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陣?”
胥于明奇怪地看了封亦一眼,確信他并未說錯,沉吟片刻,點點頭道,“自是有的,你隨我來吧。”
“是,師祖!”
封亦眼中喜色浮現,心中頓時大定,暗自忖道,畢竟是青云門主攻“御劍”流派的一脈,怎會連“劍陣”這般傳承也沒有呢?
胥于明徑直帶著封亦上了二樓。
此處乃是藏書閣重地,為歷代朝陽道法、劍訣等諸般傳承匯聚之所,設有多重禁制,防護得十分嚴密。別看封亦此前深受胥于明欣賞,可這二樓,他也很少能進來。
今日明顯不同。
胥于明走得不快,從樓梯上到二樓之后,他還不緊不慢地將那解開禁制的手法在封亦面前詳盡的演示了一遍。尋常的禁制開啟,自無需這般繁瑣,他是特地展示給封亦看的。
“如何,記下了嗎?”
待封亦點頭,胥于明又微笑著道:“記下了,那便自行試一試吧。”也不待封亦回答,胥于明轉身走入二樓門廊,那空氣里的景象泛起猶如水波的漣漪,將胥長老身軀容納進去。
旋即,一種莫名的威壓傳來,那洞開的門戶再度化作了堅實的壁障。
卻是胥于明進去之后,隨手將禁制開啟。
突如其來的考較雖說讓封亦意外,可他畢竟記憶不凡。縱然對禁制沒什么研究,可使用禁制與深究其原理還是大不相同,前者明顯更加簡單。
封亦回想了一遍方才胥師祖的手法,確定無疑,方才依照他那般一一破解。禁制與陣法相通,乃是一門精細的活兒,稍有差錯便可能引來反噬,好在封亦順利地破開禁制。
在感受到虛無中那壁障洞開的門戶之后,封亦松了口氣,旋即邁步向前。
邁過那道門廊時,似有流水一般的力量自他身上拂過,與以往少有幾次跟著胥師祖出入時的感覺相同。
藏書閣二樓與一樓一樣寬敞,然則放置的書架古卷卻少了許多,不過明顯保存更為細致與謹慎。
對于封亦順利進來,胥于明也未作評說,只點了下頭,轉身往深處行去。
一面走,胥于明一面向封亦介紹,那也是此前未曾有過的待遇。
“二樓與一樓不同之處,在于二樓收藏了本脈歷代先祖傳下的劍訣、道法、秘術等諸般珍貴神通,是咱們朝陽峰最為珍貴的傳承!因為那些傳承記載格式、載體等皆無定數,老夫這些年呆在藏書閣無事,便整理了一下。你面前這些,都是老夫整理過后的副本,一應原稿皆封存在另外一邊,你隨我來。”
封亦跟在胥于明身后,進入到更深之處。
那里擺放著許多書架,也有與藏書閣風格迥異的儲柜、展架等。在那里,封亦見到了胥師祖口中的“原稿”,有書卷、有竹木簡、有錦帛、有獸皮、有骨甲,甚至在一處展架上,他還見到了兩塊巨大的石頭。
封亦頓時開了眼界,原來胥師祖所說的“載體皆無定數”,果然不是虛言吶。
胥于明似并不著急,帶著封亦將二樓走完一遍,細細地介紹了各處情形,方才開口道:“此地神通道法,在主峰東來殿后的藏書室,大多都有副本。以后你若憂慮,可自行來此查閱原件。”
封亦知曉胥師祖此舉之意,故而頷首應下。
“嗯,”胥于明再度轉身,“你想要的‘劍陣’,于藏書閣蒙塵已久,老夫倒未曾想過你繼任首座的頭一件事,竟是意指于它。”
封亦聽出胥師祖言語中的異樣,忍不住出聲道:“師祖,您是不看好弟子深研劍陣之舉么?”
胥于明笑著道:“你現在才是朝陽峰的首座,如何行事,自行忖度便是。老夫之所以言說,乃是希望你心中有底,莫要太過失望便好。”
封亦心中頓時多了幾分凝重,可他既然定下心念,自不會輕易動搖。他跟在胥于明身后,轉到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著幾個架子,架子上堆放著稍顯凌亂的書簡,上面確如胥于明所言那樣“蒙塵已久”。
“這些,便是關于‘劍陣’的記載,放在此地有些年頭了。”胥于明道,“因為近幾代以來,此物甚少用到,老夫也沒來得及整理,俱是孤本。你需要的話,便自行取走罷。”
封亦將手伸過去,真元流轉,激起一道勁風將那古卷上的塵土震飛,而后取過那些記載劍陣的典籍,一一看去。蒙塵盡去,古卷記載的內容顯露出來——“天罡誅魔陣解”、“映月幻劍光殺大陣”、“少陽玄炎劍陣”、“混元生化仙清靈陣”等等等等,一應陣解,細數竟有十余個!
觀其注解,各個劍陣皆有超凡威能,一旦布陣成功,便是以初入“御物境”玉清四層的修為,也能與“上清”長老匹敵!
