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開庭日。

  市法院，某間準備室內。

  「今天上午預審，下午就開庭，咱們都得打起精神來！」

  張偉說著，看向準備室內的其他人。

  今天的準備室，顯得格外擁擠。

  因為整個刑事部的人都來了，不止包括當事人鐵如雲，他的得力下屬林雨萌和李月琴，還包括蘇小茜在內的新人。

  本來他們應該直接去法庭現場的聽證席，但他們都想見部門領導一面，也就跟著來了準備室。

  鐵如雲看到新人們支持自己，也很欣慰。

  「老大，你放心吧，就算你真的去嫖了，我們也不會看不起你的，在我們心裡，伱依舊是我們的老大！」

  蘇小茜更是帶頭，對鐵如雲說了一句鼓勵的話。

  鐵如云：「emmm……」

  「行了，待會就要開庭了，你們先去聽證席搶位置吧，我和老鐵還有話要說呢！」

  張偉趕緊催促一句，打發走其他人。

  新人和小徒弟等人都陸陸續續離開，準備室終於空了不少。

  見人都走了，鐵如雲這才看過來：「張偉，這案子你打算怎麼辦？」

  張偉微微一笑：「老鐵，我多嘴問一句啊，你介不介意丟人啊？」

  「臥槽，你別想啊！」

  以鐵如雲對張偉的了解，自然明白對方這麼說的目的。

  你丫的想幹嘛？

  是不是想污衊我的清白，說我愛上了人家甘小薇？

  「張偉，我還要點臉，你這樣搞，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那有啥，我大舅哥現在不是一樣遭人非議，他的好兄弟現在都對他怕得很呢，都不敢和他一起洗澡。」

  張偉呵呵一笑，趕緊舉了個例子。

  當初大舅哥的案子，自己不就是這麼打的。

  雖然大舅哥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做人了，但只要案子贏了就好。

  「老鐵，聽我的，這麼做還有個好處！''

  「等證人上庭的時候，如果甘小薇說出一些不利於你的證詞，我也可以用『因愛生恨』這個理由來對付過去，保准讓她辯無可辯！」

  張偉說著，拍了拍鐵如雲的肩膀，語重心長。

  這一招絕對是目前的最優解。

  你與甘小薇二人，因愛生恨，這才有了這一次訴訟，一旦陪審團或者法庭了解到這些情況，完全有可能撤銷訴訟。

  畢竟公訴是為了人民的正義，不是為了給小兩口吵架用的。

  「別，我丟不起這個人！」

  鐵如雲持續搖頭，態度極端抗拒。

  「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用，我就直接認罪，讓你輸給那個徐師太，你要是逼急了我，我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因為清楚張偉真有可能這麼做，鐵如雲趕緊放狠話。

  真逼急了，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好吧，好吧，既然你堅持……」

  張偉看著鐵如雲，熄滅了繼續做他思想工作的想法。

  老鐵既然不願意，他也不強求。

  反正他的翻盤手段，不止這一個。

  只是如果老鐵願意犧牲一下名聲的話，倒是可以省去很多的力氣。

  「那行，我們也上庭吧，今天上午是預審，下午控方陳述，和我們都沒有關係！」

  張偉揮了揮手，帶著鐵如雲也直奔法庭現場。

  ……

  市法院，小法庭。

  因為案件的性質是嫖娼案，說實話這案子的影響真不大。

  所以市法院也不會浪費多少資源，就給了一個小法庭。

  但就是小法庭，今天也來了不少人，聽證席上幾乎是座無虛席。

  聽證席前排，首當其衝的是郭無峰，擺著一張臭臉，仿佛看誰都像是欠了他錢一樣。

  在郭無峰身邊，還坐著地檢總部的一些新人。

  雖然是自己人，但他們也下意識的和這位郭主管保持著距離。

  「你們好好看，好好學，這一次和張偉當對手的，是中城區的王牌徐師太。」

  「給我看好了，一個細節都不能漏，回去每人再交一份1000字的庭審觀後感給我！」

  新人們聽到最後的要求，當即都苦著臉，但也不敢不答應。

  而郭無峰也不管新人們的怨聲載道，他帶著新人來這裡，就是為了旁觀徐素雲與張偉交手。

  不過每每說到「張偉」這兩個字，他就恨得牙痒痒。

  就是這小子，在法庭現場請來了自己老爹，還讓自己的親爹當著全法庭的面，足足訓了他五分鐘。

  那可是整整五分鐘，天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所以當聽說，張偉又要開庭，而且被告還是張偉的領導，涉及的案件是賣淫嫖娼後，他自然是火速趕來。

