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現場。

  陪審團的篩選工作，已經開始。

  而這一次篩選提問的，是控方的藍正葉。

  「請問各位，如果你們在國外旅遊時，聽到附近有人密謀要去襲擊我國的駐外大使館，你們會怎麼做？」

  「a，立即拍下密謀者的照片，並且找到駐外大使館，將照片和自己聽到的一切信息都告知給館內工作人員。」

  「b，當做沒聽到，因為他們可能只是隨便開開玩笑，自己犯不著為了兩個可能在吹牛逼的人，辛辛苦苦去跑一趟。」

  藍正葉說著，看向陪審席。

  「請選擇a的人舉手！」

  陪審席上，不少人左右看了看，有些人猶豫了一下後舉起手來。

  但也有幾個人，就在藍正葉話音剛落下之時，就立即舉手了。

  「那麼剩下的各位，你們都默認選擇b咯？」藍正葉接著又問道。

  這些人左右看了看，發覺自己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後，也有幾人緩緩舉起了手。

  他心中有數，當即轉頭：「法官閣下，控方拒絕2號、3號、5號、6號、8號、9號陪審員！」

  陳法官點了點頭，拿筆記錄一二。

  這個問題的目的實在是太明顯了，以至於只要你不是蠢蛋，就能聽出來這問題的潛在意義。

  「張律師，你要提問嗎？」

  一下子篩選掉6個候選陪審員後，藍正葉突然看向辯方席。

  「藍高檢的提問非常好，辯方沒有意見，甚至辯方認為你可以繼續！」

  張偉此刻卻表現的非常反常，幾乎是笑著回應對方。

  這一幕，是讓了解他的人都紛紛驚訝了。

  你居然不反對，並且沒想著提問？

  你是不是被人奪舍了啊，還是說今天吃錯藥了？

  這還是那個在篩選陪審團時，最喜歡問一些花里胡哨的問題，最喜歡整一些騷操作的張偉嗎？

  不對勁！

  非常的不對勁！

  起碼控方席上的三個人，此刻就在交頭接耳。

  「怎麼回事，這還是那個張偉嗎？」

  盧雯雯只和張偉交鋒過一次，所以她有些疑惑。

  「不知道哎？」譚瑩瑩推了推眼睛，有些迷茫。

  「這傢伙一定在密謀著什麼事！」肖百合則是交叉著胳膊，擺出一副「我料到他在做壞事」的表情。

  可張偉真的有其他打算嗎？

  難道他就不能突然心血來潮，和控方想到一塊兒去了？

  這些想法，法庭上沒有人清楚。

  或者說，很多人都不會去這麼想。

  而藍正葉，見張偉真就沒打算起身打斷自己，也就繼續提問了。

  「咳咳，各位，繼續剛才那個問題！」

  藍正葉走到陪審席前，微笑道：「我知道剛才很多人都舉手了，你們都默認選擇a對吧？」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要去匯報這件事，但駐外大使館的人告知你，你匯報的事情比較嚴重，需要24小時的核對時間，請你在這24小時內配合我們，不要離開大使館。」

  「甚至於24小時後，如果我們和當地執法機構一起抓到了揚言要襲擊大使館的人，還需要你隨傳隨到的指證這些人，你們還會繼續舉報吧？」

  「請選擇繼續的人舉手！」

  這一次，舉手的人就有些少了。

  因為這太麻煩了。

  如果換成是自己，在國外旅遊好好的，聽到兩個人發神經，揚言要炸大使館，可能他們最多能做的，就是旅遊時離大使館遠一點吧。

  至於像藍正葉所說，要付出這麼多時間和精力，甚至後面還要隨傳隨到，指證那兩個人。

  這太麻煩了，也太浪費時間了。

  他們自認為，自己無法做到這些。

  藍正葉看著寥寥無幾的舉手者，心中已然有數。

  「這位先生，你一直都是第一時間舉手的，請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因為我是戰部退役下來的，龍國就是我的家，我看不得任何人要對我的家不軌！」

