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人，請問你昨天晚上直播了嗎？」

  張偉看著季果果，再次提問道。

  這已經是他問的第二遍了。

  陳保羅有心阻止，但卻無能為力。

  倪秋萍盯著他呢，並且眼神之中，充斥著警告的意味。

  加上之前反對無效了，他也只能老實坐著。

  「我……昨天晚上，是直播了……」

  季果果抬眼，看了眼張偉，語氣斷續。

  「哦，直播了啊！」

  張偉微微一笑，隨後問道：「那你昨天晚上直播，收了多少禮物？」

  「呃……」

  這個問題，可把季果果難住了。

  昨天晚上，她就記得自己後台的禮物列表一直在刷新，她也一直在感謝。

  但具體收了多少禮物，她還真不知道，因為禮物就沒有停過。

  「我記得主播的後台，是能看到收取禮物的數額吧？」

  「那個，昨天晚上我直播到很晚……睡之前因為太累了，我來不及看後台……」

  「沒事，今天也可以看啊！」

  張偉說著，笑盈盈看向審判席。

  「倪法官，我方申請讓證人季果果使用手機，讓她打開直播軟體查看手台數據。」

  「反對！」

  雖然不知道張偉有什麼打算，但陳保羅知道，自己反對就對了。

  對方很顯然有目的，自己要做的就是阻止。

  「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季小姐，她昨天晚上依靠直播賺了多少錢，和本案真的沒有關係。而且直播賺錢也是交稅的，直播收入是季小姐的個人隱私，我認為法庭沒有權利要求她公開收入吧？」

  「這倒是！」

  倪秋萍也覺得略有不妥，忍不住看向張偉：「張律師，你應該清楚，你的要求涉及到了個人隱私吧, 你不覺得這個要求過分了點？」

  張偉早有預料, 他微微一笑解釋道：「法官閣下, 如果只是單純的直播，那自然和本案沒關係，我也不會要求她公開收入。」

  見張偉這麼說, 法庭內所有人都下意識點頭，但卻忍不住想到……這小子要說但是了吧？

  「但是……」

  果然, 就知道你小子要說！

  「但如果以本案的案情為熱點炒作, 依靠案件熱度來提升自己的粉絲數, 以及收取直播禮物，那性質就不一樣了吧？」

  「哦, 還有此事？」倪秋萍聞言，眉頭微微一挑。

  「法官閣下，為了打消你的顧慮, 我決定播放一段季小姐昨天晚上直播的片段！」

  張偉說著, 朝被告席上的夏千軍打了個手勢。

  後者的臉色怎麼樣, 戴著豬頭紙面具也看不到, 但眼神卻仿佛能殺人。

  不過為了自己的案子，夏千軍忍了。

  他從張偉的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 開始連接投影儀，然後打開張偉準備好的文件夾，選中片段。

  法庭投影上, 一段視頻開始播放。

  「感謝大兄弟的火箭，謝謝！」

  「對, 果果我今天上法庭啦，並且還和非禮我的色狼當面對質, 我可勇敢了！」

  「感謝『勇敢果果不怕困難』的一發大火箭，祝老闆生意興隆, 天天發大財！」

  「感謝『勇敢果果就是要正面剛色狼』的99個比心，這位大哥說得對，果果我肯定要正面剛色狼啊！」

  「感謝……」

  視頻中，是季果果穿著睡衣直播的畫面，畫面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她對著鏡頭，正在聊天，尺度也不算大。

  不過聊天的內容，還有粉絲改的名字，全都和某件事有非常大的聯繫。

  「對了，直播間的兄弟們說得對，我確實要改個名字，以後直播間就叫勇敢果果了，我就是勇斗色狼的女主播！」

  「人家色狼帥嗎，我聽說他好像很帥……這位姐姐你是發花痴了嗎，人家帥又怎麼了，不一樣是色狼，我可告訴你啊，男人帥又怎麼樣，又不能當飯吃！」

  「對對對，男人長得帥，不代表他一定是好人，就說那個被告，他看著道貌岸然，不一樣做出了那種事。」

  「要不是我在法庭上足夠勇敢，把他對我做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要遭受危險呢，我可是替天行道了！」

