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獻似笑非笑地看著傅挽，緩緩道：「最擅書法。」

  傅挽：「……」

  這是在故意羞辱她叭！

  過分！

  話雖如此，兩人還是緩緩到了簡懷章住的秋懷院。

  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會掉渣。這次來，院子裡的雜草雖然沒有被徹底剷除，到底也收拾得乾淨了許多。屋內的灰塵也被擦拭乾淨了，只是放置的物品不多，看起來空蕩蕩的。

  加之四處都陳舊，看起來還是破敗不堪。

  只是勉強能住人。

  林獻走了進去，傅挽也不請自來。

  他的房間乾乾淨淨，只有窗前柜子上放滿了書。傅挽好奇地看了一眼，都是些讀書人要學的四書五經，以及非常多的雜學藏書、

  傅挽看了眼便沒有看。

  她慣來不是個愛讀正經書的，只對小說鍾情。

  林獻從一堆書中抽出幾本來，署名都是原主不認識的人物，傅挽自然也不認識，只是瞥了一眼由衷道：「我瞧著都不錯，要麼就這本吧。」

  林獻垂眼看她指的那本，只是點頭道：「好。」

  說完，便看向她，「你想要哪一本？」

  傅挽眨了眨眼。

  給她幹嘛，拿來墊桌腳嗎？

  就原主那筆字，對著這風骨遒勁的名家帖子寫，可不得把帖子的作者氣得從一腳踹開棺材板，然後提著她的領子叫她不要有辱斯文了。

  「我……我就不要了吧。」傅挽訕笑。

  少年眼風冷淡，從筆架上取了一支筆遞給她，修長十指拿起墨條在硯台里研墨起來，語氣淡淡：「寫幾個字我看看。」

  傅挽拿著筆，矜持地道：「也行。」

  說完，她蘸了墨，在紙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三個字——簡沛寧。

  林獻看著那筆字，沉默了。然後，他從自己的書里翻了好半天，終於翻出一本用來啟蒙的三字經，遞給了傅挽，言簡意賅，「先學會寫字。」

  傅挽尷尬地接過那本給三歲小孩識字的三字經，訕訕表示，「好。」

  林獻又拿了兩本書，這才帶著帖子和傅挽一道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兩人還沒走進去，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歡笑聲，很是熱鬧。丫鬟打起帘子，兩人走進去，正瞧見簡沛寧的嫡兄簡懷璧坐在老人身邊，笑得前仰後合，被老太太拍著後背叫乖孫。

  傅挽先林獻一步走進去。

  簡懷璧看見嫡妹簡沛寧，頓時笑得更開心了，伸手對她招手道：「寧寧，過來，我給你帶了你想要的小玩意。快猜猜是什麼。」

  秦氏笑罵道：「你這般寵著寧寧，遲早給她慣出脾氣來。」

  老太太笑眯眯的，「寧寧乖，誰不疼寧寧呢？」

  就在這時候，林獻後幾步走進來。

  簡懷璧的目光忽然一頓，皺了皺眉看向衣衫寒酸的簡懷章。眾人意識到簡懷璧的面色頓時變了，下意識收了笑意，一時之間更沒有人說話。

  偌大的次間，竟然安靜得有些過分。

  良久，簡懷璧才緩聲道：「這是……」

  老太太先簡懷璧一步介紹道：「這是你兄長，簡懷章。你們兩兄弟從未見面，章哥兒還說去給你取了見面禮呢。」

  饒是老太太說得客氣親熱，整個房間內的氣氛還是不對。

  這個家是秦氏當，而簡懷章在秦氏嫁過來之前便出生了，算是扎在秦氏心口的一把刀子。換做是誰，都接受不了……哪怕知道，世上男子確實多半薄情寡性，三妻四妾做尋常調。

  簡懷璧對於這個壓在自己頭頂的庶兄，自然不會有好感。

  傅挽也察覺到氣氛很不對。

  大家都不喜歡林獻，這種感覺強烈得撲面而來，連帶著兩個無關的庶妹看林獻的目光也冷淡下來。

  人都是喜歡抱團依附強者的。

  傅挽的步子不知不覺頓住了，她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但是她身後的少年神色自若，拿著帖子伸手遞給簡懷璧，「不知二弟喜好，薄禮請勿見怪。」

  簡懷璧沒有伸手接他的帖子。

  秦氏輕咳了聲，簡懷璧才伸手接過帖子，「多謝。」

  說完，便將帖子隨手撂在了桌子上，面色冷淡客氣，疏離中帶著輕視和鄙夷。做完這些，他才看向傅挽，臉上也帶了笑，「寧寧，來哥哥這邊。」

  老太太也笑道：「你今日又給寧寧帶了什麼好東西，給我們瞧瞧。」

  秦氏便也跟著笑了起來。兩個庶妹坐在秦氏身側，秦氏一邊笑一邊給她們兩個剝橘子，兩個小丫頭看向傅挽的目光滿是羨慕和喜歡。

  林獻安靜地坐在了最末位，神色冷淡平靜，只是在這其樂融融的次間裡顯得格格不入。

  傅挽大概遲疑了一會，才低聲道：「謝謝二哥哥。」

  簡懷璧一愣。

  簡沛寧性格可愛乖巧，家裡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她的，其中又以簡懷璧和老太太最疼她。平日裡簡沛寧叫簡懷璧都是直接叫哥哥，不會刻意區分。

  饒是知道是因為多了個人的緣故，還是讓簡懷璧有些不舒服。

  接著，傅挽繼續道：「大哥哥剛剛給我講的故事還沒說完，我想先聽完。」小姑娘仰起一張軟白的小臉，乖巧明媚地對著簡懷璧微微一笑，「我等會去二哥哥院子裡拿吧。」

  簡懷璧皺眉了。

  好啊，搶了他長子的身份，還要搶他最喜歡的小妹妹。

  過分！

  一定讓他好看！！

  說完，傅挽邁著歡快的小步伐跑到了林獻身邊的位置上坐下了，湊到林獻耳邊低聲道：「我陪你。」

  林獻微怔。

  其實他半點不在意這個，左右這個身份是假的，他又不是簡家的什麼庶子，左右無須放在心上。何況，他自幼在宮廷中什麼樣的陰招沒會過，實在不會在意這不痛不癢的排擠。

  只是……有人在意他的感受，倒是頭一遭。

  傅挽看他神情有一瞬間的茫然，繼續低聲道：「哥哥，我是把你當親人的。」

  林獻垂眼看小姑娘，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成了兩彎月牙兒，甜得能讓人心都化掉。他不知為什麼，覺得空蕩寒冷的內心，有什麼開始蠢蠢欲動。

  「好。」林獻狹長幽深的眼微彎，笑意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