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都,地檢總部。
當張偉帶著墨玉珠來到這裡時,二人表現得那叫一個風塵僕僕。
二樓辦公室。
「老肖!」
走到門口,張偉就朝著裡頭揮了揮手。
一時間,原本還有些喧囂的辦公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重罪科所有的檢察官,全都看向了坐在工位上的肖百合。
後者黑著臉,憤然起身,一臉不爽的走了出來。
「幹什麼,不是讓你別喊我老肖嗎,我有名字,我叫肖百合!」
「好的,老肖,知道了,老肖!」
好吧,肖百合揉了揉額頭,表示自己犯蠢了。
和張偉講道理,這就是最愚蠢的事。
「話說回來,你個喪女不上班嗎,怎麼也來了?」
肖百合雙手交叉,很在胸前,臉色怪異的看著跟在張偉身邊的墨玉珠。
按照常理來說,張偉身邊的跟班不都是那個憨憨嗎,怎麼今天換成了你個喪女?
「老肖,你說啥呢,這一次我可是接了楊法醫的案子,墨同學作為當事人的女兒,能不參與這案子嗎?」
張偉說著,和肖百合勾肩搭背起來。
「滾滾滾,把你的髒手拿開!」
肖百合一臉的不爽,拍開張偉的手之後,愕然道:「你接了楊法醫的案子?」
「是啊,不是我接,還能是誰接?」張偉攤了攤手。
沒辦法,誰讓他就是這麼愛樂於助人呢。
「呵呵,那你這一次難了!」
肖百合擺出一副看戲的姿態,嘴角還掛著一抹淡淡的譏諷。
「我知道你要見誰,跟我來吧!」
說著,她還為張偉帶路,走向地檢總部的三樓。
三樓角落處,一間不起眼的辦公室。
這裡就是地檢總部給鄭奮勇準備的。
據說這是鄭奮勇自己要求的,他不喜歡太大的辦公室,特意挑選了角落裡的一間。
篤篤篤!
肖百合替張偉敲了敲門。
「誰?」辦公室裡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鄭高檢,辯方律師代表來了!」
「哦,稍等片刻!」
裡頭的人好像有事,肖百合只能領著張偉二人在旁邊坐下。
「這個鄭奮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坐下後,張偉指了指辦公室裡頭。
「鄭高檢,那可是南部地檢總署的厲害人物,據說他有一個案子專門打了2年,整整2年專盯著同一個目標,最後把他搞進了牢里!」
「真狠啊!」
張偉聽到這個消息,頓時明了。
這是一個目標性很強烈的人,一旦盯上了獵物,那就是輕易不會鬆口的。
當然,這也得是地檢方才行。
如果是律師,兩年專門打一個案子,估計早就餓死了。
一旁的墨玉珠聽後,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這一次,感覺棘手了啊。
很快,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就見一個棕發外國男子,嘴角掛著笑容,走了出來。
「哦,律師?」
看到棕發男人,張偉一臉怪異。
這是一個律師,可對方來找鄭奮勇做什麼?
照理說,鄭奮勇是隔壁城市來的,來東方都只為了辦一個案子。
而自己是案子的辯方代表,那麼鄭奮勇能見的律師,應該只有自己才對。
張偉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壓下。
事情到底如何,見到了鄭奮勇再說。
辦公室裡頭,裝飾很簡單,除開一張辦公桌之外,就只有一些簡單的臨時置物架和堆疊成山的案件卷宗。
鄭奮勇的長相,和鄭前教授有那麼幾分相似,但二者的精氣神看起來差距巨大,看起來弟弟更有精神一點。
鄭奮勇像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工作狂,哪怕肖百合領著張偉走進來,他也在低著頭奮筆疾書。
「今天很巧啊,剛見過了原訴人代表,現在辯方代表也來了!」
張偉聽後,微微一愣,但還是踏前一步:「原訴人代表?」
「這案子明明是公訴案,原訴人是哪一位?」
「閣下就是張律師?」鄭奮勇停下手中的筆,慢慢抬起頭。
說實話,他對於張偉並不意外,甚至於他來東方都,也考慮過和張偉的見面。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傳說中逼死對手的殺人律師,居然是這樣一個年輕人。
這小子,看起來剛畢業沒多久吧,是怎麼做到「逼死」這麼多人的?