  「直播間的觀眾和粉絲，果果既然這麼勇敢，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要獎勵我的？」

  「庭審能直播嗎……當然是不能拉, 進法庭的時候要收手機的，如果不收的話，我肯定要直播給你們看，真的，要讓你們看一看果果我在法庭上的勇敢表現。」

  「還有啊，我和你們說啊，法庭上的人都老凶了，不說人家的律師，就說那個女法官，看著真的兇巴巴，一副更年期老班主任的樣子，還一直瞪我！」

  「感謝『勇敢果果打色狼』的一發宇宙無敵超級大火箭，謝謝你的支持，果果我真的太感動了，要不我在這裡給大家唱首歌吧……」

  視頻結束。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向了審判席，看向了倪秋萍法官。

  更年期老班主任？

  你這個小丫頭是找死不？

  誰不知道倪秋萍法官的脾氣，你丫的當面唯唯諾諾，結果回到家開直播，那是什麼都敢說啊，居然還在直播間開倪秋萍法官的玩笑。

  嘖嘖嘖，還被人家辯方律師逮了個正著！

  「張律師，這都是昨天晚上證人的直播內容？」

  倪秋萍面帶「笑容」，說話的語氣卻聽不出一絲感情，有一種異常的冷漠和恐怖。

  「是的，倪法官，證人從晚上8點半開始直播，一直到凌晨2點半，總計直播了6個小時！」

  「在這期間，她一直在和粉絲聊天，總計6個小時的聊天內容，全都是昨天法庭上的事情。」

  「在這裡，我做了一份表格，是昨天季小姐的發言內容，其中我摘選了幾個關鍵詞，可以讓你有更直觀的數據！」

  張偉說著，再次朝被告席打了一個手勢，夏千軍不情不願的點開了視頻旁邊的一份電子表格。

  表格打開，隨後一個個關鍵詞浮現，後面還有字數。

  「法官閣下，我幾乎是一整晚沒有休息，將季小姐的直播錄像全部看了一遍，並且將她發言的詞彙做了一個匯總。」

  「在表格中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她稱呼我的當事人夏千軍為色狼的次數是355次，提到『案件』的次數為194次，提到『非禮』的次數為123次，另外……」

  張偉抬眼看向了審判席，幽幽道：「……她提到『更年期』的次數，居然也有夸~張~的17次！」

  「法官閣下，通過這個表格和直播錄像的截取片段，我方認為季小姐不僅將本案作為直播間的宣傳噱頭，而且還通過案件熱度來吸引粉絲，騙取直播打賞，這些都是她的不當得利吧！」

