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上。
「法官大人，我方傳喚本案受害者季果果小姐上庭作證！」
隨著陳保羅宣布，全場目光聚集於原告席。
終於，終於……
受害者終於要上庭作證了！
季果果就在全場所有人的目光下，艱難的站起身。
她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有些惶恐，也有些不安……
但這都是正常的，因為她畢竟是受害者，而法庭上還坐著「非禮」她的人。
但季果果的表現，卻在某人眼中，顯得頗為古怪。
「看著像是害怕，但更多的是惶恐，並且好像恐懼的源頭，並不是來自我大舅哥！」
張偉自然看得出來，季果果的眼神很躲閃，並且時不時看向四周。
相比於想要「猥褻」她的夏千軍，她好像更害怕四周的人。
這個行為可就有些反常了……
因為案子是你被調戲，你被非禮，你不是應該最害怕夏千軍嗎？
除非……
唯一可惜的是，這都是張偉的經驗，而這個經驗無法分享給別人。
哪怕是老練的黎青木，也看不出這些端倪，他認為季果果有些害怕，反倒是正常現象。
不過這不妨礙他等會盤問對方。
就在黎青木，包括所有人的注視下，季果果坐上證人席。
「你好，季小姐！」
「你也好……」
季果果好似有些怕生，回答了陳保羅的提問後，小心翼翼看向四周，當看到夏千軍後，連忙收回了目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這一幕，也被陪審席的6位全都看在眼裡，他們心中那是直嘆氣。
好好一個姑娘，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被告當真是罪大惡極啊！
「季小姐, 我知道讓你上庭, 是非常冒風險的事情, 因為你要獨自面對被告律師的盤問，更需要面對被告本人！」
「我……我知道。」季果果有些害怕的點了點頭。
「但你別怕，因為法庭上有這麼多人, 他們都在陪你一起戰鬥，你不是孤身一人, 你身後有我們在！」
「謝謝。」
陳保羅的話, 是讓季果果不那麼害怕了, 心情好似也好轉了許多。
「那好，季小姐, 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相信法庭上的所有人，唯一關心的是你在案發時, 到底遭遇了什麼, 你方便告訴大家嗎？」
「我……」
季果果抬眼, 掃了被告席一眼後, 點了點頭：「我會的。」
全場呼吸一滯，目光集中向證人席, 開始等待。
就在全場矚目中，季果果終於開口。
「那天，那天我約了人, 同時還叫上了好朋友橙子，但可惜的是……對方放了我們鴿子, 所以我和橙子只能自己去約好的地方，就是在那裡, 我們遇到了他！」
季果果說著，指向被告席, 那個「他」自然是指夏千軍。
「當時在戀愛廚房的店門口，這個男人被阿姨攔住了，說是他一個人不讓進，那我和橙子看他可憐，就決定幫他一把，我們兩個就和他組了隊伍一起進了廚房。」
「然後在廚房裡，我們兩個做飯給他吃，可惜他不領情，並且態度非常不友好，從頭到尾都不和我們說話，還對我們很敷衍……」
聽著季果果的講述，一個敷衍男人的形象，在所有人心中油然而生。
「雖然她說的都是實話，但聽著怎麼感覺怪怪的，避重就輕，用半真半假的話來混淆視聽？」
張偉看著證人席上，開始講述「真相」的那個女人，心中那是直搖頭。
對方所講述的，並非是事實的全部真相，只是她所看到的一部分。
季果果不知道，夏千軍想要進入戀愛廚房的原因，其實是為了跟蹤和監視張偉。
他對季果果不假辭色，不是因為敷衍，而是因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張偉和傑西卡的身上。
對於執行任務期間的夏千軍來說，除了目標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外物, 都是干擾！
可惜的是，法庭上沒有人能知道這一點。
證人席上，季果果還在陳述。
「……之後, 我們從戀愛廚房裡出來了, 然後一起去了那家咖啡店……」
「不好意思, 打斷一下。」
陳保羅突然出聲，打斷了季果果的陳述。
「我想請問，是你提出要去咖啡店的，還是被告？」
「是他！」
季果果指著被告席，回憶道：「當時是他主動走向咖啡店的，我和橙子都只能跟著他。」
「這麼說，被告是有預謀了？」
「反對！」
見陳保羅又開始不老實，黎青木當即起身。
「不好意思，我收回剛才那句話！」
陳保羅卻微微一笑，趕緊向審判席「認錯」，倪秋萍自然也無話可說。
「季小姐，請你繼續。」
「好的。」
季果果點了點頭，開始繼續陳述。
「……我們一起進了咖啡店，他就挑選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我和橙子也沒有懷疑什麼，就跟著他一起坐下了，可沒有想到的是……」
說到此，季果果的話語停頓了一下，隨後眼中閃爍起晶瑩之色。
顯然，她也想哭了。
「季小姐，不要緊張，不要害怕，深呼吸，慢慢說……」陳保羅連忙勸慰，稍加安撫。
深吸了幾口氣後，季果果這才平復心情。
「我清楚的記得，就在咖啡店裡，他……他伸出手摸我的臉，然後想要湊上來抱我，最後他……他要調戲我……他真的好不是人……」