  男人的回答很果斷，表情肅穆且莊重。

  「法官閣下，控方接受3號陪審員！」

  藍正葉當即朝審判席點頭，同時看了一眼辯方席。

  「法官閣下，辯方也接受！」

  超出藍正葉預料的事情發生了，張偉居然也同意。

  他不理解了，這你都同意？

  你是巴不得自己的當事人早點死是吧？

  這3號陪審員有戰部的背景，又表現的這麼愛國，他留在陪審團內，很可能成為影響陪審團決策的人。

  就算不是首席陪審員，其他人如果要商議的話，也會多少顧忌一下他的存在。

  你當真不反對？

  好吧，張偉沒有反對，並且微笑著和藍正葉點了點頭。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多年老朋友呢。

  「控方，你還要繼續提問嗎？」

  審判席上，老陳也問了一嘴。

  同時他心裡頭也納悶了，張偉居然沒表現，這是什麼情況？

  以前的案子，你張偉不都是巴不得連續提問，用各種各樣的問題來篩選自己的意向陪審員的嗎？

  今天怎麼這麼老實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乖乖孩子呢？

  同樣的。

  聽證席上，郭無峰和趙春明也對視了一眼。

  二人眼中，都有一絲不解。

  他們本以為，今天面對四個人，張偉會在一開始就火力全開。

  可萬萬沒想到，張偉居然「老實」得不像話，就好像放棄抵抗了一般，任由檢控隨意發揮。

  「這小子一定在謀劃著名什麼陰謀！」郭無峰被張偉搞得有心理陰影了，當即朝最壞的方向猜測。

  「也許，他真的怕了呢？」趙春明則是皺著眉頭，開始思考是不是有這個可能性。

  但他很快搖了搖頭，要是張偉真會這樣妥協，他豈能成為地檢總部的大敵。

  不提其他人如何想，法庭上的藍正葉又連續問了幾個問題，但目的幾乎都一樣。

  都是為了挑選對龍國懷有敬畏之心的人。

  而在他的提問下，陪審團又剔除了一些人，同時留下了一些人。

  留下來的，都是藍正葉需要的陪審員，而張偉出奇的一個都沒有反對。

  如此之下，陪審團幾乎要敲定人選了。

  「控方的發言到此結束！」

  藍正葉說著，終於是不想提問了，因為他感覺已經留下了足夠多站在控方的陪審員。

  藍正葉甚至認為，張偉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就我挑選的陪審團，你就算是長出了三頭六臂，都不可能翻。

  難道你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打不贏了，就在工作上故意露出破綻，讓我們贏得輕鬆點？

  藍正葉不得不懷疑，張偉是真的不打算翻盤了，甚至放棄抵抗了。

  「辯方？」陳法官催促了一句。

  張偉緩緩起身，閒庭信步般走到法庭中央，甚至還整理了一下衣領。

  「咳咳，剛才藍高檢的提問非常不錯，我相信留下來的各位，都對咱龍國抱有一顆赤子之心吧？」

  他哈哈一笑，接著話風一轉：「當然了，我們也知道，沒抱的人都已經被他踢掉了。」

  一時間，陪審團都笑了。

  瞧你這傢伙，這玩笑開得，還真是把我們都逗樂了。

  張偉接著又豎起一根手指，「既然大家都樂了，那我就給大家講個小故事吧？」

  「咳咳，請大家聽好了，從前有一家燈泡生產商，他們想要做出全世界最耐用的燈泡，並且他們也是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的。」

