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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經人誰在漫威學魔法啊 - 166.陰影、刀刃、洛嘉與瘋狂的六輪卡車醉駕司機(一萬大章)字體大小: A+
     
      精神狀態?

      站在亞空間內,何慎言搖了搖頭。

      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完全可有可無。

      他試著讓自己集中注意力以好好掌握這種得之不易的,清醒的瘋,卻沒能成功。

      此時此刻,他的意識是模糊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對事物的『反應』正在橫衝直撞。很明顯,它們最終會彼此融合,但不是現在。

      而現在

      他嘆了口氣,仰起頭看了眼,那毫無邏輯可言的厚重幕布此刻掛上了一片猩紅的色彩,落在他眼中,無疑更讓法師感到煩躁。

      他知道這抹紅色屬於誰。

      突兀地,他有了種想要撕碎一切的衝動。讓事情更加糟糕的一點是,就在這衝動出現的下一秒,恐虐的笑聲便在他耳邊迴蕩了起來。

      法師的臉皮抽搐了起來——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是的,好好體會一下這狂怒。」祂狂笑著說。「人之怒,法師,珍貴的憤怒,體會它,然後將它釋放出來。」

      「閉嘴吧」何慎言低聲說道。「你他媽的臭雜碎」

      「你可以做到這件事。」

      恐虐對他的辱罵置若未聞,甚至還鼓勵了起來。

      「只要你完全拋下這一切,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在束縛你嗎?你本可以成為更加出眾的樣子,你可以手握利刃或戰斧,親自處死那些該死之人,或者惡魔不要說謊,我知道,你喜歡看見敵人的鮮血,聽見他們的哀嚎。」

      「我說了讓你閉嘴!」何慎言狂怒地叫喊起來。

      他抬起手,指向天空。幕布在頃刻間便被從他指尖射出的閃電撕碎了,而恐虐的狂笑聲卻依舊迴蕩不休:「你用規則與理智束縛著自己,這不是你應有的樣子——!」

      血神咆哮起來:「別再掩飾了!」

      何慎言一言不發地低下頭,顫抖著打開了一扇通往亞空間其他地方的傳送門,迅速離開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單槍匹馬衝進恐虐的荒原。當然,為了發泄一番,他還是將那傳送門的指向調了調。

      幾秒過後,閃電留下的那片狼藉就迅速消弭了,猩紅的色彩再度遮蔽了一切,與此同時,一片紫色的雲卻從這星空的另一端飄蕩了過來。

      雲出現在宇宙里,本是不應存在的事,但這裡是亞空間。

      這裡什麼都可能發生。

      甚至包括色孽試圖與恐虐搭話。

      「啊,那小法師剛走?」雲朵里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我是不是來晚了——噢,你也在啊。」

      祂故作驚訝地笑了起來:「早知道我就不來了,看見你這個傻大個可真令人掃興。」

      恐虐冷哼了一聲,竟然沒有立刻動手,不過,屬於他的色彩也已經迅速消失了,最後,祂只留下了一句滿懷惡意的話。

      「你還是想想自己應該怎麼辦吧,你這塊發爛的臭肉。你以為你還能將那些靈魂碎片藏多久?」

      色孽沒有回答,只是曖昧地笑了起來。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祂慵懶地答道。「讓他找到也無妨嘛,只要令他分心就好,我現在可是只想要那個小法師。」

      祂再次吃吃地笑了起來。

      -------------------------------------

      科瓦洛上的早晨通常來說是較為寒冷的。

      準確地說,科瓦洛巢都的底層在早上與夜晚是比較寒冷的。巢都底層可沒有中層與高層的供暖措施,底層人們只能通過有限的手段來取暖。

      身為一名巢都底層的居民意味著很多事情,你得應付層出不窮的幫派、變種人的威脅、來自上層的層層剝削。你吃不好,睡不飽,穿不暖,死得早,但你必須結婚生子為帝國做貢獻。

      而且,在氣候愈發惡劣的現在,如果你沒有一個居所的話,那麼,你就只能對帝皇祈禱了。

      大部分情況下,後者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個工人,托蘭,正站在他的家門前大動肝火,他想出去,但他打不開門。

