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抬高音調:“張延齡接旨!” 張延齡仍舊在后面跪著,張鶴齡回身拽了一把,張延齡眼中全是茫然,問道:“完了?” “什么完了,給你的圣旨!” 張延齡指著自己,滿臉疑惑地問道:“圣旨,給我的?” “趕緊到前面來!” 張延齡又指了指自己,確信沒問題,這才走到最前方,跪下行禮。 小太監再次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內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視夫皆而并貴,懿范彌彰崇嘉永。昔日昌國公之子張延齡能文武兼全,隨兄南下,以身犯險,居功至偉,實乃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大出力報效詎可泯其績而不嘉之以寵命乎,特此敕其為建昌伯,賜飛魚服,食祿三百石。欽哉!” 建昌伯…… 張鶴齡心說,該來的終究會來,只是沒想到,小弟這個爵位竟然是自己幫著賺來的。 這豈不是說,張家有兩個爵位了? 大明的爵位含金量其實不算差,哪怕是皇親國戚,最多也就給個伯爵意思意思,想要進爵,非有軍功不可。 本來張鶴齡的爵位是繼承他爹的,按理說這里面就沒張延齡什么事了,但是這次福建之行,確實立了功,弘治皇帝礙著百官情面,不能給自己封賞,便把這份人情還到小弟身上,想的還挺周全。 雖然這個爵位沒有實打實的封地,可此后,只要不絕嗣,幾乎就可以保證爵位的延續,世襲罔替,子孫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不但會賜予田地,還可領取俸米,同時,成年之后,往往會另有差遣,比如說在錦衣衛弄個差事什么的。 張延齡喜出望外,趕忙拜謝。 小太監臨走前,悄悄將張鶴齡拉到一旁,說道:“陛下說了,請壽寧侯入宮,有要事相商。” 張鶴齡回道:“本侯即刻準備,隨公公一起入宮。” “壽寧侯,陛下的意思是,此番入宮最好莫要讓他人知道,不如就坐咱家的轎子走吧。” 張鶴齡琢磨了一下,弘治皇帝找自己去談事,還不想讓別人知道,看來,是已經對眾官員有了不滿。 弘治皇帝非常信任文官,歷史上的弘治中興就是因為他重用老臣。 但是盲目地信任文官集團,結局都不咋樣。 雖然這些人平日里出口成章,不是孔曰成仁,就是孟曰取義,可實際上,文官集團是除了皇帝之外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他們所作所為,說穿了,還是為了自己。 比如說悲催的崇禎皇帝,李自成都要打到北京城了,有人說,撤回南京,起碼還能守住半壁江山,但是文官集團骨氣硬,天子守國門,不能走! 然后崇禎皇帝就被忽悠地沒跑,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可是這幫文官,不管是誰坐江山在,只要自己隨便投個降,還能繼續當官。 現如今弘治皇帝終于意識到問題,反而是件好事,起碼自己有更多的發揮空間。 張鶴齡偷偷摸摸地跟著隊伍進了宮,弘治皇帝正在乾清宮批奏折,看到張鶴齡到了,便摒棄了左右,只留下張鶴齡自己。 張鶴齡叩拜:“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 “對朕的封賞還滿意嗎?” 張鶴齡郁悶地說道:“陛下,您封的是二弟延齡,不是臣啊!” 弘治皇帝眼皮一抬,說道:“朕當然知道,可是你的所作所為,若是朕賞了你,不怕滿朝文武心寒嗎?” 張鶴齡嘆了口氣,說道:“臣秉公執法,誰愛寒心誰寒去。”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將人押送至京城嗎,非要當場斬首,是立威嗎?” “陛下,您不知道當時的形勢,這幫人要謀害臣啊,臣死不足惜,可這幫貪官依舊逍遙法外,欺上瞞下,到時候百姓恨的是您這個皇上啊!” 弘治皇帝搖搖頭,說道:“無論如何,你都要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總不能讓朕為你收拾爛攤子吧!” “臣愚鈍,沒什么好法子。” 張鶴齡心中暗道,老子沒死在福州已經很不錯了,還想要兩全其美,我看你是臭美! “你還愚鈍,朕的內閣首輔都被你干掉了,你若是愚鈍,朕的萬千臣子就沒有靈光的了!” “陛下,臣又苦衷的。” “你有何苦衷,莫非劉吉躺在床上欲加害與你?朕就不明白了,你已經到了眼皮子底下,你把人拿住也就算了,為何還非要趕盡殺絕,一天都等不及嗎?” “陛下,臣真的有苦衷的。” “你倒說說看,若是說不出,置你欺君之罪!” 張鶴齡心說,不帶這么玩的,什么啊就欺君之罪了! “其實,劉吉身后還有人。” 弘治皇帝臉色突然變得鐵青,問道:“誰?” 此時此刻,張鶴齡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于是說道:“想必東廠和錦衣衛已經打探到一些端倪,寧王近年來動作挺大。” “你都知道些什么?” “福建官員、倭寇、劉吉這些人并不是胡亂拼湊到一起的,他們身后有個共同的主子,就是寧王。” “張鶴齡,此事慎重,你可有證據?” 張鶴齡搖搖頭。 弘治皇帝語氣冰冷:“若是沒有證據便誣陷藩王謀反,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陛下您聽我說啊,”張鶴齡解釋道,“本來是有一封寧王的親筆信,這封信就是害死鄭子純的起因,但是臣剛剛離開福州,就被上高王劫持了,后來臣反劫持了上高王,與其談判,最終答應留下信函,上高王放臣離開。” 弘治皇帝仍有疑問:“上高王為何為答應?” “他也沒辦法啊,若是事情僵持下去,怕是寧王棄車保帥,屆時上高王與臣同歸于盡,對他自己也沒什么好處,他才答應臣的條件,也算是不得已而為之。” “如此說來,所謂的證據,仍是口說無憑?” 張鶴齡點點頭,說道:“臣可以找來人證,但是這么大的事,幾名人證的話也不能定寧王的罪,臣以為,還是假裝不知情的好,否則寧王事情敗露,定然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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