  「經過了數年的開發，他們成功了，做出了號稱全世界最耐用的燈泡，你們知道這個燈泡有多耐用嗎？」

  張偉說到此，看了看陪審團，陪審團們也看著他。

  這是你講的故事，我們怎麼知道有多耐用？

  「事實上這家公司在製造出最耐用的燈泡後，就在全程媒體的注視下，做了一個實驗。給這隻燈泡不停的供電，直到它壽命到達極限，這就是實驗的全部。」

  「而這個極限，超過了10年，超過了20年，甚至知道100年後，那個燈泡還亮著呢！」

  說到這裡，張偉笑了。

  陪審團都面面相覷。

  什麼燈泡，這麼耐用？

  100年了還能用，還不熄滅，燈絲難道不會燒壞嗎？

  「但你們知道嗎？」

  張偉接著又開口了，「這家公司第一年的業績，因為發明了最耐用的燈泡，所以賺了很大一筆錢，老闆們也都發了財。」

  「但第二年，這家公司的份額只有第一年的50%，第三年甚至低於10%，而第四年的份額更是0！」

  說到此，張偉的面色突然嚴肅起來，「到了第五年，這家公司就因為賣不出去一隻燈泡，營收連續虧損之後宣布倒閉了！」

  「這家燈泡公司，留下世人熟知的東西，只有那一隻亮了一百年還沒熄滅的燈泡，僅此而已！」

  聽到這裡，陪審團們也不樂了。

  他們聽出了這個故事中的意義，但覺得這故事不太合理。

  什麼公司，在第二年營業額出現巨大下降後，不及時進行反思呢？

  如果他們趁早反思的話，豈不是就能早點發現問題了？

  「咳咳，這個故事還沒完呢！」就在此時，張偉卻咳嗽了一聲。

  「這一家燈泡公司倒閉後，這個城市又出現了幾家新的燈泡公司，並且他們內部都默認了一個潛規則，那就是生產的燈泡不需要經久耐用，甚至不需要提升使用壽命。」

  「他們生產的燈泡，使用壽命只有一年，甚至有的半年就要報廢，而他們公司的營業額，卻在逐年遞增，他們每年賣出的燈泡，都要比去年多得多。」

  「好了，各位，這個故事講完了，我相信你們應該也聽出了什麼吧？」

  陪審團上，不少人表情各異。

  他們確實聽出了一些事情來。

  比如說，後來的燈泡公司，他們做出了什麼決定？

  他們壓縮了產品的壽命，壓縮了產品的質量，讓燈泡的使用年限變成了一年甚至半年。

  這樣子的話，買過燈泡的人第二年就會繼續來買，並且持續不斷，一直到出現新的產品代替他們的燈泡。

  雖然這樣子做，好像犧牲了客戶的錢包，使得他們需要一直為更換燈泡而付錢，但卻換來了公司的長久利益。

  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呢？

  起碼在消費者看來，這其實是不對的，因為燈泡公司賣出的產品，都是有瑕疵的，都是用不了東西的東西。

  「咳咳……」

  就在此時，審判席上的陳法官有意見了。

  我讓你提問，沒讓你講故事啊。

  而且我讓你上法庭，是為了篩選陪審團，你丫的倒好，在這兒給我講zb家的故事。

  「張律師，請你好好提問可以嗎，而且篩選陪審團的機會，你到現在還一次都沒用過呢！」

  陳法官說著，指了指筆記本上。

  到現在，張偉行使辯方駁回陪審團的次數，還是0！

  這不正常啊！

  「哦，不好意思，陳法官，我現在就篩選陪審團！」

  他說著，看向陪審席，目光在一眾候選陪審團身上巡遊。

  「辯方請求剔除13號、15號、19號、20號、21號、24號陪審員，感謝他們的參與！」

  一下子，就剔除了六位陪審員，看起來有些敷衍。

  就好像法官逼著你，你不得以才選了六個人，像做做樣子一樣。

  但張偉是這種人嗎？

  並不是。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些人，剛才講得那個故事，也並非是毫無意義的。

  而這被剔除掉的六個人，他們對故事並沒有任何感觸，這自然就不是張偉需要的陪審員。

  不過外人可不知道他的想法。

  此刻審判席上的陳法官，只是拿起筆，記錄下被剔除的陪審員。

  六人離席，陪審團也正式敲定。

  「很好，現在我們就有合適的陪審團了！」

  老陳說著，眸光掃過控辯雙方。

  「現在我們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下一次開庭的時間。明天上午我有一個庭，下午也有一個庭，不過下午那一場是收尾工作，控方已經說了結案陳詞。所以我問你們，你們願意明天下午4點開庭嗎，亦或者安排在周五，不過我需要等明天另外確認下時間。」