      這個本應簡單的動作卻費了他不少力氣,而且還沒達到應有的效果——這扇見鬼的門今天像是被冰凍住了似的,就是打不開。

      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氣得夠嗆。

      「看在帝皇的份上啊!」

      他用力地用肩膀頂著門,一下又一下,嘴裡也嘟囔著:「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要上工呢!」

      幾分鐘後,就在他因為憤怒差不多要將自己的門拆了的時候,這扇又破又舊的門總算是被他頂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與此同時,門後也傳來了重物摩擦的聲音。

      喘著粗氣,托蘭憤怒地從那打開的縫隙向外窺視,他想知道是什麼東西堵住了自己的家門,但從這個角度,他卻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暗沉顏色,像是黑色,那顏色令他想起科瓦羅的夜晚。

      「什麼東西?」

      托蘭驚疑不定地縮了回去,甚至直接退到了自己的床邊。他的後腳跟碰到了那床鋪的木頭底部,使它發出了一聲劇烈的響聲,也令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叫。

      滑稽的場面無人看見,但托蘭的驚疑卻正在迅速轉變為惱怒。

      他為自己展露出的軟弱一面而感到恥辱。托蘭不知道『恥辱』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應該怎麼寫,但他本能地覺得,被一個看不清的黑色影子嚇成這幅模樣,不是什麼好事。

      就這樣,工人再度湊到了門邊。他那過度老成的臉緊緊地貼著門框與門縫,灰色的右眼竭盡全力地朝外看去,這次,他看得真切了一些。

      那黑色的影子似乎是金屬造的,托蘭眯起眼,仔細地分辨著,想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個啥。

      可惜的是,他沒辦法做到這件事,他的視力受損太嚴重了,在工廠內工作的三年嚴重地損耗了他的身體健康。

      雖說對一個巢都底層的居民來說,健康這個詞根本就不存在,但托蘭還是清楚的,自己正在每況愈下,就像他那張該死的床,老是搖搖晃晃的。

      他仔細的看著,猜想著,最終得出了一個堪稱想像力豐富但十分符合巢都邏輯結論——這黑色的金屬應該是某個人蓄意堆放在他門口好不讓他去上工的,至於目的,無非就是為了噁心噁心他。

      想到這兒,托蘭出奇地憤怒了起來。

      「這些可恨的混蛋!」他怒罵道。「嫉妒我的效率比他們高麼?!」

      他一邊罵,一邊在自己狹小的屋子內踱步了起來,好幾分鐘後,他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不管怎麼說,他必須去上工——距離遲到還有十五分鐘。

      如果他不能在這十五分鐘內趕過去,那他這個月的食物配給份額就會減少三分之一,那意味著他又得餓肚子了,搞不好還會餓昏過去。如果昏過去,就又有一天遲到,那麼食物配額就又會被扣掉三分之一。

      如果以上這些事全部發生,那托蘭覺得自己恐怕就得和那些借貸的人一樣去找黑幫們賣身買食物了。

      問題是,有什麼辦法能讓這塊該死的、又厚又沉的金屬離他的門遠一點呢

      沉默半響,托蘭乾脆從他那破爛的木頭桌子地下拖出了一根金屬長條來。

      這東西是幾個月前他從廢料堆里撿來的,雖然說這樣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工廠內的任何東西——包括但不限於工人——都是工廠的財產。

      但是那時候底層巢都正在鬧每幾個月就來一次的起義,為了避免被搶劫時沒法壯膽反抗,托蘭還是將它拿了回來。可惜,它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罷工起義在短短兩個小時內就被鎮壓了。

      雖然當時沒派上用場,但現在,它有了新的用途。

      咬著牙,托蘭將它插入了那另一邊的縫隙里,也就是有著轉軸的那邊,隨後竭盡全力——甚至跳了起來,用全身的力氣和他的體重猛地向下一壓!

