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誰也沒想到，張偉傳喚的人不是楊川方，而是楊川男。
作為被告的弟弟，不知道楊川男有什麼話要說。
作為證人的楊川男，此刻也有些茫然。
張偉不是沒打算讓自己上庭嗎，之前還說的那麼義正言辭，什麼家屬上庭作證沒效果, 陪審團不相信之類的。
現在還不是讓我上庭了？
「我得想一想，說些什麼才能讓他們打消對我哥的疑慮，小時候我哥雖然行為放浪了些，做事不計後果了些，勾搭女同學頻繁了些，在學校仗勢欺人了些，但他一直都是個好學生。老師和學校都誇他好，每學期優秀學生, 都會給他提名呢, 這些事要不要都說出來？」
「還是說，將我哥這十年來，每天遭受網暴的事情說出來，讓陪審團感受一下他遭受的壓力，亦或者是他這麼些年，都在做善事的舉動說出來，做善事的話，應該能夠博得不少陪審團的信任吧？」
楊二少在心中如此想著，已經準備就緒，隨時準備接受張偉的提問。
他相信，自己只要將知道的關於大哥的事情都說出來，一定可以爭取到幾位陪審團的信任。
大哥的清白，就全掌握在自己接下來的回答之中了。
他嚴陣以待！
「你好, 證人, 雖然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當事人的親屬，但還是請你向法庭自我介紹一下自己吧！」
「好的，我叫楊川男，是楊川方的親弟弟，我們兄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母親去世的早，所以我們兄弟二人的關係很好，在父親去世之後，我們更是……」
「停！」
見楊川男準備將家裡事全都交代出來，張偉趕緊打斷。
因為這些話，陪審團不喜歡聽，他也不想聽。
「啊？」
楊二少被張偉的打斷搞懵逼了。
這不是你把我傳喚上來的嗎，怎麼你又不想聽這些呢？
那你傳喚我上來，是為了什麼啊？
「楊二少，我傳喚你上庭作證，是希望你能夠誠實回答我的問題，不是讓你扯家長里短的！」
「哦，我知道了……」楊二少看了張偉一眼，眼神有些莫名的無辜。
不扯家長里短，怎麼讓陪審團同情我們？
他不懂了。
來之前他還諮詢過律師呢, 人家律師可是說了, 陪審團就吃這一套。
「吃個鬼哦！」
張偉好似猜到了楊川男心中所想，那是心裡直搖頭。
陪審團雖然吃家屬賣慘的這一套, 但也得看是什麼樣的家屬了。
你要是文小芸父母，上庭飆點眼淚，那確實會讓陪審團同情。
但你是楊川方的弟弟，你們兩個富二代在這裡家長里短，能引起別人同情才怪。
伱們說自己小時候關係好，人家陪審團怎麼想？
誰讓你們有個有錢的老爹，讓你們不用操心生計，不用擔心長大了需要自己養活自己，巴拉巴拉之類。
反正陪審團會同情弱勢者，但絕對不會同情你們。
張偉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這幫子陪審團，對楊川男的態度不會好。
事實上，楊川男確實偷偷打量過陪審團。
他原本以為，自己上庭可以改變局面，可惜看到的只有冷漠。
陪審席上12人的視線，全都是冷漠，沒有其他。
楊川男看向張偉，眼神暗示。
你倒是快點問問題啊，我好和他們講述一下自己和大哥從小到大的事。
「咳咳，楊二少，接下來……」
楊川男終於準備開口，並且開始在心中組織語言。
「……接下來請你坐好，因為我要開始講故事了！」
「啊？」
張偉的話，是讓楊川男楞在當場。
什麼玩意？
講故事？
這和他預料中的完全不一樣啊。
但張偉可不管這位楊二少想什麼，他傳喚對方本就不是來回答問題的。
真正的大頭，都在這個故事上。
「咳咳，法庭上的諸位，接下來請大家聽我講述一個故事吧……」
張偉清了清嗓子，隨後娓娓道來。
「從前有一個窮小子，叫張三……」
這個開頭，是讓法庭上所有人都覺得無語。
你丫的又開始將張三了是吧？張三得罪了你了是吧？
你說張三的問題，張三他自己知道嗎？
肖百合、譚瑩瑩、胡耀德、程麗莎，甚至是楊家兄弟倆，全都鬱悶了。
你丫的能不能不講故事啊，而且還非要用張三舉例，你也太……
可惜老王沒有打斷，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聽。
「張三家裡很窮，所以他很小就輟學出去打工了，離開了家鄉，來到了大城市，奮鬥拼搏。」
「就像是很多追夢的年輕人一樣，起初來到大城市的張三很不適應，只能在一間小旅館當雜工，不過依靠著勤懇和老實本分，還是得到了旅店老闆的賞識。」
「老闆將女兒嫁給了他，後者也很爭氣，將小小一間旅店發揚光大，在當地小有名氣。」
「不過張三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掙大錢，讓老婆過上好日子，而小小一間旅店，哪怕是做到極致，也掙不了什麼大錢。」
「所以他在旅店老闆過世之後，拋棄了雖然不算富裕，但相對穩定的生活，他將旅店賣了，並且在海邊投資建設了第一家酒店！」
「張三的眼光非常好，酒店因為臨海，加上那幾年經濟好，很多人都喜歡來海邊旅遊，所以在投資的頭兩年，酒店就轉虧為盈，賺到了不少錢。」
說到這裡，張偉停頓了一下。
辯方席上，楊川方面色愕然，愣愣的看著張偉。
證人席上，楊川男也同樣如此，愣愣看著張偉。
因為前者所講的故事，就是他們夫妻楊長青的發家史。
不過說這些，到底和本案有什麼關係呢？