  「法官閣下，控方對明天開庭沒意見，並且極力希望庭審的時間越快越好，因為這案子，調查科和特戰組的成員已經忙碌了一個月，他們都希望儘早結束案件！」

  藍正葉自然是不反對的，甚至還大力支持。

  「辯方呢？」

  「我方也沒意見，因為我當事人錢博士，他也想早點證明自己的清白！」

  張偉自然也沒有反對。

  「那好，明天下午4點開庭，請你們雙方務必不要遲到，現在解散吧！」

  老陳敲錘，法庭開始陸陸續續解散。

  「張律師，我……」

  辯方席上，錢博士張了張嘴，但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夏千軍直接擋在了面前。

  「人，我們要帶走！」

  「大舅哥，不至於吧，他難道又要回鐵島監獄？」

  「這倒不用，在庭審期間，他會關押在我們特戰組的安全屋！」

  「安全屋？」

  聽到這三個字，張偉心裡頭一陣嘀咕。

  關好人的安全屋，一般都不會安全。

  「為了防止安全屋泄露，我們要立馬帶他走，期間你們也不要嘗試聯繫他，等開庭前30分鐘，我們會帶他來法庭的，你們的交流也僅限於法庭準備室，法庭現場這兩個地方！」

  「要不要這麼嚴密啊？」

  「這是規定！」

  夏千軍說完，和洛七高陽使了個眼色，三人架著錢博士離開了。

  四人走得匆忙，走得不留痕跡。

  「可惜了啊，還想著讓大舅哥給我開個小門呢！」

  張偉目送著四人離開，有些無奈。

  「我們也走吧，為明天的庭審做準備！」

  張偉說著，看了控方席一眼，和藍正葉，盧雯雯等人，目光交匯。

  藍正葉朝張偉點頭示意，張偉自然是點頭回禮。

  二人客客氣氣。

  不過藍正葉身邊的盧雯雯，眼神就不善了許多，肖百合更是惡狠狠的蹬了張偉一眼。

  至於譚瑩瑩，一直低著頭，她怎麼敢看張偉呢？

  不過等走出法庭後，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了。

  「張律師，時間也不早了，不妨隨我走一趟吧？」

  華超凡，他等候在門口，甚至專門等候著張偉。

  「這不時間還早，離8點還有段時間呢？」

  「有些事情，我想在路上和你說一下。」

  「這……」

  張偉猶豫了。

  華超凡找自己，絕對沒有好事。

  但他想了想，又看了夏千月等人一眼。

  「你們先回去吧，今天晚飯我有約了。」

  「張偉，他可不是好人呀！」夏千月有些擔心。

  「放心，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

  張偉卻安慰了一句，示意夏千月不用擔心。

  等到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張偉隨同華超凡啟程。

  華超凡的車停在法院後門口，是一輛豪華加長座駕，甚至配備了專門的司機。

  車上。

  「張律師說的很對，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

  「華先生，我們時間有限，從這裡到東江之星，可要不了多久！」

  張偉看著窗外，言語卻提醒對方，注意一點時間。

  「哈哈哈，張律師果然快人快語！」

  華超凡將一疊文件直接遞到了張偉手中。

  「這是……」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張偉翻開文件，發現很多都是先鋒醫療科技集團高層的資料。

  「這些是我認為可以要挾的目標，其中陳先鋒的女婿是位置最高的，他也是我認為最可以威脅的人！」

  華超凡指著最上面的文件夾，笑著說道，「我也沒想到，這傢伙當了陳先鋒的女婿，居然還敢在外面養女人。」

  「這件事要是被陳先鋒知道了，他鐵定吃不了兜著走！」

  張偉眼睛一眯，看著華超凡。

  「你想讓我，要挾控方的證人？」

  花超峰卻微微一笑：「我一直認為，像張律師這樣出色的刑事辯護律師，都擁有一條靈活的道德底線！」

  當然，這是高情商說法。

  低情商說法，那就是你們都沒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