      伴隨著咔嚓一聲,托蘭快意地笑了起來,哈,使壞的傢伙以為這樣就能攔住他嗎?沒門!

      兩分鐘後,他總算將它徹底破壞了。

      「好,好。」

      咕噥著破碎的語句,托蘭雙手使勁,將門拿了起來,放在一邊。他抹了把汗水,扭頭看向門口,甚至還提前眯起了眼,想知道那塊擋住他門口的金屬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可他卻發現,自己現在所看見的東西不是金屬了。

      那是個人。

      一個巨人。

      說得再準確點,一個躺著的巨人。

      他的盔甲表面滿是斑駁的痕跡,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他的面部是一個金屬狀的骷顱,黑黝黝的,眼眶中有兩點紅色的暗沉光芒,令托蘭想起工廠里即將熄滅的熔爐。

      他顫慄而震驚地看著這個巨人,竟然忘了尖叫——他本應該尖叫的,人類在面對超出自己理解之外的事物時總會這麼做。但他沒有,恰恰相反,一種超脫的理性突兀地襲擊了他。

      托蘭仰起頭,看著家門前方。他的家擁有一個與眾不同的構造,他住在一片破舊金屬構成的長條後方。

      破舊的金屬與廢棄的布料共同構成了這長條,它們令他的家擁有了這一片其他人都不曾擁有的特別之處——一個長長的,毫無用處的走廊。

      而且,在那走廊的盡頭還有一扇門,他眯起眼,十幾秒後才看清楚,那扇門關的好好的。

      這件事對目前的他來講至關重要。

      這是他父親留下的作品,他父親總是喜歡幹這些毫無用處的事,而現在,這件毫無用處的事卻避免了其他人看見這個巨人躺在他的門前。

      「感謝你,父親。」托蘭喃喃自語道,然後跪倒在地,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巨人的身體。

      巨人沒有予以回應。

      沒有突然躍起,砍下他的腦袋。也沒有發出暴怒的喊聲,將他撕成兩半。他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真的死了一般。

      他死了嗎?

      托蘭跪在那裡,牙齒打顫。他的肩膀正在快速起伏,這是劇烈呼吸所帶來的連鎖反應之一。他緊張地蠕動著自己的膝蓋,使得自己朝前方前進了些許,隨後,他再次伸出手碰了碰巨人。

      還是沒有回應。

      托蘭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開始重複起來。不知過了多久,那巨人總算是給了他一點回應。

      那骷顱狀的面部低下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但聽上去依舊可怕:「是誰?」

      「是,是,是我?」托蘭結結巴巴地,給出了一個愚蠢的回答。

      這回答太過愚蠢,甚至讓巨人都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

      「你是誰?」他友好且虛弱地問。

      「我,我是托蘭,我是個工人我,我在這裡工作」托蘭顫抖著回答,他情不自禁地用上了面對工廠主時的態度,無比恭敬,無比緊張。

      「啊,一個工人,有意思我聞得出來,這裡的空氣是有毒的,且富含多種有害的化學物質。那麼,工人托蘭,這裡是個巢都麼?」

      「是的,這裡是個巢都,大人。」托蘭迅速地進入了角色,甚至開始稱呼巨人為『大人』,這是一個他不明白其意思的稱呼,他只是被告知,在面對那些『高級人員』時要用上這個稱呼。

      在他想來,這個巨人顯然也是其中之一。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倒在自己家門口,可托蘭也不敢問。