「不錯,我是張偉,鄭高檢你好!」
張偉伸出手,但鄭奮勇卻沒有接。
「張律師,在案件結束前,你我還是適當保持距離的好!」
知道張偉的身份後,鄭奮勇的態度立馬冷了下來。
「鄭高檢,我知道你在介意什麼,但我想說,你哥哥坐牢也是因為他手腳不乾淨。」
「我哥落得如此下場,算是他咎由自取,我從以前就知道,他如果不改變貪便宜的習慣,遲早會遭!」
鄭奮勇卻好像不在意鄭前的死,語氣大義凜然。
感慨完畢後,鄭奮勇直接進入主題。
「張律師,我知道你來是做什麼的,這桌上就是我準備的公示證據,清單我也給你列好了!」
張偉接過鄭奮勇遞過來的清單,將其果斷收好。
不過他也清楚,清單之中的公示證據,雖然要看。
但誰也不能保證,鄭奮勇沒有藏著關鍵性證據,準備在庭審中來一招突然襲擊。
「張律師,現在你拿到了想要的東西,那我就不多留你了!」
鄭奮勇說著,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好傢夥,還真是打算和我保持距離啊。
「那麼,鄭高檢,告辭了!」
張偉也不想多逗留,既然拿到了公示清單,他也果斷告辭閃人。
等走出辦公室,張偉的眼神卻變得怪異起來。
「這位就是鄭高檢嗎,怎麼感覺?」
「是吧,你也感覺到了吧,感覺他長得平平無奇,但做事那真是乾脆利落?」
肖百合湊上來,呵呵一笑。
「是有那麼一點。」張偉和墨玉珠同時點了點頭。
「人家鄭高檢從南部總署過來,就是為了辦案子,除開案子之外,他對其他人都不感興趣,也沒心思和別人客套,我感覺這才是真正的厲害人物,能夠一門心思撲在案子上!」
「是嗎?」
張偉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剛打算進去時,走出的那個棕發男子身上。
原訴人!
這同樣是一個關鍵點。
「話說回來,你對原訴人了解嗎?」
「不太清楚,不過聽說是楊法醫參與的案子。」
見肖百合搖頭,張偉無奈了。
老肖,要你何用?
本以為你是我安插在地檢總部的內應,可你對我提供的幫助著實有限啊。
還能不能當好隊友了?
「喂喂喂,你那是什麼眼神!」
肖百合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樣,當即就不爽了。
我肖百合好心好意領你們過來,你們不說一聲謝就算了,還用嫌棄的眼神看我?
我容易嘛我。
尤其是你張偉,你知道我現在每天要承受多少的壓力?
整個地檢總部,都在傳我和你有一腿!
真的,肖百合表示,如果自己能爆粗的話,可能重罪科辦公室天天都能聽到她說髒話。
「你倆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回去準備對策咯。」
張偉攤了攤手,又看向法院方向。
「不知道這一次處理案子的是誰,老陳,老李還是老王?」
「是小劉法官!」
肖百合好似知道法院的安排,直接打斷了張偉的猜測。
「估計市法院也是為了考慮楊法醫的影響力,特意挑選了地方法院出身的小劉法官吧。」
「哦,這麼說,楊法醫在東方都的影響力還真是不小呢!」
「那當然,楊春媛法醫可是東方都的第一法醫,在犯罪調查現場身先士卒,為我們東方都的職場女性起到了表率作用。」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強人,現在卻面臨官司對吧?」
張偉呵呵一笑,對於肖百合的說好話,那是一點也不在乎。
反正這種報導,媒體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出事前,媒體平民討好你,等你出了事,媒體巴不得都來落井下石呢。
墨玉珠的媽媽,以前是職場女性代表,巾幗英雄。
可現在呢,不說人人喊打,但以前的正面報導那是一條都搜索不到了。
這個時候,怎麼沒有人站出來,說支持楊法醫了呢?
「那,老肖,我們先撤了!」
和肖百合「友好」告別後,張偉帶著墨玉珠,再次返回墨家的別墅。
打開門之後,張偉就看到會客廳有爭執過的痕跡,看起來楊法醫和墨議員二人,不僅吵架吵得凶,可能還差點動手了。
所幸,痕跡不算明顯,二人應該最後都忍住了。
墨玉珠上了樓,很快和張偉打了聲招呼。
楊春媛就在樓上房間內。
至於墨居仁,顯然是不在家。
二樓房間內。
「楊法醫,你還記得這個李某嗎?」
張偉從公示清單中,拿出了一張照片。
楊春媛甚至都沒有接過照片,語氣肯定道:「當然記得,這是我參與工作後辦的第一個大案,20年前的東方都連環殺人案,這李某就是兇手!」
「可是按照那位鄭高檢的意思,他們就是以這個案子作為依據,起訴你在證物上做手腳的!」
「不可能!」
楊春媛連忙搖頭,否決道:「我楊春媛辛辛苦苦工作20年,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逾越之舉!」
「如果我真有什麼不規矩的地方,那我也不可能當20多年的法醫,到現在還時常奮鬥在第一線!」
「話雖如此,但如果楊法醫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有沒有可能,有人篡改了證據呢?」
「不可能吧,證據鏈一旦確定之後,都會封存在武協的檔案庫內,那裡的安保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貿然闖入的。」
楊春媛搖了搖頭,而且證據一旦封存的話,你再修改也沒有意義。
因為案件已經定罪,你這時候再去修改已經展示過的證據,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咱們還是說回李某吧,這個案子發生在20年前,那時候我和你閨女都還在幼兒園呢,所以不可能清楚其中細節。」
