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集團。
25層，靠窗的會客座位。
張偉坐在臨近窗邊的位置，左側白若云單獨坐著，她的對面則是李月琴和林雨萌。
“還是這里坐著舒服啊，偶爾可以來曬曬太陽，靠窗的位置風景也好。”
張偉感受著太陽照射而來的溫暖，轉頭看向身后的風景，一臉享受。
25層雖然在金城大廈中不算高，但窗外的風景也不錯，這靠窗的會客間是開放式的，也不會讓人感覺到壓抑。
金城律所辦公區域的布局，整體設計非常合理，一看就是出自大師之手。
不過與他的隨意相比，對面的李月琴就顯得拘束了許多，并且心中對張偉的態度有些不安。
沒看到我們面前坐著家庭部的主管，同時也是律所的初級合伙人嗎？
你就應該規矩點。
但張偉可不打算規矩，他對于白若云并沒有任何的敬畏，自然也不會在對方面前保持拘謹的坐姿。
反正白若云不也沒有說什。
張偉也就隨意啦，而且隨意不也是自信的表現嗎？
“委托人來啦！”
林雨萌的視線一直看著律所門口，當看到一個老婦人帶著一個女孩出現后，就知道這是她們要等的人。
老婦人上了年紀，但臉色充滿威嚴，不過連日來的奔波，也讓她憔悴了不少。
而女孩更是如此，本來18歲正值青春靚麗的年紀，她的臉色卻顯得蒼白消瘦，一臉倦容的感覺。
“王奶奶，這邊！”
白若云好似和老婦人很熟悉，親切的問候道。
“是若云啊，我來了！”
王奶奶領著姑娘，坐在了白若云的身邊。
“白阿姨，你好。”姑娘也朝白若云低頭問了聲好。
張偉看到這一幕，就知道白若云應該是走親近派的家庭律師，這樣的人會與自己的每一位委托人交朋友。
好處是和委托人走得近，委托人絕對相信自己。
但壞處也有，比如說律所要放棄委托人的話，自己也要承受一定的心理壓力。
張偉就不太喜歡這樣，因為和委托人走的太近，會有很大壓力，也會給后期的合作關系添加難度。
“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小婷，本案的當事人卓小婷，這位是她的奶奶，你們稱呼她王奶奶就行了。”
“至于他們，是我金城律所刑事組的辯護律師，這位是張偉，本案的首席律師，另外兩位姐姐都是本案的助理律師，他們會負責你的案子。”
白若云充當著紐帶，給卓小婷和張偉三人互相介紹。
“卓小婷，你好，今后我是你的辯護律師！”
張偉伸出手，但人家小姑娘卻有些害怕。
這種感覺就像是張偉在面對譚瑩瑩時一樣，對方也怕得要死。
不過譚瑩瑩是因為張偉造成的心理壓力，而卓小婷就是單純的怕生而已。
卓小婷應該是對陌生人都有些害怕，包括李月琴和林雨萌也是如此，對張偉自然更加不放心。
“小婷，你不要害怕，他們都是來幫你的！”
白若云連忙出言勸慰，隨后指了指張偉道：“今后，他就是幫你上庭說話的人，你要記住他的臉哦。”
卓小婷這才抬頭，看了張偉一眼。
“你好，小婷，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張偉見時機差不多了，開始例行詢問。
“首先關于本案，我也了解清楚了，其實本案的原嫌疑人是你的哥哥卓大伍，請問你們有他的消息嗎？”
“哼，提他干什么！”
聽到這個名字，王奶奶當即忍不住了，鼻子哼了聲，可見她對于此人的行為很生氣。
“哥哥，哥哥他走了，我們不知道他在哪……”
卓小婷搖了搖頭，也沒有準備答復。
“那就難辦了，因為最近網絡風氣正在嚴打淫穢物品這一塊，尤其是教育署打算在年初舉辦多場關于青少年健康的網絡安全講座，風向對你很不利。”
“如果我猜的不錯，地檢總部其實是想要起訴你的哥哥，但是你哥畏罪潛逃，加上跨區抓捕耗時耗力，而且不一定能立馬逮到人，所以要拿本案當一個典型的話，只能拿你這個‘從犯’當判決案列了！”
張偉看向卓小婷：“本案最關鍵的地方，就是你哥哥將一些淫穢物品藏匿于家中，而且還將一部分贓款藏在了你的房間內。最關鍵的是，你知道這些贓款來歷，卻沒有舉報你的哥哥，我說的沒有錯吧？”
“小婷什么都沒有做錯，她只是害怕而已！”
卓小婷沒有說話，但王奶奶卻忍不住了。
她不太喜歡張偉的逼問，拉過卓小婷，連忙安慰。
“行吧……”
張偉無奈，點了點頭然后在筆記本上記錄一下情況。
“那么關于你哥哥的‘工作’，請問你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這個問題問出來后，他仔細盯著卓小婷，因為這是本案最關鍵的地方。
“奶奶？”后者抬頭，看向王奶奶。
白若云見此，連忙出聲：“小婷，將你知道的全都告訴張偉吧，這些都是本案的關鍵信息，切忌不要有任何隱瞞。”
她說著，朝王奶奶點了示意。
王奶奶也只能點頭：“小婷，說吧。”
“我其實不知道哥哥的工作，但我知道他經常和一些壞人結伴，他們有時候會在我家樓下一起出現，我哥哥會從他們那里拿到錢，然后藏在一個鐵盒子里，再把這個鐵盒子藏在我的房間里……”
卓小婷說了不少，其中說明最多的反倒不是哥哥卓大伍，而是和他一起出現的人。