封亦初時看得心懷激蕩,然細細閱覽之后,心中又不由咯噔一下涼了半截。
原來劍陣威能無窮自不必說,可那成陣苛刻條件,卻讓人望而卻步。實是那些劍陣無論哪一個,想要布陣成功都需要為數不少的劍陣精修之人,如“混元生化仙清靈陣”,動輒基礎陣勢便需要七十六人,人數越多,其陣威能越強。又如“映月幻劍光殺大陣”,最少都得劍修三百七十四人方能成陣,其陣威能亦是極強,一但布陣成功,甚至能以一群“玉清境”弟子堪比“太清境”的威能!
便是成陣人數所需最少的“天罡誅魔陣解”,也得有對應天罡“三十六”之數的劍修人手才行。
封亦一時無奈,這里面無論哪一個劍陣,朝陽峰都湊不出足夠的布陣人手。
或許聚合整個青云門之力,倒是能復現一兩個威能卓絕的劍陣,可先不說溝通諸脈的阻力,便是劍陣能成,人數過多的大陣適用范圍也受限頗多。若只為對付一兩個道行高深的魔頭,直接派各脈首座出馬或許更加直截了當。
真有無法匹敵的強敵,青云門還有“誅仙古陣”呢!
那些劍陣的確不凡,可在“誅仙古陣”面前,又差了幾籌。畢竟人力與天地自然之力,終究還是有不少差距的。
隨后封亦讀到一卷手札,這才明白這些“劍陣”的來源。原來是朝陽峰一位二代祖師在親見“誅仙古陣”神威之后,心生震撼,遂癡迷于劍陣之道,此后余生一直著力于研究推導劍陣,只為能創出堪比“誅仙劍陣”的絕世陣法。
那些留傳下來的劍陣,有的出自那位祖師手筆,也有的出自其后認同他理念的后繼者推導完善。且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多存留于紙面,限于現實條件并未能真正布置出來過。
“如何?”胥于明注意到封亦神情的變化,“是否有些失望?”在封亦回話之前,胥于明便自行嘆了口氣,道,“其實朝陽峰未曾衰敗前,仍舊有人研究這些陣勢,各個雄心壯志想要顯現劍陣神威。可惜自那一場劫難之后,朝陽峰弟子稀落,這些東西留在此處便一直沒有人動過了。”
失望嗎?
倒有一些。
封亦本來是想下山之前,最好能尋到合適的劍陣傳承,讓楚譽宏師兄他們先行深研修煉著。可眼下這些劍陣卻不合適了。它們威能不弱,可成陣條件太過苛刻,便是想要改善,只怕楚譽宏師兄他們也難以做到。
朝陽祖師傳承下來的劍陣,皆是求大求盛,目標參照的乃是“誅仙古陣”,難度自無需贅言。封亦眼下需要的,乃是求小求精,最好能靈活運用。可以說,二者完全截然相反,背道而馳。
不過封亦并不氣餒,還是將所有資料取走。
畢竟是諸多祖師畢生研究的寶貴財富,縱然無法具現,但也有極好的參照作用。胥于明對此并無反應。只是在封亦做出決定之后,他又道:“還有一件事,封亦,你隨我來。”
封亦跟隨師祖而去,隨著道道嚴密禁制解開,他來到一處并不寬敞的密室。
環顧四周,看清密室布置之后,封亦驚訝地道:“師祖,這里是——”
“此地,便是朝陽峰藏寶密室。”胥于明道,“朝陽歷代以來,留存的諸般法寶仙劍,都在此處了。”他看著封亦,“老夫知曉你欲要鍛鑄一柄火屬性神兵,可惜天下火行靈材少有能達到九天神兵品質的。我們朝陽峰也收藏了幾柄火行仙劍,威能也沒能臻至極限。——以你今日的地位與修為,‘鳴泉’已不再適合你了,把它放回去,另行選擇一柄仙劍罷。”
那密室中,放著幾個展架,上面陳列的乃是朝陽峰一脈傳下來的法寶。其中雖有許多樣式不同、妙用萬千的法寶,但還是以仙劍為主,數量最多。
交還“鳴泉”嗎?
雖然在封亦自己的預計之中,“鳴泉”也絕非他最終選擇。
可自突破“御物境”至今,這柄三尺青鋒陪他經歷一場場生死歷練,一時間他還真有些不舍。不過胥于明所言也是道理,以他“上清境”的修為,完全可以駕馭更強的法寶。雖然他的神通并不完全需要依仗法寶之威,可總也不能讓法寶成為他的短板罷?
解下“鳴泉”,伸手拂過劍身,他仿似也感受到劍中淡淡的輕鳴。
“師祖,我可以任選其一么?”封亦問道。
胥于明微笑出聲:“封亦,你已經是朝陽峰首座。這間藏寶密室中所有法寶,你都有支配的權限,無論你作何選擇,老夫都不會阻止你的。”
“呼~”封亦頓時心中振奮,“謝師祖!”
封亦目光復雜,凝注在那柄劍上久久未語。
然他終究做出決斷,伸手一招,以“御物法”將那把仙劍招來握在手中,感受著仙劍鋒銳的金行法力,封亦頓時心念一定,口中輕聲地道:“‘神闕’!——師祖,我便選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