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庭。
法庭現場。
倪秋萍終於入座，不過她看向控辯雙方的眼神還有些幽怨。
叫你們推薦一個心理醫生給我，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告訴你們，我真的快抑鬱了，還是治不好的那種！
但她內心無論多想逼逼，面色卻必須要始終保持淡定。
「那麼，本庭宣布，預審正式開始！」
敲錘之下，倪秋萍宣布道：「首先請控辯雙方各自申明庭辯主張吧！」
多餘的話，她也不想多說了。
因為庭上這兩位，都是法庭老司機。
該懂的都懂！
要是不懂，那鐵定是裝的。
控方席上，有人率先起身。
「咳咳，我是控方律師代表秦少聰，控方也就是原告方，我正是受原告方委託，來控訴被告也就是辯方的罪行！」
秦少聰抬手指著控方席上的周三兩，介紹道：「他是死者家屬周三兩先生，本案的死者正是他的親兄長。在我們身後，還坐著我委託人的母親，一位身世坎坷，但卻十分慈祥的女士。」
法庭上所有人都看向控方證人席，周母適時地拿出紙巾，擦拭眼角的淚花。
在所有人眼中，這是一個老年喪子，身世坎坷，只能和小兒子悽慘度日的老母親。
但辯方席上的張偉卻翻了翻白眼，這位老母親在「整活鬧事」這一塊，威脅可比他兒子還要大。
尤其是在醫院門口哭慘演戲的手段，顯然是專業訓練過的，說哭就哭，端的是十分厲害。
「現在，我們說回正題！」
秦少聰的聲音突然加劇，並且再次抬手一指辯方席上。
「傑西卡醫生，就是本案的過失方！」
「我知道你們看到了一位金髮碧眼，身材火辣的美女，你們可能會同情她，憐惜她，甚至對她抱有好感。」
「讓我猜猜，我猜測辯方也會一切施展手段，在法庭上展現出這個女人柔弱的一面，以此來博取大家的同情。」
「但我們會告訴你，接下來我們控方更是會證明，因為她的失誤，她對於自己醫療技術的錯誤判斷，對於現場行事的錯誤預估，導致了我當事人哥哥的死亡！也導致了一位老母親永遠失去了一個優秀的兒子，更加導致他遠在家鄉的孩子和妻子，失去了最敬愛的父親，最好的丈夫！」
秦少聰擲地有聲，幾乎是指著傑西卡的鼻子在咆哮。
感情這一塊，他是裝到了。
在這一刻，他仿佛成為了正義的一方，為了受害者家屬，他需要站出來，主持公道，面對強敵也不退縮。
「好傢夥，用家屬來博同情，又是感情牌！」
張偉聽到秦少聰的話，看到秦少聰的表情和動作，就知道對方的套路了。
親情！
搬出老母親來，搬出家裡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搬出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來，絕對是庭審大殺器。
「哦，對了，我還聽到一個小道消息！」
就在此時，秦少聰突然插了一句嘴，「你們可能不知道，坐在被告席上的張偉律師，是東方都鼎鼎大名的『殺人律師』，其辯護手段之殘忍，行事之狠辣，真是讓人聞風喪膽，心生懼怕！」
此言一出，全場的目光都瞄向了張偉這裡。
「喂喂喂，你這就過分了啊……」
張偉也忍不住吐槽起來，我冤枉啊。
程麗莎和許志峰的死，真的和我張偉沒有一點干係啊！
張偉為自己連連喊冤，可惜旁人聽不到。
而且他解釋也沒用，解釋就等於掩飾，還不如不解釋呢。
「對了，我還有另一個小道消息，那就是關於張律師的花邊新聞。」
秦少聰說到此，突然話風一轉，語氣揶揄：「聽說張律師是有女朋友的，而且還是調查科重案組的一位優秀幹員。」
「結果呢，他不僅和自己的心理醫生搞在了一塊兒，聽說還為了辦案方便，甚至去勾搭地檢總部的某女性檢察官，這樣的人簡直是……」
「咳咳！」
