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不懷疑燕尾服幽靈會拒絕。即使它的確想這么做，沼澤之母也會把它帶回營地。

沿著街道繼續探索之前，知識冠冕的力量短暫籠罩陸離身軀，獻祭“沼澤之母悄然庇護自己”的記憶。

氤氳消散，陸離抬頭眺望清晨中的瑪瑙湖營地，榕樹守衛與不朽之墻不再起眼，燕尾服幽靈已經消失在建筑廢墟之后。

盡管燕尾服幽靈可能借此逃離，但真正損失的是它自己。

思緒從那只幽靈離開，陸離依照預訂線路，繼續沿著外圍街區由南向北。

光明之地讓舊貝爾法斯特許多怪異出逃——一些被深海之神氣息嚇得逃竄，一些厭惡陽光向往幽暗，還有一些因光亮無法獵食離開。瑪瑙湖營地的存在也讓周圍街區怪異避開，就像猛獸生活的區域生物都會遠離。

它們能夠感受異神的氣息源源不斷從山頂溢散，而且不久前變為兩尊異神。

瑪瑙湖營地暫時難以奪回光明之地，但也是近似沉船區、余燼區、漩渦之地、寂靜山丘的勢力。所以這條線路陸離不會遇見過多怪異，即使存在也是被迫躲來，他能輕易解決的弱小怪異。

陸離此行目標之一便是后者：舊日時代就被當地人稱為鬧鬼山丘，曾與望海崖相鄰，黑暗時代蘇醒的寂靜山丘。

源自榆樹森林深處寂靜山丘的飛行怪物整日在光明之地上空盤旋，宛如巡視它們的地盤。地面當然不是，但天空的確是它們的領空——在這些擁有巨龍般龐大體型的蝙蝠怪清理了所有能夠飛行的怪異之后。

沼澤之母與扭曲身影不懼怕它們，但降到低空前的確也無法傷害它們。好在這些蝙蝠怪無意靠近營地，它們更傾向在舊貝爾法斯特徘徊，避開強大怪異占據地，然后俯沖進廢墟或是海灣，抓起猶如廢棄街道上的蒸汽汽車般巨大的怪異飛回寂靜山丘。

但隨著遠離瑪瑙湖營地與舊貝爾法斯特中心，靠近城市北部，陸離不得不開始面對這些巡視領空的蝙蝠怪。

他藏身廢墟形成的陰影躲避頭頂飛掠的蝙蝠怪同時，還要避開盤踞于房屋或下水道的憎惡氣息。

只是陸離仍不可避免地被它們發現。蝙蝠怪在他藏身的房屋高空徘徊縈繞，拍打翅膀聲猶如火車啟動的噪音，形成的陰影大片投影在地面。

陸離遠離破碎的櫥窗，在房間深處靜待蝙蝠怪離去。

嘭——

一抹巨大陰影突然砸入街道，街道碎裂，掀起灰塵碎石嘩啦砸入街邊房屋，雨點般簌簌落下。

灰塵向外擴散，深處的陰影短暫停留，沒有發現什么后帶著震動離開。

不久后，躲藏在墻壁后的身影捂著口鼻邁出。

盤旋天空的它們能夠很輕易發現地面上移動的存在，越靠近榆樹森林，它們出現的越頻繁與敏銳。

該回去了。

反正寂靜山丘暫時不是營地的主要目標。

咔嚓——

靠近街道的陸離鞋底踩在破碎的玻璃碎片上。

無事發生，蝙蝠怪已經遠離，陸離沒有遭遇危險地離開房屋，原路返回。

經過空蕩的爬蟲巢穴，陸離向南邊漩渦之地靠近。

和其他危險區不同，無論沉船區、余燼區或寂靜山丘，它們都無明顯向外擴展的趨勢。余燼區與寂靜山丘或許在向外蔓延，但速度緩慢，而沉船區始終游蕩在豎船周圍。

只有漩渦之地無時無刻不再迅速擴張。

比起最初只占據小部分橡樹森林與半條橡樹街區，幾個月前占據一半橡樹森林與整條橡樹街區，如今的漩渦之地吞沒近乎整片橡樹森林與周圍幾條街區。

猶如吸入靈魂的巨型漩渦盤踞在光明之地西南，接近整片領土的十幾分之一區域。

再不做些什么，遲早光明之地會成為漩渦之地。

而且即使解決漩渦之地，扭曲大地的漩渦污染也不知能否恢復原狀。

唯一的好消息是漩渦之地離余燼區只剩下不到兩條街區。換算成時間，會是在雨季到來前——無論如何，它們一方都會幫光明之地解決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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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弱小怪異被陸離無視，若它們覬覦陸離，迎向它們撲襲的會是驚擾寂靜的槍聲。

通靈槍與序列藥劑足夠陸離應付這些不如怨靈、沒有壯碩軀殼、又無儀式的怪異。

沿途踏進隨舊貝爾法斯特落寞的辛普公園，公園名字銹跡斑斑掩埋在泥土之中，白色鵝卵石道路在燒焦樹林里蜿蜒延伸，一片低矮的建筑坐落前方。

陸離放緩腳步，不止因為前方曾經鬼屋如今被比鬼魂還可怖的怪異盤踞，還因為這里埋藏著記憶。

一條虛幻、白皙手臂伸在眼前。陸離沒有反應，于是那條手臂又著急地晃了晃。

陸離焦距從遠方鬼屋回到身邊，安娜從馬車車廂探出頭，朝他揮手：“快來扶我。”

淅淅瀝瀝的細雨落在周圍，打濕頭發，將風衣浸染得更漆黑深邃。

略微停頓，陸離伸出手掌托起安娜的手。

傘尖探出車簾，隨后是傘身，“嘭”的一聲輕響傘面撐開，雨點砸落，傘面簌簌抖動。

匆忙行人從遠處林間小徑跑過。

陸離伸手接過安娜撐起的雨傘。

“我來就可以了。”

“你想讓人們看到一只傘孤零零飄在空中？”

被攙扶的安娜飄落在地，沒有濺起水泊里的一點水洼。

陸離為安娜撐著傘，她注意到陸離半邊身子都在傘外，被雨水打濕。

“不用給我遮傘……”

安娜推動陸離手掌，但幽靈沒有絲毫力量。小心翼翼向傘外朦朧細雨偷看一眼，她悄悄向陸離湊近了些。

忽然地微風吹進傘下，裹挾的冰冷雨絲喚醒陸離。

傘菇陰影遮蔽頭頂，涌出的黏液滴落，打濕陸離的身軀也將其喚醒。

一條黏液毯從它身后延伸進鬼屋。

沼澤之母關鍵時刻控制了它，保護陸離不被吞掉。

“汝在想什么？”

她的疑問低語腦海響起。

“……沒什么。”

陸離脫離仿若真實的觸感，摸向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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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自己陷入譫妄的是眼前的傘菇怪異嗎？

三十三.舊日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