但張偉的故事，卻還在繼續，並且故事的畫風急轉。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張三不僅賺到了錢，而且妻子還給他生下了兩個兒子，家庭幸福美滿，事業有成，張三可謂是人生贏家。」
「但賺到了錢之後，張三卻變了，變得不再那麼老實，不再那麼本分，他沒事就喜歡外出留宿，徹夜不歸，留下妻子一個人照顧陪伴兩個兒子。」
「妻子聽說，張三在外面包養了情婦，當面去質問他，但換來的只是冷漠，以及一些一聽就是敷衍的話，張三到底有沒有包養情婦，這件事誰也不知道。」
「但張三確實是漂了，賺了錢，有了名利，就開始享受人生，或者說縱情放欲，曾經那個老實本分的張三徹底消失了。」
「妻子夜夜獨守空房，而張三卻在外面花天酒地，尋歡作樂，這樣持續了幾年，妻子就在鬱鬱寡歡中病逝了。」
「張三的妻子死了，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迷途知返，成為了一個父親。」
「兩個兒子慢慢長大，張三作為老父親，也給了他們所有的愛，但這也養成了兩個兒子，尤其是大兒子目中無人的性格。」
「所幸張三的老實本分再次拯救了這個家，雖然大兒子有富二代的陋習，但本質上不壞，起碼他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最多也就是在學校里招惹女同學，有時候和老師交談問候時，聲音大了一點而已。」
「不過，重頭戲來了！」
張偉說到此，突然加重了語氣。
「張三的兩個兒子中，大兒子上了大學，並且在學校里認識了一個姑娘，巧合的是這個姑娘在假期勤工儉學，打工的地方還正好是自家的酒店！」
此言一出，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張偉身上。
這個故事為什麼這麼熟悉呢？
這個姑娘，莫不成是文小芸？
那麼這個張三，豈不就是……
谷霞
陪審席，聽證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楊川方和楊川男。
這張三，不就是你們的老爹楊長青嗎？
可張偉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他的故事還在繼續呢。
「大兒子被姑娘身上的淳樸品質所吸引，他想要認識姑娘，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並且成功了！」
「這讓大兒子很開心，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愛，姑娘人很好，待人友善，勤奮好學，性格也不錯。」
「大兒子在一開始，就好像美夢成真了一樣……」
聽到這裡，楊川方面露一絲回憶之色，因為這就是他和文小芸一開始認識的故事。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美好的事物往往只能持續很短的時間！」
「後來，姑娘不知道為何發脾氣了，姑娘不知道為什麼生氣了，姑娘沒事就會哭，甚至還對大兒子惡語相向。」
「大兒子不理解，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甚至不知道姑娘為什麼要哭，要生氣？」
「他不知道，姑娘的父母也不知道，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除了，張三！」
張偉說到此，說到最後一個名字時，全場愕然。
張三知道姑娘為什麼會性格大變？
張三是誰，那是楊長青啊！
為什麼楊川方和文小芸的事，作為男友的楊川方不知道，但作為老父親的楊長青卻知道呢？
同樣的，張偉說到這裡時，辯方席上的楊川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一絲猶豫，還有一絲痛苦。
「楊大少，你難道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嗎？」
「答案，張律師難道都知道了？」
「是的，他都知道了，並且他將親口告訴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傑西卡循循善誘，楊川方咬著牙，最後壓下了那站起打斷的心思。
而證人席上，楊川男聽到這個故事，聽到那最後的名字，同樣反映強烈，甚至身形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他愕然的看著張偉，一臉驚訝。
不會吧，當年那些事……
我作為兒子，作為弟弟都不清楚，你不會都知道了吧？
不會吧，不會吧……
至於聽證席上的胡耀德和程麗莎，控方席上的肖百合和譚瑩瑩，甚至審判席上的老王，全都一臉茫然。
這裡頭，到底有什麼事？
「大家可能會好奇，為什麼姑娘發脾氣，大兒子作為男友，什麼都不知道，可張三卻知道吧？」
「讓我們將時間調回到幾個月之前，那是姑娘剛進入大學，並且知道一學年的學費之後的事情。」
「姑娘來自一個貧困家庭，自己爭氣考上了名牌大學，但學費是讓她犯了難。」
「家裡供自己讀書，供自己高中畢業就已經很艱難了，讀大學的費用家裡事萬萬拿不出來的。」
