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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雍正王朝 - 第279章 督撫之爭 (5)字體大小: A+
     
    康熙四十九年二月,江寧織造府內庭院。

      李煦身著黑貂鑲邊褂子,雙手攏著袖子中,挨著熏籠旁坐著,卻還是覺得冷,不由稍帶了些埋怨道:“子清,知道你有棟亭之愛,可也得分個時令不是?”郎舅二人相敘,自然早把從人打發了去。曹寅微微一笑,為李煦親自把盞,道:“殘梅可賞,溫酒可酌,不亦樂乎?這可是三十年的狀元紅,我讓人特意加了些酸梅嫩姜。此酒只得金陵有,旭東不可不嘗。”李煦無奈,舉杯輕抿了一口,道:“便只你還有此等閑情逸致。我從蘇州巴巴地趕來江寧,是來找你討個章程,可不是來陪你小酌怡情。”

      看曹寅依舊一副淡笑模樣,李煦把杯兒放在石臺面上,面上帶了幾分陰郁,道:“子清呵子清,早年你侍衛處出身,也算半個武人罷,我偏生不信,噶禮如此咄咄逼人,你就生生忍了去?”李煦此一說,并非全然是刻意撩撥曹寅的氣性。便在幾個月前,噶禮甫授兩江總督,便上折參劾曹寅李煦任兩淮鹽運巡查使期間,致兩淮鹽課數年虧空總計達三百萬之巨,言之鑿鑿,一筆一筆記得極為分明,顯見得是處心積慮之作。雖然此折康熙批得婉轉,言“皇太子,諸阿哥用曹寅、李煦等銀甚多,朕知之甚悉,曹寅、李煦亦沒有辦法”字樣,可朝野之間難免物議沸揚,連得江南也不乏有人與市井之間昂然罵指二人為國蠹者。然而,李煦宦海幾十年,還有什么看不清的?噶禮自己是個什么貨色,晉撫任上起碼添上了百萬的家底,此刻居然還妄托公心而非議他人貪瀆?更為甚者,噶禮還指使街頭無賴光棍于鬧市之地毀謗他二人,繼而再假托民意,以為參劾之資。真真可笑可恥之至!

      李煦念及此處,不由火氣又添了一分,蹙著眉頭,道:“你素來是謹慎太過,這事一出,主子不是在折子御批為你我分說了?何必顧忌那許多,還特地使人帶信到蘇州,囑咐著鹽務之事不妨略與人方便。到如今,你我尚有二百余萬的虧空,別人不知也便罷了,這些個虧空,不都是主子南巡的花銷?單我蘇州一庫便是近百萬兩,再不指著鹽課,你我兩家何來活路?”

      曹寅默默收了笑意,自斟自飲了一杯,體嘗著醇香之后的那一點甘苦,緩緩才道:“主子是古來英明之圣主,豈能不知噶禮之意?而主子御批,字字都為體恤你我竭心盡力做皇家犬馬之微勞,也是為著祖上積下那些功德。”李煦雖然心中焦躁,于曹寅話內之意,卻是一點即明:“主子知道噶禮覬覦兩淮鹽課的心思,卻未曾留中了他的參劾…”隨即面上浮起些頹然之色,道:“主子是個念舊情的,噶禮既是正黃旗勛臣之后,亦與我兩一樣,沾著嬤嬤的余蔭。誒…。”曹寅又飲了一杯,從袖籠之中拿出一道密折,遞給李煦,道:“這是我一月前遞上去的晴雨折子,主子御批,你看看。”李煦雙手接過,卻略有遲疑,道:“這…成么?”曹寅擺了擺手,道:“與你也甚有干系,但看無妨。”李煦展開一看,卻是眼角漸漸潤濕了:“知道了,兩淮弊情多端,虧空甚多,必要設法補完,任內無事方好,不可疏忽,千萬小心小心小心小心!”少傾,李煦現出幾分喜色,道:“主子終還是信得過咱們,仍使我等在兩淮鹽務上,實在是天恩浩蕩。”曹寅卻是想得更深了幾分,稍有猶豫想說道些什么,卻只在心底里一聲嘆息。