「咦，不是摸腿嗎？」
聽證席上，張偉好似察覺到了什麼，一臉古怪。
不過他掃向四周，卻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對季果果的證詞卻漠不關心。
他們好像對季果果的揮淚控訴，更加關心，卻沒有去深究證詞的問題。
張偉想了想，湊到隔壁的夏東海耳邊：「岳父大人，你覺不覺得季果果的證詞，和她閨蜜的有出入啊？」
「好像是有一點，但卻又說不上來……」
岳父顯然沒太關注季果果和周橙子的證詞問題，而是一臉凝重的看向證人席，同時還微微嘆氣。
張偉算是看出來了，包括岳父在內，所有人都被季果果的故事吸引，反倒忽視了邏輯性。
不過所謂的邏輯問題，受害者一樣可以用「當時發生的太快」，「我太緊張所以記錯了」之類的藉口搪塞過去。
所以深究這一點，對於一般人來說，其實沒有意義。
而張偉本想說些什麼，但考慮到自己今天只是一個吃瓜群眾，也就只能在原地嘆氣了。
誰讓夏千軍選的律師，不是他張偉呢。
庭上，季果果的控訴，也來到了最後階段。
「……最後，就在他想要得寸進尺的時候，我終於鼓起勇氣，抓住了他的手，然後尖叫著喊了非禮。再之後所有人都圍了上來，當時我很害怕，但我知道絕對不能就這麼放過他，我要讓他付出代價，否則我怕其他女孩也會像我一樣，遭受他的魔爪！」
「感謝季小姐的回應，我也相信正義必將得到伸張，本次庭審會讓更多的女孩，知道被告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的發言也會告訴所有女孩，在面對迫害時一定要勇敢的站出來，一味忍讓只會助長對方的囂張氣焰！」
「法官大人，陳律師這是在做結案陳詞嗎？」
見陳保羅又開始長篇大論，黎青木忍不住了。
「陳律師，雖然你最後的話很有道理，但本庭不得不提醒你，現在不是讓你進行總結性發言的時候！」
「抱歉，法官大人，我只是看到一個受害者女性能夠當庭控訴施暴者，所以有感而發罷了！」
「嗯！！！」倪秋萍再次瞪眼，面色不善。
「咳咳，我收回剛才的話！」
陳保羅連忙道歉，但嘴角的笑意，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因為他最後的那些話，陪審團顯然都聽到了。
「季小姐，再次感謝你的發言，我沒有問題了！」
陳保羅道謝一聲後，朝被告席微笑著示意。
那笑容好似在說：證人歸你了！
黎青木起身，慢慢走向證人席。
「季小姐，你……」
「嗚嗚嗚……」
就在黎青木發問之時，季果果卻突然像是情緒失控一般，當庭哭了起來。
「這……」
黎青木頓時懵逼了。
聽證席前排的張偉同樣如此，隨後目光掃向原告席上。
陳保羅的嘴角，露出一抹陰險笑容。
顯然，又是「哭」字訣，又是這一招。
有時候，招式不在新鮮，只要有用就成。
季果果是女孩子，又是受害者，在法庭上痛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你要盤問她，她情緒失控，哭了出來，這也合乎常理吧？
陳保羅知道，法庭雖然嚴肅，但陪審團卻是人，他們肯定會同情季果果的。
「法官大人，這叫我怎麼問問題？」
庭上，黎青木終於繃不住了。
「證人，請你控制情緒，否則我就判你蔑視法庭！」
倪秋萍雖然心裡頭已經開罵了，但面上卻依舊保持威嚴，同時冷聲警告。
季果果露出一臉惶恐害怕的模樣，強忍著哭意，點了點頭。
這楚楚可憐的一幕，也全都被陪審席看在眼裡。
他們看到的是什麼，看到的是被告律師夥同法官，合夥「欺負」一個柔弱女子。
陪審席看向黎青木的目光，充斥著不滿。
「證人，請問你能敘述一遍當日在咖啡店，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當天……當天，我被那個那人，我被他強吻，非禮，我被他……嗚嗚嗚……」
黎青木的問題，再次將季果果問哭了。
看著女孩潸然淚下，黎青木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提問了。
他只能求助法官：「法官大人，這……」
「我知道！」倪秋萍嘆了一口氣，抬手示意黎青木別問了。
接著她敲了敲錘，宣布道：「鑑於證人的情緒失控，給被告律師的交叉質詢增加了巨大難度，本庭宣布今日暫時休庭！」
「明天早上庭審繼續……」
倪秋萍說著，看向原告席，「陳律師，我希望你的證人明天可以正常一點，她如果再這樣不配合，後果你也清楚！」
「法官大人，我方一定盡力配合，稍後我們也會為季小姐安排心理輔導的！」
陳保羅連忙答應下來。
倪秋萍嘆了一口氣，最後無奈宣布：「法庭解散！」
就這樣，今天的庭審結束了。
結束的非常倉促。
而且影響很大。
聽證席上，張偉能看到一件事，那就是陪審員們離開時，看向黎青木和夏千軍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他們看向季果果的視線，卻有充斥著同情和可憐。
顯然，陳保羅的這一招，起到了效果。
「大舅，沒想到你就這點水平啊！」
張偉內心直搖頭，說實話，他對黎青木今天的表現，有些失望。
如果換做是他的話，絕對不可能讓季果果這樣表演。
總而言之，法庭解散了。
所有人，各回各家！
……
當天傍晚，青木律所。