審判席上，倪秋萍突然咳嗽了一下。
秦少聰的話語一頓，隨後立馬改口：「不好意味各位，剛才我所說的，不過是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請大家不要在意，隨便聽聽就好！」
隨便聽聽？
法庭上不少人都面面相覷，甚至有些人已經打算回去就登陸千度搜索了。
他們倒要看看，某個律師是不是真的這麼沒品，和秦少聰所說一模一樣。
如果是的話，那這個律師可就真的是無恥了啊！
不僅有女朋友，還勾搭女檢察官，和心理醫生關係也不清不楚。
指不定，他家裡還養著什麼來歷不明的女人呢，說不定在其他地方還勾搭著另外的。
這樣的人，簡直太令人羨慕……不對，是太可恨了！
敵視！
聽證席，備選陪審團，不少人都對張偉露出了敵意。
而感受到這一波敵意的秦少聰，顯然達到了目的。
「我方主張說明完畢！」
秦少聰走下法庭，回到控方席上，一臉淡定的坐下。
接下來，輪到辯方了。
「辯方，你們可以開始了！」
倪秋萍朝張偉示意，同時內心吐槽。
你丫的剛才都被人這麼黑了，是不是也要整點活出來？
整活可以，動靜可別鬧太大，否則小心我出手！
張偉這邊，自然是淡定起身，走到法庭中央。
「各位，我是辯方律師張偉，代表的是我的客戶傑西卡醫生，我方將在接下來的庭審中，證明她是一位盡心盡責的好醫生。她那天只是做出了在危機時刻，她認為最合理，也是最符合醫療規範的判斷而已，相反她那天還救治了另外5個病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好醫生！」
「另外對於死者周二兩的死，我方表示惋惜，同時對死者家屬周先生的弟弟和他的母親，我方表示真摯的同情……」
場面話！
這一時刻，法庭上的所有人，都感覺張偉的話有些假。
你丫的在法庭上說得好聽，不過是一些場面話而已，我們參加幾十次庭審，聽到的基本都是這一個套路。
這些場面話，自然是起不到效果的。
沒看到秦少聰還在冷笑，周三兩臉色譏諷，老母親也還在偷偷抹著淚？
但張偉也知道，這些場面話其實是必須要說的，畢竟這是態度問題，你起碼得表個態。
哪怕是虛偽的表態，那也要擺出態度來。
而說完了場面話，接下來就是整活時間了。
張偉抬起一根手指，突然發聲：「接下來，就是重點，也是我針對控方剛才發言的回應！」
此言一出，倪秋萍第一個睜大了眼睛。
臥槽！
你小子怎麼回事，預審發言都要整活，這都還沒到篩選陪審員的時間呢？
不止是倪秋萍，秦少聰此刻也不淡定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才的手段，張偉莫非都準備了反套路？
不可能吧？
他難道都想到了這一步，連我要黑他這一招都預判到了？
「造謠！」
張偉說出了兩個字，然後指向秦少聰，「他剛才的發言，完完全全就是造謠！」
「我是有女朋友沒錯，她叫夏千月，是調查科重案組的人，但我們還是大學同學，我經常幫她輔導功課，我們之間的感情可不是一朝一夕產生的。」
「至於控方律所所說的其他指控，我全盤否認，並且保留追溯控方造謠污衊行為的權利！」
秦少聰聽到張偉所說，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你丫的否認就否認唄，何必整這麼大陣仗？
你如果只是這樣否認，那我無所謂，反正我還有後招呢，那就是……
「咳咳，我還沒說完呢……」
張偉卻再次咳嗽了一聲，「我知道你們之中，肯定有人會回去搜索這些詞條，但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些網絡熱點和詞條等等，都被人做了手腳！」
