣襟上多事噁心的乾飯粒子。

  在許多個故事裡，她的角色也終於逐漸變幻，終於不再是他心裡皎潔雪白的那縷月光。

  傅挽幾乎是魔怔了一樣，不受控制地在腦子裡瘋狂浮現這個念頭。

  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得到的，算什麼呢？

  傅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只以為自己是在經歷真實的人生。她夢見自己活了過來，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早上七點，她從床上起來，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小小的出租屋。

  她想起自己被阿景嫌棄，不知道怎麼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傅挽站起來，走到鏡子前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她所經歷過的世界裡，大多數時候都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即便是葉冬娘，也是嬌俏清秀的。

  但是鏡子裡的傅挽不是，她的臉色很蒼白，整個人像是一株枯槁的植物。

  奄奄一息，半點活力都沒有。

  傅挽一下子將鏡子丟開，下意識去摸出一隻口紅來，給自己塗上口紅。鏡子裡的少女唇色殷紅，越發襯得她灰敗的臉十分難看。

  還是那麼蒼白灰敗，駁雜平凡。

  有人推開門，走進了進來。

  傅挽看不清他的臉，但是知道那是阿景，男人的剪影俊朗修長，即便是傅挽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也能感受出他整個人陰鬱冷冽而強大的氣場。

  傅挽一下子渾身都僵了。

  男人緩步走到她面前，低笑一聲，「原來真正的你，是這樣的啊。」

  傅挽死死咬唇，長長地從胸腔里吐出一口氣來，露出一個有點難看的笑容，淡淡道：「是啊，就是這樣。」

  「簡直不像是一個人。」他淡淡地道，目光近乎是輕蔑冷漠地看著她，仿佛嫌棄得要命，又礙於禮貌裝得禮貌斯文。

  這種複雜的微妙感，讓傅挽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卻不敢表露出來。

  「是啊。」傅挽裝作是坦然大方地看向面前的人，低聲道：「真實的我一直是這樣。」

  她笑得挽起一雙月牙似的眸子，乾淨溫軟得像是一朵隨時會被風吹掉的桂花，「是不是……有點後悔？」

  男人垂著眼看著她，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但是傅挽覺得心裡苦澀極了，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落出淚來。

  她在夢裡哭得有點厲害。

  忽然，面前的人溫聲道：「挽挽，這是你的夢魘。」

  傅挽起初是聽不太清的，只是哭得厲害，沒有心情去理會那個聲音。但是那個聲音不厭其煩地在她耳邊絮叨：「挽挽，醒過來吧。」

  傅挽越哭越厲害，幾乎是在夢裡放聲大哭。

  忽然，有人在她背後退了她一把。

  傅挽一驚，一下子被失重感嚇得醒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枕巾都被自己哭濕了。

  她稍微有一點尷尬，默默地坐了起來，看著窗外的月光，打算起來去洗個臉。就在這時候，耳邊傳來了一聲問候，「你似乎，被下了蠱。」

  說這話的時候，即便是作為神明的他都有些疑惑。

  這世上，還有能下到靈魂上的蠱嗎？

  傅挽輕咳一聲，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想到夢裡他近乎是嫌棄的神情語態，十分來氣，不講道理地冷聲道：「既然嫌棄我，那就離我遠點。」傅挽露出一個冷笑，看著虛空，「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嫌煩。」

  神明大人：「……我只是在關心我的子民。」

  傅挽道：「你的子民多了去，你還是去關心旁人吧。」

  傅挽一把抓起被子，將自己埋頭裹起來，仿佛這樣就給自己下了一個神明無法進入的結界。

  對方是在不明白少女的轉變為什麼會這麼大，他只是告訴她，祂不想和她繼續有因無果地糾纏下去。

  她為什麼，一下子變得這麼憎惡祂？

  明明之前，她是很喜歡祂的。

  原來人類的情感，可以變化得這樣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