  他不僅自己來，還要帶著地檢總部重罪科和輕罪科的新人們一起來。

  更何況，這一次張偉的對手是徐師太，後者同樣是中城區威名赫赫的王牌。

  對於徐師太，郭無峰自然是了解的。

  只能說這一次的庭審對弈，大有看頭。

  「徐師太，這一次靠你了，給我狠狠地挫一挫那小子的銳氣！」

  郭無峰心中，給徐素雲加油助威，恨不得手上拿著助威花，在台下揮手吶喊。

  在聽證席前排，張偉還看到了讓人意外的人。

  「申老大，你們怎麼也來了？」

  不錯，坐在聽證席前排的人，除開屬於「敵人」的郭無峰之外，還有屬於「隊友」的申正義等金城金城律所的人。

  申正義都來了，他的身邊自然跟著狗腿子禽獸賤人組合。

  申正義直接無視了張偉，目光投向他身後的鐵如雲。

  「鐵如雲，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簡直是道德敗壞，也拉低了我們金城律所的風評！」

  「如果我是你，我就趕緊辭職，丟不起這個人啊，你做出這種事來，簡直是愧對大老闆的信任，也愧對你……」

  沒想到申正義一開口，就是一陣冷嘲熱諷，逮著著鐵如雲一頓噴。

  而鐵如雲只是低著頭，不敢回應。

  這模樣，反倒像是一個已經犯了錯的孩子，正在被家長訓斥呢。

  張偉看到老鐵不回應，心中嘆了口氣。

  這是條件反射嗎？

  在申正義手下當了這麼久的組長，人家現在開訓，你就下意識的當自己是小弟？

  「老鐵，你先去坐！」

  張偉直接讓老鐵去被告席，自己則獨自留在聽證席前排。

  「申老大，作為同事，你不是應該支持一下老鐵啊？」

  「哼，區區一個王牌，也敢和申老大這麼說話？」

  「就是，就是，你在教我們做事啊？」

  張偉的話，申正義都懶得回應，身邊的禽獸賤人是直接拿身份開腔，同樣冷嘲熱諷。

  「這樣啊，話說你們也沒資格訓斥老鐵吧？」

  張偉卻呵呵一笑，大家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你們仨在金城俱樂部裡頭，玩得不是比人家更花？

  「張偉，如果我不是，就趕緊讓鐵如雲認個錯，這件事也就過去了，何必要鬧到上法庭？」

  「不就是嫖娼嗎，男人誰沒有犯過錯，我這個當領導的不在意這些，我只在意這件事給我們金城帶來的影響，聽我的，讓他認了吧，嫖娼如果未遂，做多監禁幾天，小事兒！」

  申正義終於開口，以長輩或者領導的語氣，一邊教一邊訓斥的對張偉說話。

  他說話時，還以一副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律所考慮，你必須要理解我的樣子。

  這算什麼，道德綁架？

  「申老大，你就沒有懷疑過，老鐵是被冤枉的？」

  「冤枉？」

  申正義冷笑一聲，和身邊的禽獸賤人組織一起笑了。

  「他鐵如雲要是冤枉的，能被逮個正著？」

  「逮個正著，這一次不是未遂嗎？」

  張偉也呵呵一笑，你丫的拋開事實不談是吧？

  就認定了鐵如雲有罪，一切都以老鐵有罪為前提？

  你丫的就和網絡上那些失了智的暴民有什麼區別，也許有些網絡噴子都比你有道德一些呢。

  「既然申老大覺得老鐵有罪，希望到時候被打臉了，也能夠認個錯，因為你冤枉了老鐵！」

  「哼，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從徐師太的手中活下來吧！」

  申正義說完，也不打算和張偉扯皮了，冷笑一聲後徑直坐下。

  「徐師太嗎，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張偉在動議程序中，就和徐素雲打過交代了，倒也不懼對方。