「如果你們最近一段時間，去搜索關於我的信息，搜索『張偉』兩個字，那麼彈出來的信息基本都是對我不利的，這就是控方律師使用的手段，他對千度搜索做了手腳！」
「反對！」
控方席上，秦少聰站了起來，「倪法官，辯方律師才是在造謠吧，完全捏造子虛烏有的事情，污衊我的清白！」
「倪法官，是不是污衊，你讓法庭上的各位拿手機出來搜索一下就知道了！」
張偉說著，強調道：「你要你們在千度上鍵入『張偉』兩個字，千度首頁出現的連結，必然是針對我的評論和文章，必然是關於我的黑料！」
「倪法官，張律師在開玩笑吧，法庭重地，可是嚴禁使用手機的！」
秦少聰當然不會讓張偉如願。
開玩笑，我雖然背地裡花了錢，可不是讓你現在就點破此事的。
要等陪審團，或者觀眾回去後，這個搜索結果才有意義。
所以他肯定要反對。
並且不僅要反對，還要讓法官表態。
「倪法官，你不會縱容張律師的行為吧！」
「這……」
倪秋萍確實犯了難，但她也知道，在法庭現場是不能用手機的。
所以她決定，不能答應張偉的……
可張偉卻早有預料，淡然一笑後話風一轉：「哦，對了，倪法官，我發現控方律師刷熱搜的時候，不僅針對了我，而且還針對了你啊！」
「哈？」
「哈？」
兩道驚愕聲，分別從倪秋萍和秦少聰的嘴裡傳出。
倪秋萍驚訝，是因為她萬萬沒想到，有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秦少聰驚訝，是因為他絕對沒想到，自己刷熱搜的時候，會連法官也「照顧」到。
我做了嗎？
我沒做啊！
「這不可能！」秦少聰當即否認。
「怎麼不可能，秦少你就別裝了，你是不是怕倪法官不夠公正，所以也給她安排了黑料啊？」
張偉卻微微一笑，又看向了審判席。
「咳咳，本庭剛才慎重考慮過，既然張律師懷疑千度的熱搜有問題，那大家就都看一看吧！」
她說著，朝身邊的書記員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拿出手機，然後遞了過來。
法庭上，所有人都打開手機，開始搜索。
千度搜索「張偉」兩個字，輸入之後……
無數條消息刷出，每一條消息都是關於張偉的黑料，各種各樣的都有。
「請大家點進任何一條熱搜，然後看一下發表時間，是不是都是今天發的？」
文章的發布時間，一般沒人會關注，但大家點開熱搜之後，特意看了一眼，發現還真是。
「請大家繼續輸入關鍵字，比如我當事人的名字，或者『金城律所』，『殺人律師』都可以，大家看看是不是這麼個情況？」
法庭上眾人照辦，隨後發現還真都是如此。
張偉微微一笑，接著大聲說道：「請大家搜索一下倪法官的名字，大家再看看。」
很多人都輸入了「倪秋萍」三個字。
《震驚，金城龍騰決戰光明頂，勝負竟掌握在滅絕師太手中！》
《倪秋萍，世人眼中的更年期老班主任？》
《冷麵法官（×）喜歡擺臭臉的法官（√）》
《傳聞法官親戚家的孩子要加入金城律所實習，她還能否保持公正嗎？》
……
刷拉拉數條信息，也都是今日發布，並且基本都是黑料。
看到這裡，來旁聽的觀眾都面面相覷。
秦少聰也感受到了壓力。
審判席上，倪秋萍的一張臉，黑得都快成了包青天。
「嘶——呼——」
所幸，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終於是調整回來。
「不生氣，不生氣，我不生氣，我又不是喜歡擺臭臉的法官……」
在內心無數次催眠自己後，倪秋萍終於露出「和善笑容」。
「秦律師，請問這些熱搜是怎麼回事呀？」
雖然倪秋萍是在詢問，並且相當和顏悅色，但她跳動的眼角，仿佛是在告訴所有人，她的內心並不平靜。
這句話的話外音：你丫的要是回答不好，我倪秋萍今天就要你好看，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滅絕師太！