      「這倒是讓我有些吃驚了。」

      巨人喘息了一會,就這麼短短的片刻功夫,他的聲音便聽上去好多了,至少不像是剛醒來時那般虛弱了。

      「那麼,我現在是在哪裡呢?」過了一會兒,他問。

      「我家門口?大人?」托蘭呆呆地回答。

      「你家門口?哈哈哈哈哈」

      巨人發出了一陣善意的笑聲,托蘭不知道他為何要發笑,但至少能分辨出一件事。

      他不是在嘲笑自己。

      於是,他也跟著一起傻傻的笑了起來。兩個人的笑聲在這金屬與破布的長廊內迴蕩了起來,而後,巨人突兀地抬起了手。

      托蘭吃了一驚,以為他要傷害自己,並立刻順從地低下了頭——如果反抗,會迎來更大的疼痛,這是他過去得出的經驗。

      但是,沒有。

      疼痛沒有到來。

      他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音,他抬起頭,發現巨人正將他的手放在地面上摩擦著。

      壯著膽子,托蘭出聲了:「大,大人?」

      「啊,工人托蘭,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巨人發出一聲劇烈的咳嗽。「幫我坐起來。」

      好啊,當然——這能有多難?托蘭想。

      現實告訴了他,這有多難。

      他花了二十分鐘才幫助巨人坐了起來,而他已經完全忘記自己要去上工這件事了,他的心神此刻都放在這個巨人身上。

      「這樣就好多了,多謝你。」巨人溫和地說。「接下來,我想讓你站遠一些。」

      托蘭順從地朝屋內走了幾步,他扒著門框,又跪了下來,仰望著巨人。他看見巨人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對他來說,那不過是把小刀,但托蘭卻覺得那把刀完全能將自己捅個對穿。

      他敬畏地看著這把刀,看著巨人拿著刀捅進了他盔甲的縫隙之中,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里,巨人竟然就這樣成功地將他胸前的盔甲卸了下來。

      盔甲下血肉模糊。沸騰的,滾燙的鮮血像是傾倒熔爐里的鐵水似的沖了出來,染紅了他的鐵甲,和托蘭家的地面。

      一個人真的能出這麼多血嗎?托蘭疑惑地想,他看見過一個工人被工廠的機器絞斷手臂,那傢伙當時流的血也沒這麼多,甚至連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事後還賠了一部分食物配給給工廠。

      「很抱歉,我弄髒了你的家門口。」

      巨人低聲說道,將刀扔到一邊,骷顱面龐無悲也無喜,但托蘭覺得,他此刻應該是痛極了。

      他的胸口有一個巨大的創口,考慮到他盔甲完好無損的模樣,這創口的出現簡直是莫名其妙。

      托蘭盯著那創口看了很久,久,但是不明智。他過了很久才分辨出那些粗大的白色橫條是巨人的骨頭,這發現讓他面色煞白地後退了一步。

      「情況很糟啊。」巨人低著頭,評估著自己的狀況。「竟然沒辦法止血嗯工人托蘭,你家中可有——啊,算了,我在想些什麼?我已經不需要那些東西了。我已經不是唉。」

      他嘆完了氣,又笑了笑:「而且,竟然想問一個平民要治傷的藥,唉好吧,托蘭,我希望這沒有嚇著你,但我受傷了,而且很嚴重。」

      「您受傷了?」托蘭重複了一遍,而且立刻意識到了自己此刻表現得有多麼愚蠢。

      可是,巨人沒有在意他的愚蠢。

      「是的,我受傷了。」他溫和地說,也和托蘭一樣重複了一遍。「就目前來看,我傷得很重,甚至沒辦法靠自己移動。還好,我的這身盔甲只是對過去的一種拙劣模仿,它只是徒有其表,否則我可能還沒法立刻看見這傷口的樣子。」

      托蘭沒法理解他的話,至少無法理解其中絕大部分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可憐的詞彙量並不支持他理解巨人的話,因此,他只是以一種謙卑的、誠惶誠恐的態度道了歉:「抱歉,大人。」

