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沏好的。
北長青給自己斟了一杯，品了一口，不由皺起眉頭，這茶口感怪怪的，說不清是什么味道，一口茶下去，莫名有種滄桑的感覺。
什么玩意兒？
北長青又品了一口，這種滄桑的感覺更加強烈，整個人都像老了一圈，很是邪門。
他瞧了瞧手中的茶，問道：“這是什么茶？”
老三輕聲淡語的說道：“這茶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不應該不知道。”
“我為什么應該知道。”
面對北長青的疑惑，老三沒有解釋，只是輕輕抬手，園子里一棵大樹上落下一片花瓣。
“你是用這玩意兒沏的茶？”
瞧見老三點頭，北長青頓覺不可思議，這花瓣他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這就是槐樹上長的槐花。
老槐峰上到處都是老槐樹，這些老槐樹偶爾會開花，開的就是這種奇形怪狀的槐花。
北長青好歹在老槐峰上住了十來年，槐花倒是見過不少，可從來沒用這玩意兒沏過茶，也不知道用槐花沏茶竟然這么邪門，一口下去，歷經滄桑。
“你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哦，也沒什么事情，我這不是剛回來嘛，過來看看你。”北長青笑道：“怎么樣，在這里住的還習慣嗎？”
老三點點頭，淡淡說道：“你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言，無需說這些毫無意義的廢話。”
“這怎么能算毫無意義的廢話呢，咱們認識這么長時間，我關心關心你，難道不應該嗎？”北長青以長輩自居，一副教導的口吻道：“三兒啊，你剛修煉成型，這為人處世方面，還得多多學習才是，這人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人情世故這門學問可是深著呢。”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你就回去吧。”
聞言。
北長青禁不住搖頭苦笑。
知道老三性情高冷，又沒有人味兒，琢磨著嘮嘮家常，套套近乎，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他連忙賠笑道：“也不能說沒有事兒，事兒嘛，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的。”
“那就說吧。”
“上次……聽你說……你來自天荒古境？”
老三點點頭，北長青又問道：“這么長時間，怎么也不說回家看看，要不，我送一趟？”
“不用。”
得。
老三還真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問道：“不瞞你說，我對你老家挺好奇的，一直想過去看看。”
“那你去看便是。”
“我倒是想，問題是不知道路啊，連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這是你的事情。”
“你看……你能不能給我指指道兒？”
“不能！”
臥槽！
這拒絕的是不是太干脆了點！
“為什么不能？”
“我不想。”
“為什么不想？”
“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這么多為什么。”
“……”
北長青無語至極，與老三聊天已經不僅僅是尬聊那么簡單，簡直就是活受罪，一句話就能把人噎死，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唉聲嘆口氣，說道：“不想就不想吧，我也不勉強，不過……有一件事，你能不能說說，聽說……你們老家天荒古境，以前是隕落的九天？”
“你想知道什么。”
“我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老三微微搖首。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老三淡漠回應道：“既不知道，也不想說。”
面對如此不近人情的老三，北長青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也懶得再問下，仰頭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好家伙，這一口下去，北長青整個人都不好了，諸般滄桑的感覺瞬間席卷而來，這一刻就好像經歷了萬古歲月一般，好在這種感覺轉瞬消失，漸漸又恢復如初。
這茶有毒。
一杯下肚就已經這樣，若是喝一壺下去，估摸著人當場就老死了。
既然問不出什么，北長青也不想繼續自找沒趣，準備離開的時候，老三突然問道：“你為什么對天荒古境這么感興趣？”
“好奇！”
“只是好奇？”
“不然咧？”
“如若只是好奇的話，我勸你趁早斷了這個心思。”
“為什么？”
“好奇心害死貓，你不知道嗎？”
“這話我當然知道，不過，我不是貓。”
“你確實不是貓，貓有九條命，而你只有一條。”
“命這玩意兒一條就夠了，要那么多干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
老三臉上面無表情，倒是雙眸之中劃過一抹笑意，她端起古玉茶杯，問道：“茶，好喝嗎？”
老三莫名其妙的突然問了這么一句，還真把北長青給問懵了，道：“好喝個毛，這一杯下去，差點沒把我喝過去。”
“等你什么時候覺得這茶好喝了，便會知道貓為何有九條命，而你只有一條。”
什么玩意兒？
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茶好喝不好喝，跟貓有沒有九條命有個蛋的關系啊，這四五也不著個六，八竿子也打不著啊。
“什么意思？”
當北長青開口詢問的時候，就已經后悔了，果不其然，老三說了一句：“以后你會明白的。”
“我就多余問這一嘴。”北長青徹底沒了脾氣，站起身雙手摁在石桌上，凝視著老三，一連嚴肅的說道：“老三啊，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啊……以后還是多學學怎么做人，說點人話，干點人事兒，你們妖族是什么規矩，我不懂，但是在我們人族，人情世故四個字是必修的一門學問，若是學不會，終將孤獨終老，與其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你們妖族，這種族可不是那么好跨的，人也不是那么好當的。”
老三與其對視著，沒有說話，雙眸之中的笑意更加濃郁，她眼中的笑意，就好像在看一個小孩子在學大人說話一樣，很幼稚也很可笑……
“得，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
北長青擺擺手，起身離開，道：“你自己玩吧，我就不伺候了。”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離開園子的時候，身后又傳來老三的聲音。
北長青好奇不已，高冷的老三竟然舍得主動開口問問題了，這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稀罕吶：“什么問題？”
“長青二字，是你的名字？”
“當然。”
“誰為你取的？”
要說這老三，真是沒法聊天。
這他么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剛才將茶與貓有九條命扯上關系，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問名字，這一連串迷一樣的操作，著實讓北長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怎么突然對我的名字感興趣了？”
“不行嗎？”
“沒說不行，只是好奇而已。”
“你若不方便說……亦可以不回答。”
北長青笑道：“你想知道嗎？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老三盯著他，似乎看出北長青在玩什么把戲，淡漠道：“你若想說便說，不想說也無需說。”
“我這個人一向都很坦誠，不像某些人，總喜歡藏著掖著，既然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你聽好了。”
老三洗耳恭聽，等待著回答。
北長青雖然嘴上說告訴你也無妨，但是說罷這句話，成功勾起老三的好奇心，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跑了。
許是沒想到北長青還如此戲耍自己，老三愣在那里，足足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的雙眸之中才劃過一抹自嘲的笑意。
沒有多說什么。
老三靜靜的品茶，一杯茶喝完，緩緩閉上眼，仿若在回憶著什么，又像似在感慨著什么，呢喃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地若無恨地長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