  見申正義三人擺出一副看戲的態度，張偉對這三人是無比鄙夷的。

  自己名義上的同事碰到了事，不應該是第一時間相信同事嗎？

  這仨卻第一時間讓同事認錯，簡直了。

  他們是為了你好嗎？

  不，他們是為了律所的名譽好，僅此而已。

  張偉也懶得搭理這仨了，朝聽證席後排的新人們揮了揮手後，也坐在了辯方席上。

  隔壁桌的控方席，徐素雲已經就位，柴平伺候在側，就像是忙前忙後的小跟班。

  察覺到了張偉的目光後，徐素雲回以一個冷笑，表情冰寒的可怕。

  「不愧是師太哈，這壓力倒是給得足！」

  張偉直接無視了徐師太的威壓，和鐵如雲湊到一塊兒，開始戰前商議。

  「張偉，待會提問時，你要什麼樣的陪審團啊？」

  「當然是男人越多越好啊！」

  「啊？」

  「你啊什麼，這都不懂？」

  張偉攤了攤手，一臉「你是不是蠢」的表情。

  「老鐵，你這是嫖娼案，這種事男人也許會理解，但女人絕對理解不了吧？」

  「那你要怎麼篩選陪審團呢，問他們是男是女，然後剔除掉其中女陪審員？」

  「那肯定不行啊，徐師太會阻止我的！」

  張偉瞅了一眼隔壁，然後笑道：「不過你放心，我自有辦法！」

  給了老鐵一個「放心，一切有我」眼神，張偉就淡定擺正身姿。

  因為開庭時間要到了。

  全場氣氛凝重，聽證席也來了不少人，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起來。

  「起立！」

  伴隨著當值庭衛的一聲厲喝，所有人起身。

  就在全場注視下，年輕的劉法官走進法庭，走上審判席。

  他環視一圈後，內心暗暗咂舌。

  好傢夥，為什麼每次自己處理的小案子，總會遇到這麼多人。

  那是郭無峰嗎？

  之前輸得那麼慘，今天又捲土重來了？

  還是在聽證席上，帶著地檢總部一票子新人，來給我製造壓力來了？

  還有控辯雙方，雖然已經知道是他們倆了，但現在在法庭上再見到二人，劉法官還是感覺到壓力山大。

  張偉就不說了，凶名赫赫的人物。

  另一邊的徐師太，也同樣不是善茬。

  二人這次是龍爭虎鬥，獅虎之爭啊。

  他這個小法官，可承受不起這樣的摧殘。

  只希望，今天的二人，能夠少整些騷操作。

  他這個小心臟，可承受不起啊。

  劉法官敲錘之後，當庭宣布：

  「咳咳，經過本庭與部門溝通，認定本案影響較小，遂決定今日上午為預審，下午則正式開庭，現在請雙方申明庭辯主張！」

  伴隨著法官的話，徐素雲第一個起身。

  「我方認為被告鐵如雲，在從事刑事辯護律師多年間，對包括本案中的妓女甘小薇在內等多名女性採用職權壓迫、要挾等手段，強制讓她們與自己發生不正當男女關係，被告的行為不止是本案中表現出的嫖娼未遂這麼簡單，所以控方認為，鐵如雲身為刑事辯護律師，卻利用自己的身份，為自己謀取不正當得利，情節屬濫用職權罪與脅迫罪。並且他擁有律師身份，知法犯法，應當罪加一等！」

  徐素雲的話，讓整個法庭譁然。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控方的指控居然如此嚴重，這難道不是一起普普通通的嫖娼未遂嗎？