秦少聰額頭上，微微滲出了一些汗。
同時他內心也在逼逼，我壓根就沒有做到這一步啊，那幫整熱搜的難道這麼無聊嗎，還有買一送一服務？
我要你們給張偉刷套餐，沒要你們連法官的套餐也刷了啊！
等等……誰說是我刷的！
秦少聰終於反應過來，問題出在哪兒了。
他怒視著張偉，心中開始狂罵。
好你個癟三犢子，居然敢將計就計，用我的策略還對付我。
張偉此刻也「友好」的回給了秦少聰一個眼神。
我就是將計就計，怎麼了？
這一招許志峰對我用過，沒想到你丫的也來，還真是笑死個人。
「秦少，倪法官還等著你回答呢，你怎麼不說話了啊？」
「你丫的……」
「秦少，這裡可是法庭重地，你不會是想被驅逐出法庭吧？堂堂龍騰的少東家，第一天和我交手就被驅逐出法庭，這新聞要是上了熱搜，你說能霸榜幾天呢？」
聽到張偉的話，秦少聰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就著了張偉的道。
但隨後，他感受到審判席上凌厲的目光，趕忙抬頭。
「倪法官，我冤枉啊！」
「呵呵！」
倪秋萍現場給秦少聰表演了一個翻白眼絕技。
我信你個鬼哦。
你說你是冤枉的，真當我是白痴？
分明是你想給我製造壓力，所以才刷了這些東西，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可是法官，難道這麼一點東西還看不出來？
秦少聰看到倪秋萍不信任的目光，心裡頭那個苦啊。
他想說，這真不是他幹的，他才沒有那麼無聊呢，去刷法官的「黑料」。
都是張偉，都是這小子故意的，他知道我的套路，然後反利用這些套路來針對自己。
可惡啊！
秦少聰現在沒辦法，他知道否認也是多餘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本庭宣布，千度熱搜的事情不能納入今後的證據考量，未來陪審團做出裁定時，也不得用熱搜來作為判斷依據！」
「如果讓我發現陪審團討論期間，或者法庭聆訊期間，有人談論熱搜的內容，我會直接將他驅逐出法庭！」
「如果是陪審員討論，本庭會直接判他失去資格，並且他的席位由後補陪審員填補空缺！」
一連說了幾點要求後，倪秋萍才擺出一副淡漠的表情。
不過最後，她還不忘惡狠狠的瞪了秦少聰一眼，讓後者心中無語。
都怪張偉！
而張偉，則是和傑西卡對視一笑。
「張，你真厲害，這都被你料到了。」
「不是我厲害，是我吃過幾次虧，所以長了經驗！」
張偉微微一笑，心裡頭倒是淡定的很。
買熱搜來黑別人，這一招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針對。
所以在出發前，他就準備好了反制措施。
熱搜是壓不住的，而且你這邊花錢製造熱搜，我為什麼還要花錢去撤下熱搜，然後讓熱搜公司賺兩頭錢？
甚至熱搜公司拿著我的報價，問那頭再加錢，賺第三波錢？
所以我乾脆就出動二閨女，來一個將計就計，反利用你的熱搜，為我準備的「法官黑料」來做鋪墊。
這下子，讓法官直接宣布熱搜有問題，直接一了百了。
「歸根到底，我從一開始就讓人注意熱搜變化，早就防備著你們這一招了！」
張偉看著秦少聰，眼中閃過一道戒備。
對於任何敵人，他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這也是他的優點。
方方面面都需要考慮，這才是一個優秀的辯護律師。
而接下來，就是更重要的工作，篩選陪審團了。
張偉和秦少聰，再次蓄勢待發，準備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