  「所以我方請求，讓季小姐將做完的直播收入公開，我認為這個要求是完全合理且合法的！」

  陳保羅見張偉再次提出要求，當即就要站起來。

  但他屁股還沒抬起來呢，一道銳利的視線就死死鎖定了他，正是倪秋萍的目光。

  陳保羅從來沒有見到過，有人的眼神能蘊含如此殺意，就好像自己動一下，就可能小命不保。

  咕嚕~

  他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最終屁股也沒有離開椅子。

  「本庭認為張律師的要求合情合理，證人需要立刻馬上公開昨晚的直播間收入！」

  倪秋萍能忍住不罵人，已經算是很克制了，但她說話的語調，比之前還要冷漠。

  她看向證人席的目光，也變得更加銳利了。

  季果果覺得自己是奔跑在田間的小兔子，而天空中有一隻猛禽一直盯著自己。

  心裡頭怕怕~

  不過求證還是要繼續的，當即就有庭衛將手機交給了季果果，她也只能不情不願的登陸直播系統，然後打開後台數據。

  張偉在屏幕上截了個圖，然後直接發送到了電腦中。

  不過幾秒鐘，昨天后台直播收入的數字就映入法庭上所有人的視線中。

  「！」

  張偉指著投影儀上的那串數字，再次強調道：「一個晚上，接近40萬的收入！」

  「這還不算，季小姐原先在直播平台只有不到50萬粉絲，而現在她的粉絲數已經超過了120萬，這漲出來的70萬粉，都是在最近兩天增加的！」

  「所以我方有理由懷疑，這所謂的非禮案，所謂的一切，是否是季小姐為了自己直播間的利益，而自導自演的戲碼呢？」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是啊，一個晚上就有40萬收益，這要是多來幾天，豈不是發家致富了。

  法庭上不少人看向季果果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變得沒有同情，反倒是多了幾分懷疑。

  陪審席上，6位陪審員之中，不少人的眼神也變了。

  他們一方面驚訝於直播居然這麼賺錢，一方面也產生了同樣的懷疑。

  這閨女是不是正有問題啊，她是不是真的用這件事蹭熱度啊，一晚上40萬，換成是我估計也會這麼幹吧？

  我累死累活一天才幾個錢，人家一晚上聊會天，就能入帳40萬，這也太……

  法庭的風向，在短短一瞬間就出現了改變。

  「這……」

  陳保羅看到這一幕，當即變了臉色。

  好傢夥，這小子看著年輕，一出手就是殺招，直接污衊我當事人動機不純！

  「反對，這些都屬於臆想，被告律師的猜測毫無根據！」

  見陳保羅提出反對，張偉卻冷笑一聲：「陳律師，那可是一天40萬，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

  「法官大人，張律師他？」

  「張偉，你夠了！」

  倪秋萍冷聲呵斥了一句。

  「抱歉，倪法官，但我就是忍不住，某些人靠著蹭熱點，就能賺那麼多錢，我心裡頭好酸呀~」

  張偉連忙認錯，但語氣卻依舊保持著一貫的調侃。

  法庭上，聽到張偉的陰陽怪氣，所有人都想說：其實不止是你，我們也酸啊！

  「張律師，注意一下！」

  倪秋萍不得不再次提醒，張偉這才擺手認錯。

  不過法庭的風向，可不會隨著法官的話而改變。

  「你還有要問的嗎？」

  「當然！」

  見張偉還要繼續，倪秋萍也不多嘴了。

  反正舞台給你，你隨意。

  「季小姐，接下來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一下你，不過單純的問你其實效果不大！」

  張偉說著，向審判席提道：「倪法官，我方請求再次傳喚原告證人之一的周橙子上庭作證！」

  這個要求，出乎很多人的意外，不過一想到之前的律師不是張偉，他們也就釋然了。

  「本庭批准！」

  雖然不清楚張偉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倪秋萍沒有反對。

  不多時，周橙子也走上了法庭，並且站在證人席旁邊。

  「咳咳，周小姐你好，我是新任被告律師，現在有問題要同時問你和季小姐，希望你配合！」

  張偉和二人打過招呼後，再次朝被告席打了個手勢。

  夏千軍不情不願的打開公文包，取出了三張紙和兩支筆。

  張偉從前者手中接過後，分別將三張紙遞給了周橙子、季果果和審判席的倪秋萍。

  紙上，畫了一副人體圖，還有幾個部位的標註。

  「兩位，如果方便的話，能請你們標記一下，我的當事人對季小姐進行猥褻行為時，是從什麼部位先開始的嗎？」

  「反對！」

  陳保羅當即起身，提出異議：「被告律師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承諾不對我們證人提問案發經過的嗎？」