      「你為什麼要道歉?」

      托蘭茫然地看著他。

      巨人嘆息了一聲。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知道這個工人為什麼要道歉——他道歉,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生來受到的教育便是對上級以及那些看上去就身份比他尊貴的人要保持完全的服從。

      他對他道歉,但這個平民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只是服從罷了。

      僅此而已。帝國最喜歡這樣的平民,他們是勞動力、消耗品。和機器上的螺絲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可以是任何東西,但唯獨不可以是一個擁有自我意志的人。

      巨人抬起手,在自己的骷顱面甲上摸索了一會兒,隨後將其摘了下來,露出一張疲憊的臉。他本應很英俊的,但那形銷骨立的臉和那雙眼睛卻破壞了一切。

      英俊已否已經不再重要了,這雙完全漆黑如墨的眼睛——甚至令他看上去不太像人。

      「托蘭,你說自己是個工人,是嗎?」他問。

      托蘭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完全不敢抬頭直視他的臉。他害怕那雙黑色的眼眸,覺得它們仿佛有魔力,能將人的靈魂吸走。

      無形之中,他更加尊敬這個巨人了,已經覺得他不僅僅只是和工廠車間主任一個等級的大人物了,他肯定是位貴族。

      「好,工廠里是生產什麼的呢?」巨人耐心地問。

      「這——大人,我不清楚。」托蘭愣住了,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你們生產的是食物,還是金屬產品?或是別的東西?」

      「是金屬產品,大人。」

      「是成形狀的,還是胚子?」

      「是胚子,大人。」

      巨人點了點頭,聲音中的睿智讓托蘭肅然起敬:「看來你在一個加工廠里工作,金屬產品這倒也能解釋為何你的手指上有如此嚴重的灰色了,它們幾乎都滲進你的皮膚里了。你在操作那些機器時不戴手套嗎?」

      「手套是什麼,大人?」

      巨人沉默了一會,隨後移開了話題,沒有再談起任何有關工廠的事,閒聊的興致在托蘭的那個回答後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平靜。

      「我們交談了一段時間,但我還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這是不禮貌的。那麼,托蘭,我叫做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很拗口的名字,是不是?」

      托蘭努力地在心中模仿著他的發音,十幾秒後,他點了點頭。

      「你不知道我是誰麼?」科拉克斯感興趣地盯著他。「你沒遇見過阿斯塔特們嗎?」

      托蘭繼續茫然地搖了搖頭,臉漲得通紅——在他過去的人生里,他從未像這一刻一般覺得無知是一件可恥的事。

      「沒遇見過他們,是一種好事,托蘭。」科拉克斯平靜地告訴他。「他們數量並不多,至少比起你們來說,是這樣。而他們要去的地方從來都只有死亡——換句話說,他們永遠都走在犧牲的路上。我也是如此。」

      他的聲音很輕,但裡頭卻有種讓托蘭聽不懂的力量。與此同時,這個工人則驚恐地發現科拉克斯胸前的傷口正在快速癒合。

      他想說些什麼,但科拉克斯卻打斷了他。

      「它們來了。」他自言自語道。「我的本質又回歸了,這意味著它們也一起跟來了。我本以為我會死在那危險的靈能爆炸里,沒想到卻只是受了點傷。」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而且還恢復的如此之快。」

      科拉克斯說著托蘭聽不懂的話,從地面上站了起來。他高得可怕,簡直就像是一座山。托蘭呆呆地看著他,並沒有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對於這個凡人來說,他的故事到此為止就結束了,接下來的事,是他不應該看,也不能看的。

      科拉克斯揮了揮手,一股力量從至高天中湧出,令托蘭暈了過去。帶著憐憫,科拉克斯將這個凡人放在了他自己的床鋪上,黑暗在他身後匯聚成型,將那把刀拿了回來,連同刀鞘一起放在了托蘭身邊。