「不過姑娘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知識可以改變命運，所以她不會放棄上大學的夢想，她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勤工儉學，去打工掙錢交學費。」
「偶然間，姑娘知道了某家臨海大酒店在招人，並且待遇很豐厚，尤其是暑假寒家的假期，遊客增多，所以這幾個月的旅遊旺季，假期短工需求旺盛。」
「姑娘很快應聘成功，進入酒店上班，勤勤懇懇，老實本分，想著賺錢交學費。」
「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巧，偶然間的一次，酒店的老闆張三來前台視察，並且看到了當時在酒店前台打掃衛生的姑娘。」
「姑娘雖然淳樸，但天生麗質，而且貧苦人家的孩子，沒有那麼多化妝品的打扮，有一種別樣的質樸氣息，這一點是深深吸引了張三的注意。」
「再之後，張偉更是得知了姑娘缺錢交學費，他自然是把握住機會，將姑娘約到了自己辦公室，並且談了一次！」
「這次的談話內容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但之後姑娘不僅得到了錢，而且還得到了一份更加輕鬆的活，她不再是雜工，不用干雜活，她成了大堂的一位助理，工作內容可以用「錢多事少走得早」來形容。」
「甚至姑娘白天上學，晚上還能來酒店打工，而且下班還不影響休息。姑娘再也不用為自己的學費操心，甚至沒有發了工資之後，還有一點閒錢可以給自己和家裡買點東西。」
說到這裡，控方家屬席上的文小芸父母，面露一絲恍然。
難怪當年，文小芸上學之後，還總往家裡帶東西，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姑娘付出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但姑娘在酒店的工作卻很順利，甚至她還在當助理期間，認識了酒店的少東家，並且少東家也被她的氣質吸引，當了她的男朋友！」
「可少東家不知道的是，姑娘雖然也喜歡和少東家在一起，但心中卻始終藏著一件事，那就是和張三的交易。」
「幾個月過後，姑娘更是發現了另一件事，另一件讓她無法接受的事！」
「她懷孕了，並且孩子的父親是張三！」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辯方席上的楊川方，並且眼神出奇的一致。
孩子！
要堅強！
我們懂你！
這故事都已經告訴我們情況了，我們肯定都懂你的。
「這……」
「我家閨女，怎麼可能……」
控方家屬席上，文小芸的父母激動了，簡直不敢相信。
自己閨女居然懷孕了？
而且孩子的父親居然是那個人！
「這是真的嗎？」
楊川方也激動了，甚至心中的愕然不比文小芸父母少。
他只見到了文小芸的屍體，卻不知道當時她已經懷孕了。
「楊大少，雖然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接受，但這件事是真的，在別墅地下發現的那具屍骨中，骨盆有略微的變形和前傾，我以一個專業醫生的經驗告訴你，造成骨盆前傾的原因之一，就是懷孕中隨著胎兒的體重漸漸增加，孕婦的骨盆與腹部就會變得比正常人還要往前傾。」
「並且因骨盆撐大而導致髂骨也會移動，髂骨是骨盆兩側的骨骼，在子宮變大的同時，骶髂關節會變得鬆弛，髂骨也被撐開。那具屍體的血肉雖然消失，但骨頭卻還在，墨醫生也是專業的法醫病理學專家，自然也看出了這件事！」
隨著傑西卡講述，楊川方的臉色變得無比精彩。
「原來是這樣，原來她生氣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這樣的事，小芸她難怪不告訴我，原來是因為我的父親……」
楊川方哭了，哭得非常傷心。
陪審團也看到了，很多人都直搖頭。
畢竟這種倫理失德的事情，被當眾戳出來，可著實是讓人難以接受。
不過他們都是吃瓜群眾，他們倒是無所謂。
不就是當一個故事來聽嗎？
「什麼情況？」
同樣的，聽證席前的胡耀德和程麗莎，還有控方席的肖百合和譚瑩瑩，也都懵逼了。
怎麼回事？
十年前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這也太……
「各位，真正的重頭戲來了！」
就在此時，張偉的嗓門卻突然加大了分貝：「姑娘知道自己懷孕後，不僅對大兒子大發脾氣，想要和他分手，並且還去找到張三，想要讓後者付出代價！」
「張三得知姑娘懷孕，並且對方正在和大兒子拍拖的消息後，同樣驚愕了。」
「但面對威脅，張三的做法卻不是妥協，而是……」
張偉停頓了一下，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後，他這才突然道：「而是抹除姑娘這個威脅，一勞永逸！」
「所以殺掉姑娘的人，其實是張三，張三才是真正的兇手！」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好傢夥！
這次居然來了個驚天大翻轉！
真正的兇手，居然是張三！
等等……
張三是誰啊？
張三隻是個代稱，又不是真兇，真兇豈不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