「那個丫頭怎麼回事，哭哭哭，就知道哭！」
「我家小軍被冤枉了都沒哭呢，她倒好，三句話沒說就開始哭，哭得死去活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裡死了人呢！」
黎青花終於憋不住了，當即吐槽起來。
「妹妹，淡定一點，法庭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姐姐，你是沒看到啊，那個丫頭在法庭上，那可真是……」
黎青荷與黎青花，姐妹倆在會議室內嘰嘰喳喳。
黎青木卻皺著眉頭，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內。
今天的庭審，很不符合他的預期發展，他對於自己的表現也十分失望。
叮鈴鈴！
突然間，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喂，是張總啊，你怎麼突然打電話過來？」
「什麼，你問我今天的案子，我幫我外甥打官司，怎麼了？」
「你說什麼，你對我很失望，還要考慮解除和我青木律所的合同？」
「怎麼會呢，那是我外甥啊，我肯定要幫忙的啊？」
「你說讓我打開網頁，哦，我看看啊……」
黎青木連忙打開網頁，結果就看到頭條新聞上，有很多刺眼的標題。
這些內容，幾乎都是關於這次案子的，而其中有那麼幾條，還是關於他和青木律所的。
《黑心律師，縱容包庇行兇者！》
《黎青木，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請大家行動起來，聯合抵制青木律所！》
黎青木甚至都不用點開新聞，就知道裡面是什麼內容。
他趕忙拿起電話，「張總，你聽我解釋，我……」
「嘟嘟嘟……」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黎青木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
「叮鈴鈴！」
又是一個電話來了。
「顧總，你怎麼今天有空打電話來啊？」
「什麼，你說你老婆不喜歡我們律所，讓你和我們解除合同，可你老婆不是去年過世了嗎？」
「哦哦哦，我忘了，你年初就娶了那個小三……不對，不對，是您夫人……」
「顧總，別啊，我們不是合作的挺好的，去年那個專利案，我不是幫你們公司……」
「顧總，顧總……」
電話又被掛斷了，黎青木的眉頭徹底鎖死。
叮鈴鈴！
叮鈴鈴！
接下來，又是幾個電話過來，無一例外都是青木律所的長期客戶。
而他們來電話的目的也很簡單，解除合同！
這一次，黎青木終於慌了。
他也沒想到，因為這案子，居然給律所帶來這麼大的影響。
「大哥，我維護的幾個集團客戶剛才都來電話了，他們都隱晦的和我提出……和咱們律所解除合作關係……」
不多時，黎青荷也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臉色很差。
「不用說了，我清楚！」
這一幕，黎青木早有預料。
他說著，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黎青木走進隔壁的會議室，在這裡坐著黎青花一家，不過張偉不在。
張偉是請假來看庭審的，庭審結束，他會律所報導去了。
「妹妹，還有外甥，在這裡我不得不宣布一件事……」
「大哥，你要說什麼事？」黎青花看到自家大哥的表情，心裡頭有些莫名的慌了。
「我們青木律所，決定解除和小軍的合同，我們將不會再繼續代理小軍了！」
「大哥，你這是……」
「妹妹，無需多言，我這麼做，也是為了青木的利益考慮！」
黎青木嘆了一口氣，但還是堅定的說道：「你不要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青木不會再幫小軍了，你還是趕緊再去找個律師吧！」
黎青木說著，也不管黎青花一家人的臉色，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他飛快喊來秘書，趕緊吩咐起來。
「快，連夜給我聯繫幾家媒體，我要發布聲明！」
「告訴卓律師，讓他替我草擬一份聲明稿，內容就是我們青木律所，將不再代理夏千軍的案子，我們已經單方面解除了委託合同！」
「你再去給我們的所有客戶發一份郵件，見這些事情都告訴他們，務必要全部聯繫到！」
黎青木說完，又想到了之前拒絕他的那些客戶。
「還有，準備幾份貴重的禮物，明天以我的名義聯繫張總，顧總他們，就說我要親自過去拜訪！」
「這件事務必要鄭重去辦，一定要給我和他們約好時間，你明白了吧？」
女秘書點頭領命，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
「妹妹，不要怪我了，相比較於小軍的案子，我更注重的是青木的生死存亡啊！」
夏千軍的案子，本來就是義務。
但這件案子的影響，卻對青木律所來說是生死攸關啊。
他也沒有想到，一件小小的案子，會帶來這麼大的影響。
黎青木只能期望，黎青花在短時間內能夠找到一個願意幫他們的律師了。
可惜，現在不在意名聲的律師，可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