      這也算是一種答謝——如果托蘭需要錢,這把刀能為他換取一些,至於怎麼換,科拉克斯知道,自己並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巢都底層的居民們自有辦法。他們總能活下去的,活著是人類的本能,無論怎麼說,這份本能都不會被拋下,除非那人真的認為自己該死。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走出了這間小的過分的屋子。

      科拉克斯平靜地向前走去,他每走一步,身上的鐵甲便掉落一部分。這無所謂,這身盔甲本就是他出於對過去的追憶才塑造的東西,徒有其表,甚至連伺服器都沒有。

      到了最後,他身上僅餘一件黑色的長袍,破破爛爛,黑髮披散在腦後,使他看上去竟然有了一種聖徒般的氣質。

      但是,他接下來所做的事可不是那些崇拜金色的宗教中會描述的聖徒故事。

      科拉克斯抬起雙手,群鴉從虛空中湧出。它們不吵不鬧,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宛如黑暗本身。

      它們簇擁著他,而他則往黑暗中去了。

      -------------------------------------

      「將下一個祭品帶上來。」年老的祭司以近乎耳語般的聲音向他的僕人發布了一個命令。

      高大而健壯的僕人點了點頭,聲如洪鐘地喊道:「將下一個祭品帶上來!」

      兩名教眾立刻帶著一個雙手雙腳都被綁了起來的女人走上了高高的祭壇,並將她放在了刻於地面的法陣中。那上面滿是鮮血與孩子的屍體,而女人則麻木地看著這一切,根本沒有反抗的意識。

      祭司再次對他的僕人點了點頭,這強壯到不像話的僕人便走上前去,用一把匕首割斷了女人的喉嚨。鮮血湧出,她無助地望著黑暗的天花板,張開嘴,似乎是想要呼救,但最終也只不過是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嗚咽罷了。

      僕人按住她,回頭看了眼自己的主人,老祭司站起身,兜帽下的臉蒼老又貪婪。他盯著那女人,走上前來,望著她即將死去的眼神,滿意地笑了。

      「以母親的鮮血,孩子的屍骨!我們在此祈求!」他張開雙臂,狂熱地呼喊起來。「諸神啊!回應你們忠實的僕人吧!請降下你們的恩典吧!請為我們指引前路吧!」

      於是台下的教眾們便也一併呼喊了起來,他們人數並不少,因此喊起來的聲勢也頗為駭人。這聲音迴蕩著,撞入比他們所處的底層更深的地方,引起了一陣恐怖的回音。

      那女人逐漸沒了聲息,僕人鬆開他的手,用匕首開始專心致志地在女人身上刻下褻瀆的圖案。

      他們沒有在她生前放過她,在她死後更是變本加厲。她的皮肉被劃開,皮膚逐漸變得蒼白,地面上的法陣開始明滅亮起,刺眼的光從中匯聚而出。

      見狀,祭司狂喜地笑了起來,僕人同樣欣喜,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主人,並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他,希望他能在獲得恩典後多給他分配一些食物——但是,他的理智卻突兀地在這個時刻給了他一個提醒。

      這提醒令他的眼睛看見了祭司身後的一個東西,一個半分鐘前還不存在的東西。它攀附在岩壁之上,像是一團影子。

      然而,它真的是影子嗎?

      不,不是的。

      影子不會有著近似人形般的輪廓。僕人凝視著它,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它更為模糊,更為可怕。它沒有眼睛——按照道理來說是沒有的,僕人卻覺得自己正在被一個怪物以最恐怖的眼神瞪視,其中飽含怒意。

      他放聲尖叫起來。這怒意在短暫的半秒內便摧毀了他的神智,令他瞬間大小便失禁,肌肉痙攣。

      而後,伴隨著這聲尖叫,那影子在搖曳的燭火中碎裂了,從中冒出無數隻漆黑的渡鴉,它們發出刺耳的叫聲,於教眾們的頭頂瘋狂的盤旋。它們刀片般鋒利的羽毛直直降落,又因為突兀颳起的狂風而化作恐怖的羽翼風暴。