楊春媛明白了,她閉著眼睛,開始回憶。
「那是發生在20年前的案件,準確的來說是22年前,因為從案發前2年開始,我們就陸續收到來自於本市的報案信息,有職場女性在晚間下班途中失蹤,然後屍體在荒郊野外被人發現,這件事在當時的東方都鬧得人心惶惶,可以說也給我們調查科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那個時候,我作為一名法醫辦公室的新人,也有幸參加到了這一場案子中,並且在隨後的一具女屍中,發現了關鍵性線索!」
「那個線索就是……」
……
周三晚間。
林府,張偉自己的房間內。
白天向楊春媛的取證已經結束了,張偉表示收穫不算大,但起碼清楚了來龍去脈。
22年前,東方都開始發生連環殺人案,死者大多為職場女性,一個人走夜路下班途中,被人襲擊綁架,最後死亡。
起初,案子被定性為失蹤案,在找到第一具屍體之前,當時的調查科並沒有耗費太多人手去處理。
但之後,隨著失蹤女性的屍體被一具具發現,這案子的嚴重性才開始展現。
直到20年前,這案子被定性為連環殺人案,調查科認定這是一連串有預謀的襲擊綁架案,而那個時候兇手已經襲擊了超過8位受害者,這還是找到了屍體的情況。
20年前的東方都,就已經是人口超過千萬的大城市,每個月幾乎都有人失蹤,那時候的東方都,可沒有現在的高科技,沒有電子哨崗,沒有衛星定位,辦案基本只能靠調查者的經驗。
調查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始增派人手支援此案。
因為受害者的數量不定,法醫辦公室不得不啟用新人,楊春媛就是在那時候,加入到了本案中。
然後精彩的來了。
在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情況下,楊春媛卻在一具屍體的喉嚨中,發現了一根毛髮。
經專業機構鑑定,這根毛髮整體呈微卷,長度只有3厘米,並且DNA不是來自於死者,而是來自於一位男性!
張偉看著手中的一張黑白圖片,求中就有DNA報告,以及一張貼圖。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貼圖中微卷的毛髮,應該是來自於男人的下體位置,是一根*毛。
好傢夥!
這還真是好傢夥!
關鍵是這根毛髮發現的位置,是在女死者的喉嚨里。
那麼一切就都清晰了,只有兇手才可能將這麼一根來自下體的毛髮,留在女死者的喉嚨之中。
通過DNA比對,最後調查科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李某。
面對著DNA證據,李某哪怕是否認也沒有用了,他在全市人民的怒罵聲之中,被法官宣判為死刑立即執行。
但據說李某家庭條件很好,他的父母為他請了律師,幫他獲得了上訴的機會,而上訴的結果則是死緩。
死緩的話,一般在看守期間如果沒有進行其他犯罪,都會從死刑變更為無期。
所以李某現在還處於無期徒刑服役之中,關押的地點正是鐵島監獄!
張偉翻開資料,看到了被捕和被審時,李某的照片。
「是這位嗎,看起來就是一個帥小伙啊!」
說實話,看到20年前李某帥氣的照片,張偉確實沒辦法將照片中這個英俊的年輕人,和專門綁架襲擊、甚至殺害職場女性的兇手聯繫在一起。
不過他也算是見多識廣,見識過不少表情普普通通,但內心陰暗偏激的犯罪嫌疑人,對於李某是不是真的殺人兇手,他不關心。
他只關心這個案子的情況。
「看起來,這個李某是找到了自己無罪的證據,所以要推翻20年前的判決,讓自己重獲自由?」
「而南部地檢總署也察覺到了問題的所在,如果楊春媛當年真的是冤枉了李某,在那時候作了偽證的話,那麼這問題可就大發了。」
張偉已經可以想像,如果李某成功翻案,會對東方都的刑事調查體系造成多麼巨大的衝擊。
20年的刑事調查記錄,有可能都要重新開張覆審,以確保其中沒有誤判。
「所以地檢總署才會派遣這位鄭奮勇來負責,他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聯想到鄭奮勇能夠為一個案子打兩年的專業性,張偉也明白了,這案子確實是非他莫屬了。
那麼問題來了。
一旦鄭奮勇對楊春媛發起公訴,並且判定楊春媛在20年前的李某案中,製造了虛假證供的話……
那麼李某就會被無罪釋放,而且本案的影響巨大,會對現行的刑事調查體系造成巨大衝擊。
「這麼看來,這個李某的動機最大了?」
張偉想到了那個棕發律師,進而想到了李某。
會不會是他做的呢?
讓地檢總署對楊春媛發起公訴的人,很可能是他吧?
一旦楊春媛定罪了的話,他就會因為楊法醫作偽證,提供虛假證供陷害他,而獲得無罪判罰,重獲自由。
張偉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
將楊春媛拉下水,對誰最有利,那麼這個人就很有可能是幕後主使。
李某的家庭條件很好,他父母雖然已經去世,但名下的資產都屬於李某。
他完全有錢有資金,可以支持這些行動。
一個窮凶極惡的犯人,為了能夠重獲自由,直接陷害當初提供關鍵性證據的法醫,這一招倒也挺高明的。
張偉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理清了來龍去脈!
既然如此,那麼張偉能做的,自然是去見一見這位李某了。
為此,他掏出了手機。
「喂,是周指導嗎,我是張偉啊,我有個小小請求,不知道你這邊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