張偉一邊記著筆記，一邊點頭。
“嗯，我明白了，那么接下來回到公示證據中，根據調查科的證詞，當調查人員來搜查你們家時，你確實想要藏匿贓款和贓物對吧？”
“我……”卓小婷欲言又止。
“這個問題，請你根據實際情況回答我，你當時是怎么想的，你是害怕自己被抓進去，還是害怕其他的情況？這一點請你不要隱瞞。告訴你一件事，公訴時那位抓捕你的干員，也會上庭作證的。我要知道他的證詞是否有破綻，但我不能詢問他，他也不會向我這個辯方律師說心里話，所以我只能詢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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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就是下意識的想要把這些東XZ起來，真的……”
“所以你其實不知道，以調查科的搜查力度，你一個小姑娘，無論怎么藏都是沒有用的吧？”
“不知道……”
看著卓小婷搖了搖頭，張偉就清楚了。
這是小丫頭的下意識反應，要將一些危險的東XZ起來，應該說是出于本能做出的下意識行動。
“明白了！”
張偉點了點頭，又記錄了一些信息。
“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不舉報你哥哥呢？”
此言一出，白若云看了張偉一眼。
卓小婷和王奶奶，也都楞了片刻。
“抱歉，我問的有些直接了。我想問是什么原因，讓你明知道自己的哥哥可能在做不好的事情，可你卻沒有舉報他呢？”
“張律師，你沒有家人嗎？”王奶奶忍不住了，當即問了一聲。
但張偉卻微微一笑，表情不變：“是啊，我是孤兒，從小父母就死了，一個人長大，所以沒有親人的概念。”
“難怪你會問出這種問題。”
王奶奶看著張偉，倒是理解了原因。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小婷，她告訴我雖然那家伙雖然不爭氣，但他也是我的孫子，也是她的哥哥！”
“原來如此，是因為家人的牽絆啊！”
張偉點了點頭，再次開始記錄。
“那么我明白了，我的辯護思路也已經確定了，就是‘家人’兩個字！”
“家人？”
“不錯，卓小婷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家人！”
卓小提和王奶奶面面相覷。
林雨萌和李月琴也對視了一眼。
“家人？”
白若云也呢喃一句，有些不太理解。
這是什么辯護策略？
“很簡單，卓小婷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家人的安全。只要我們能夠說服陪審團，讓他們知道這一點就行了。”
張偉說著，再次看向卓小提。
“最后一個問題，是關于你哥哥的同伙，我認為他們也逃了，但這不是重點，我想問當初你見到他們時，這群人給了你什么感覺？”
“他們都是壞人，都是我奶奶告訴我，不能靠近的人。”卓小提想了想后，如此答道。
“很好的回答，這說明你有一個好奶奶！”
張偉表示感謝，向王奶奶點頭示意。
“我的問題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是關于庭審的事情，如果要讓你上庭自證，你會上去嗎？”
“上庭？”
卓小婷微微一愣，她有些不理解這個詞。
一旁的白若云連忙開口：“小婷，所謂上庭，就是讓你在陪審員和其他人面前說明自己是清白的，這是一個講述自己無辜的好機會。”
“很多人嗎，我有些怕……”卓小婷握著王奶奶的手，語氣有些不安。
“小婷，這也是你的機會，你如果不告訴別人你是無罪的，你要別人怎么相信你呢？”王奶奶連忙安慰。
張偉瞇著眼，看了卓小婷一眼，暗自搖頭。
“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上庭，因為公訴人一旦發動攻勢，很容易擊潰你的心理防線，你需要模擬一次庭審，再決定是否上庭吧！”
張偉說著，拍了拍林雨萌的小肩膀。
“徒弟，待會你帶著委托人去隔壁小會議室模擬一下質詢！”
“好噠，師傅！”
林雨萌得令，比了個“OK”的手勢。
“那么，我就沒有問題了，接下來我會去地檢總部摸摸情況，如果能見到肖百合，并且說服對方撤案的話，那就最好了！”
“去地檢總部嗎？”
聽到張偉要去地檢總部，白若云又一次愕然了。
很少有新人敢說自己要去地檢總部的，尤其張偉還是刑事組剛加入沒幾天的新人。
怎么說去地檢總部，就和去其他律所串門一樣？
“徒弟，你和李月琴給委托人模擬一下質詢，我就先去地檢總部摸底了！”
張偉吩咐一句，向白若云和卓小婷三人告辭。
“去吧，師傅，這里有我們呢！”
“我也來幫忙吧，正好看看情況！”
白若云點了點頭，也跟著卓小婷一起進入小會議室。
……
東方都，地檢總部。