      三秒過後,現場已不再存有任何活人。

      在碎裂的血肉中,科拉克斯從黑暗中沉默地走出。他來到那死去的女人面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圍那些死去的孩子們,臉頰繃得緊緊的。

      與此同時,他周圍卻不知從哪湧出了一陣迷霧,仿佛煙塵,縹緲又毫無重量。法陣依舊明滅著,宛如正在呼吸。

      科拉克斯看了眼這已經被啟動的法陣,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阻止不了它,陣法已經啟動,從外面是關不上的。那個愚蠢的祭司並不會知道他的祈禱將帶來什麼樣的恐怖狂潮。

      向亞空間祈禱,你獲得的東西永遠只會是痛苦與折磨。

      恩典?

      科拉克斯笑了笑,他伸出手,群鴉匯聚,化作一把黑色的利刃。他將這劍插入陣法中央,順勢一擰,四周瀰漫的迷霧此刻像是突然受了某種感召似的開始朝著其中瘋狂湧入。

      他閉上眼,平靜地呼吸著,並在短暫地等待後化作一縷黑色的煙霧也一同進入了那法陣之中。幾分鐘後,法陣停了下來。

      法陣從外面是關不上的,但從裡面可以。

      「洛嘉」

      站在亞空間的風暴中,科拉克斯低語道:「你在哪裡?」

      -------------------------------------

      沒人知道洛嘉·奧瑞利安如今身處何地,誰能曉得尤利曾的去處呢?

      就算你將這個問題扔給艾瑞巴斯,這位自稱為『命運之手』的洛嘉副官,他恐怕也只能給你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當然,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就只有天和科爾·法倫這個和他齊名的雜種清楚了。

      按照懷言者們的官方說法,尊貴無上的洛嘉·奧瑞利安大人正居住在他的『狂信之城』中,當然了,這是懷言者們的官方說法,而懷言者們

      所以,讓我們回到正題上來,洛嘉·奧瑞利安如今到底在哪呢?

      答案是,他在逃跑。

      是的,他在逃跑。

      用坦誠的、理性的心態來描述的話,那麼,洛嘉會承認,這是他自升魔以來最為狼狽的時刻。哪怕是那次與科拉克斯的戰鬥都未曾讓他感到如此的恥辱。

      那次,他至少能還手,在他看來,他至少給那只可惡的烏鴉吃到了一些苦頭可這次?

      這又算什麼?

      洛嘉奔跑著,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上發足狂奔。他沒有動用靈能或混沌的法術,只是單純的憑藉肉體的力量在奔跑。不是他不想用它們,而是它們被封鎖了。

      現如今,他竟然只能依靠奔跑來躲避。

      思考的間隙,他聽見一聲刺耳的尖叫。

      洛嘉回過頭去,看見一隻惡魔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提到了空中。它無助的尖叫著,恐懼這種情感本不應該出現在一隻放血鬼身上,可是,它現在無疑就是在飽含恐懼的尖叫。

      洛嘉緩緩放慢了腳步——不自覺地。

      他眼中竟然異彩連連,他開始期待起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放血鬼的四肢驟然扭曲起來,悽厲的慘叫在霎時間傳遍了整個荒原。緊接著,它的胸腹被無形的利刃徹底捅穿、剖開。碎骨、內臟與血霧激射而出,鮮血飛射,放血鬼不停地慘叫著,直到它死去方才停止。

      而它的同類們,那些本應無時無刻充滿憤怒的恐虐惡魔,竟然正在瑟瑟發抖。

      這樣的情景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且不僅僅只是發生在恐虐的惡魔之上。

      洛嘉原本前來這片荒原不過只是為了散心,順便抓幾隻惡魔給它們宣講一下滿足滿足自己的演講欲望。

      他原本是很喜歡與奸奇的惡魔交談的,但是你懂的,於是他退而求其次,打算找色孽或納垢的惡魔談心,結果,噩夢卻在不經意間降臨了。

      一個無形的存在降臨到了這顆星球,並開始一言不發地屠戮起上面的所有生物。

      洛嘉最開始很生氣,因為最先遭殃的就是那個和他談話的納垢惡魔。

      他舉起自己的戰錘就想找那無形之物的麻煩——在他的設想里,這無非是某個惡魔親王的手筆,而且多半是恐虐的,一個惡魔親王,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麼?