  這麼就成了利用職務之便，強迫婦女與自己發生不正當關係的脅迫犯罪呢？

  「臥槽，這是污衊！」

  聽到控方的指控，鐵如雲坐不住了。

  這是打算往死里整我啊，居然污衊我做出那樣的事來，我是這麼沒底線的人嗎？

  「老鐵，淡定！」

  張偉倒是還算平靜，拍了拍鐵如雲的肩膀，以示安慰。

  別人不相信你，但我相信。

  你鐵如雲要是有這麼個膽子，也就不會在律所混成那樣了。

  劉法官聽完了控方的主張，心中吐槽一句「誇張」後，看向辯方席。

  「辯方？」

  張偉趕忙起身。

  「法官閣下，還有法庭上的各位，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我的當事人鐵如雲是無辜的，他沒有做過控方指證的事，甚至他到現在還是個處男，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怎麼可能長期利用辯護律師身份，對那些好姑娘進行脅迫，強制讓她們與自己發生關係呢？」

  「在這裡我必須要再次申明一下，控方的指控全都是錯誤的，我的當事人是一個快40歲的老處男，他是無辜的，他同樣也是無罪的！」

  一旁的鐵如雲聽到張偉的主張，都要「感動」哭了。

  我是處男這種事，你就別說了啊！

  你就說我是無辜的不就好了？

  要不要這樣，信不信我哭給你看？

  丟死人了……

  果不其然，張偉的主張說完，聽證席就開始議論紛紛了。

  不少人看向鐵如雲目光，帶有一絲同情。

  都快40的人了，還沒有女朋友，簡直了啊。

  「老鐵，別在意，我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加深陪審團和聽證席的印象。」

  張偉安慰一句，內心卻同樣笑了。

  你和陪審團說，當事人是無辜的，他們都聽膩了，哪會搭理你？

  但如果你告訴他們，我當事人快40了，但還是老處男一個，他們就會記住這件事，並且對你抱以同情。

  陪審團這不就記住了嗎？

  接下來控辯雙方無論如何爭，陪審團永遠都會記著，辯方席上坐著一個快40歲的老處男。

  這就是用最吸引人的事，來加深法庭上的記憶的套路。

  鐵如雲身上，要說什麼罪吸引人，那自然是他快40還沒有女朋友這件事了。

  「哼，故作聰明！」

  隔壁桌的徐素雲也聽出了張偉的用意，冷哼一聲。

  這種在庭辯主張上耍得小聰明，也就只有偷雞摸狗的人才會用。

  她徐素雲可不屑於這麼做。

  而且對付張偉，她有的是手段。

  「咳咳，那麼既然雙方都已經申明主張，那麼……」

  劉法官敲了敲錘，再次看向左右。

  該讓候選陪審團上來了。

  庭衛當即打開陪審席的欄杆，讓候選陪審團入場。

  「臥槽！」

  但隨著候選陪審團走入現場，張偉卻突然憋不住了。

  「張偉，這陪審團上的女人，是不是有點多啊？」

  鐵如雲也察覺到了異樣，趕緊側過臉。

  「是啊，什麼情況？」張偉愕然的看著候選陪審團，嘴裡數著「1234……」

  他粗略看了一眼，二十多位陪審團，只有四個男人，其他全都是女人。

  這……

  還記得開庭前，他是怎麼和鐵如雲說得嗎？

  嫖娼這種事，男人也許能理解，但女人肯定是理解不了啊！

  好傢夥，結果你陪審席上，給我全都放女人是吧？

  這要怎麼玩？

  地獄難度？

  「咳咳，請問一下，你們誰先來？」庭上，劉法官開口詢問。

  「我相信張律師應該是知道女士優先這個道理的，所以我先來吧！」

  徐素雲當即起身，並且當場丟下一句話，堵住了張偉。

  她自顧自走到陪審席前，朝所有人看了一眼後，這才道：

  「我相信開庭前，各位都看了案件的信息，當然沒看過也無妨，我可以告訴你們，本案的被告涉嫌嫖娼，而且是長期嫖娼。」

  「所以我要問一句，你們之中如果有人親身經歷，或者有朋友嫖過娼的，請你們站起來，自覺退出這場案子。」

  「因為我會認定，你們會對被告產生同情，這不利於陪審團的公正性！」

  隨著徐素雲的提問，陪審席上的幾個男人，臉色都有些不自然起來。

  能參與嫖娼，或者說有過這方面經驗的，自然只有男人咯。

  徐素雲的目的也很簡單，篩選掉陪審席上的男人！

  而這一招，也正是張偉最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