      曹寅是康熙奶兄弟,又是伴讀,幾十載陪王伴駕,早已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知之甚深。康熙若無所疑,何以坐視噶禮伸手鹽務?御批之內,所指之弊情多端,固可指私鹽泛濫,卻也是當頭棒喝!曹寅自問捫心無愧,可他卻斷不敢擔保面前這位舅爺亦如是。康熙四十年前,皇太子從江寧織造、蘇州織造處索要銀兩共計八萬余,康熙下旨內務府追查,曹寅即刻便密折奏與了康熙,可李煦卻是為太子諱,好生吃了一通排頭方才道出了實情。其后,太子被廢,李煦與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來往甚密,旁的不說,單是昆曲班子便往兩位阿哥府里送了不止三四遭,用得自然都是鹽課稅銀。

      此刻,曹寅見李煦望著御批越發顯得欣喜的面孔,既大覺無奈,卻又有些嫌惡。如今眼見著京里那頭越發的熱鬧,李煦便打起了多結善緣多燒灶的念想,太子處,八阿哥處,兩頭都緊著巴結,指著將來必得有一位能念他的好兒。如今看來,李煦陷得是愈來愈深了。可康熙豈是個好相瞞的主子?江南之地,又豈是只有自己和李煦兩人是他的耳目呵!單一個致仕的王鴻緒,便是曹寅知道同樣有密奏之權而又與李煦有隙之人。李煦之父,曾就廣東巡撫的李士禎,便是因時任左都御史的王鴻緒的參奏而遭奪職解任,雖說王鴻緒自己也是黨附胤禩的,可不見得就不能抽冷子給李煦上些眼藥呵。

      曹寅自己待人高義,素有文名,加上在江寧經營已久,很得江南文人之心。翰林清流如王鴻緒、韓菼、徐乾學等,或是曾與江蘇巡牧一方的宋犖、施世倫,乃至雖為白身卻聲名遠揚的方苞等,皆與其交情深厚,常把酒唱和詩文。這起子人,雖說彼此政見不同,可到得曹寅的棟亭來,都是一派和煦。王鴻緒更時常以文寄于曹寅之處。可王鴻緒交好曹寅,未必就能因著李煦與曹寅有郎舅之親,放得過李煦。李煦在蘇州為太子、胤禩、胤禟買戲班、女孩子大張旗鼓,而王鴻緒便在婁縣,相隔不過數百里而已,但凡稍有留心,哪有不知的道理?

      曹寅正尋思著話兒勸解李煦,不料李煦先開了口:“有樁事,好教子清知道,以免日后為難。前個月,我遞了密折,參劾王鴻緒與伊兄王九齡處探聽宮禁之事,無中做有,搖惑人心。”言罷,把謄抄過的密折遞給了面露些許驚異的曹寅,折內寫道:“臣打聽得王鴻緒每云:”我京中時常有密信來,東宮目下雖然復位,圣心猶在未頂。如此妄談,惑亂人心。臣感戴圣恩,謹遵諭旨,據聞復奏。而王鴻緒門生故舊,處處有人,即今江蘇新撫臣張伯行,亦鴻緒門生,且四布有人,又善于探聽。伏乞萬歲將臣此折與前次臣煦親手所書折子,同毀不存,以免禍患,則身家保全,皆出于萬歲恩賜也。至于前所奏程兆鱗、范溥,其兩人亦每每亂言東宮雖復,將來恐也難定,理合一并復奏以聞。”曹寅讀罷,重重一跺腳,道:“你糊涂呵!王季友(王鴻緒字)的事不消說,王氏一門,圣眷猶隆,未必是你這一折便參的倒,那督撫之爭,又豈是你該摻和的么?”見李煦還有些不以為然之色,饒是曹寅脾氣再好,也難免沉下面孔道:“我今兒酒沉了,須得歇息,給旭東告罪了!”不顧李煦難堪之色,立時便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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