  「我確實沒提啊，我讓她們標註而已，在這些人體部位上寫個數字1234總可以吧？」

  張偉早知道陳保羅會反對，拿出準備好的話術懟了回去。

  我不提問，不代表我沒有其他的辦法知道案發的經過。

  張偉又看向了審判席，「倪法官，鑑於案發時沒有足夠的目擊證人，而周小姐與季小姐的親密關係，我有理由懷疑二人存在誣告我當事人的可能性，所以才想要進行一個求證！」

  「如果她們親眼目睹到了我當事人非禮季小姐的一幕，那麼對於她們來說，這一幕就是親眼所見，我當事人非禮時的動作，應該都會記在她們的腦海中。」

  「反之，如果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存在的，那麼周小姐和季小姐自然不會記得非禮的細節，所以我才想到了這個求證的方法，希望二人能夠配合！」

  張偉說著，走到證人席前，將周橙子拉到了一邊。

  「周小姐，請你在標記時，不要與證人席上的季小姐進行交流，否則我會懷疑你們串供哦！」

  「倪法官，能否請你安排兩個庭衛，分別盯著季小姐和周小姐，確保她們全程不能看到對方，不能和對方交流呢？」

  聽到張偉的要求，陳保羅張了張嘴，但倪秋萍卻先他一步開口。

  「好，本庭允許！」

  兩個庭衛分別擋在了季果果與周橙子的一側，阻止二人視線交匯，甚至卡住了視角。

  「周小姐，季小姐，現在請你們將我當事人非禮季小姐時，第一個觸摸的部位標記出來，謝謝！」

  「這……」

  聽到這要求，周橙子一臉緊張，而季果果的眼圈一紅，仿佛又要哭出來了。

  「停！」

  但張偉突然出聲打斷，是讓季果果的哭意消散了許多。

  就見張偉從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包紙巾，一盒藥膏，還有一瓶水，然後放在了證人席前。

  「季小姐，如果你要哭的話，我幫你備好了紙巾，為了防止你哭的太厲害傷到眼睛，我給你準備了潤眼霜，另外哭得太厲害，還可能出現脫水問題，我還給你準備了飲用水。不過就算這樣，我說的標記還是要寫的，另外我可以在這裡陪你耗一天哦，等你什麼時候不哭了，咱們什麼時候就開始！」

  張偉說完，還朝著季果果露出微笑。

  可這個笑容，在後者的眼中，卻是那麼的陰森。

  季果果內心已經開罵了。

  我真是謝謝你了，謝謝你這麼貼心，我謝謝你全家！

  原告席上，陳保羅張了張嘴，但一時間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

  同樣的，聽證席上，看到張偉的這些騷操作，黎青花和夏東海夫妻倆，臉上的煩悶卻一掃而空，好似看到了希望。

  這張偉雖然性格不好，但手段還真是了得。

  真有你的話！

  這短短一個晚上，居然想到了這麼多，連證人要哭這件事都考慮到了。

  現在你哭吧，我都給你備好紙巾和潤眼霜了，你要哭就哭。

  我還貼心的給你準備了水，防止你哭得脫水。

  這叫什麼？

  這就叫究極暖男！

  可惜這個暖男，季果果是怎麼也感動不起來。

  她現在拿著筆，看著手中的紙，看著紙上的人體，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下手。

  如果要標記的話，萬一和周橙子的標記不符，豈不是會被人看出問題？

  可她想要看周橙子的方位，視線卻被兩個庭衛和張偉擋住了，什麼都看不到。

  同樣的，另一邊的周橙子也幾度要看向證人席，可卻怎麼也看不到季果果的人。

  她想要下筆，可也顧慮重重，幾次都下不了筆。

  「怎麼了，兩位怎麼還不標記呢，我的當事人作出非禮的舉動，你們應該都記憶猶新才對啊，這才過去了幾天，你們不會就忘記了吧？」

  張偉看到二人的動作，當即冷笑一聲，調侃起來。

  「兩位都是目擊證人，也都看到了我當事人非禮季小姐的一幕，怎麼讓你們標記出我當事人的行動，卻遲遲無法下筆呢？」

  「難道說，你們都撒了謊，我當事人壓根就沒有非禮季小姐，這都是你們的污衊嗎？」

  張偉的調侃，也讓全場所有人都產生了懷疑。

  看季果果和周橙子的表現，莫非夏千軍真就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