      但是,那無形之物卻立刻剝奪了他使用法術的能力,並開始一個一個地殺死他面前的所有惡魔。於是他知道,自己該跑了。

      惡魔親王不可能做到這種事,要知道,他的混沌法術與靈能可是來源於四神!雖說其中一個逝去了,但那也還有三個呢。

      洛嘉立刻開始思考,甚至開始往不可言說的地方猜測。莫非這是一個新誕生的神明正在宣洩誕生後的本能欲望?祂如此的喜好殺戮,肯定會與恐虐有一戰,我是否應該立刻通知血與顱骨之主呢?

      沒能成功。

      他的呢喃——那一如既往能夠直接與神明溝通的呢喃此刻失去了作用。洛嘉驚恐了一會,他以為是神明拋棄了他,但其實不是。在他冷靜下來後,他意識到,這是那新誕生的神明的力量。

      祂封鎖了此處,因此沒有其他任何神祇能夠再觸碰到這顆星球。

      洛嘉當場就想跪拜並獻上自己的忠誠,毫不猶豫。

      王座上的那位救不了人類,混沌四神如今只剩三位,這證明祂們恐怕也救不了人類,但這位呢?這位新誕生的呢?這是否就是他一直以來期待的,那條『正確的路』?

      可惜,新神對他的祈禱根本沒有理會,洛嘉知道,這恐怕是因為自己的誠意不夠。他當即便想離開這裡,找個地方發動一場血祭並與這位新生的神明溝通,來獲取祂的賜福。但問題就出在這裡。

      他一時半會走不了,只能靠奔跑前往祭壇,並啟用那裡的傳送門,他只能寄希望於這種方式了。

      好吧,無論洛嘉如何猜測,如何欣喜,他都不會知道,這件事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精神病人正在發泄。普通的精神病人在發病時會摔打東西、癲癇,嚴重者甚至會危及自己的生命。

      而何慎言

      作為一個不那麼普通的精神病人,他發病時會危及惡魔或某些外星人的生命。

      惡魔們對此很有意見,但它們一點辦法都沒有。這顆星球上有恐虐的惡魔,有色孽的惡魔,也有納垢的惡魔。

      它們聚在一起,納垢的惡魔播撒瘟疫,色孽的惡魔整天歡愉,恐虐的惡魔見誰都砍,正是亞空間內再常見不過的景象。死亡對它們來說不算什麼,但如果是真正的死亡,那情況可就不太一樣了。

      屠殺降臨以後,色孽的惡魔開始對沙厲士祈禱,沒有回應。

      恐虐的惡魔一邊抵抗,一邊狂熱地試圖找到那個屠殺它們的人。

      最開始時,它們還大聲呼喊要求對方出來和它們戰鬥。但是,當恐懼的情緒被強制植入它們的腦海里後,這些惡魔便立刻丟下了自己的武器尖叫著逃跑了,恐虐也因此收回了自己的賜福。

      納垢是唯一想出手幫忙的邪神,只可惜祂也無能為力。喝醉酒、還開著六輪大卡車的醉駕司機正在這條高速公路上無情地碾壓所有惡魔,慈父是慈祥的,但也不想自己剛恢復不久的花園又被燒個精光。

      愛莫能助,這是祂的回答。

      於是,場面就成了如今現在這幅模樣,混亂、荒誕不說,甚至還夾雜著一點喜劇成分。如果你能以理性的眼神將所有的一切都拋開看待,你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

      一如洛嘉·奧瑞利安本身一般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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