張偉又一次來到地檢總部，并且直奔重罪科辦公室。
當然，在來的路上，他也給肖百合發了一條信息。
所以當他走上二樓時，就看到肖百合已經帶著譚瑩瑩，插著腰站在樓梯口了。
“果然是你，你們金城是不是沒有其他刑事辯護律師了！”
看到張偉，肖百合倒是不意外。
但她心中也有些無奈，因為自己和張偉的第一次交手，居然是因為這個案子。
“沒辦法，金城律所實行高壓政策，刑事組尤其如此，天天都和你們地檢總部打官司，勝訴率太低了，刑事組要么調組，要么辭職，一般人還真混不下去呢。”
“這么說，你不是一般人咯？”
“當然不是，我只是來的還早，沒體會到壓力呢。”
聽到張偉笑哈哈的玩笑話，肖百合總感覺自己會莫名其妙的生氣。
“對了，肖百合，咱們畢竟朋友一場，不請我進來喝杯茶？”
張偉也不管肖百合答不答應，直接走向熟悉的茶水間。
他用這里的紙杯，給自己到了一杯水，輕車熟路的坐在了空位上，那隨意的姿態，真就像是地檢總部的自己人一樣。
“哼，瑩瑩，我們進去！”
肖百合自然是帶著小跟班走進茶水間，和張偉當面對質。
這是她故意這么做的，拉著譚瑩瑩也是為了幫對方破解心理魔咒。
雙方再次對峙起來。
“肖百合，這件案子，你應該心里也清楚吧？”
“我不清楚，還不如請你張大律師來和我說明一下啊！”
“這，你怎么揣著明白裝糊涂呢？”
“什么叫我揣著明白裝糊涂，你張大律師不是來和來我談條件的嗎，那你倒是先說你的條件啊！”
“行吧。”
張偉看著肖百合的態度，想了想后，“要不，你們和上次一樣，撤銷指控吧……”
“撤銷指控，你居然真敢提出來！”
聽到張偉的條件，肖百合當即忍不住了。
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地檢總部，說撤案就撤案啊！
“1年，前6個月不得假釋！”
“1年，她還只是個小姑娘啊！”
“她已經滿18歲了，屬于法定成年人，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什么行為，我的委托人明明什么都沒有干，在自己房間里休息呢，結果調查科的人就闖入她的家搜查……”
“那叫合法搜查，因為他們有法院正式簽署的搜查令！”
“這么說，你是吃定我了？”
“我倒要看看，你張大律師能怎么辦？”
面對張偉，肖百合是寸步不讓，二人再次針鋒相對。
“本來這個案子，就屬于涉案金額巨大，情節極其嚴重，如果抓到了卓大伍，他要坐10年以上的牢。你的委托人屬于從犯，就算從輕判決，也要2-3年，我現在直接幫你劃去一半刑期，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不行，我的委托人堅持自己是無罪的，你讓她坐一年牢也不行！”
張偉絕對不會接受這個條件，因為他知道卓小婷和王奶奶也同樣不會接受。
“那好，看在你張大律師的面子上，我再減2個月。10個月就不滿1年了，這回你該滿意了吧？”
“百合姐，主管可說了……”
見肖百合再次減少刑期，譚瑩瑩連忙開口，
“瑩瑩你住嘴，我才是本案的公訴人！”
但她的話卻被肖百合直接打斷了。
肖百合說完，再次看向張偉。
她已經很給張偉面子了，并且這10個月可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也算是幫那個卓小婷了。
“10個月嗎，不能再減了？”
“張偉，你把我肖百合當成什么了，我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嗎？”
“這倒是，你不隨便，但咱們什么關系啊，要不你破例對我隨便一下？”
“滾！”
發覺對話有些曖昧，肖百合立馬打斷。
“再啰嗦，我將你發給我的短信轉發給那個憨憨，明天我就能在喪女的工位上看到你了！”
好家伙，又是墨玉珠的工位警告！
“10個月，真不能再減了？”張偉瞇著眼。
“你應該聽到了最近的風向，10個月也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肖百合改變了語氣，不再強勢，并且話語中多了一點人味。
看起來，她確實有為卓小婷考慮過。
“好吧，我明白了，我會轉告委托人的。”
張偉告辭了，帶著肖百合妥協后的條件，返回金城律所。
至于肖百合，目送著張偉離開，沒有再說什么。
等張偉走后，譚瑩瑩這才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擔憂道：“百合姐，如果他們同意了10個月，主管那邊怎么交代？”
“瑩瑩，我們是公訴人，我們要懲戒的是壞人，你明白嗎？”
“我明白啊。”
“不，你不明白！”
肖百合起身，準備離開茶水間。
“對了百合姐，張偉發過什么短信啊，你居然要拿出來威脅他？”
但就在此時，譚瑩瑩卻突然提了一嘴。
“什么短信，我隨便說說的，張偉之前確實發給了我一些交流案情的短信，僅此而已。”
“可這些短信都是公事，有什么好威脅的呢？”
“這事和你沒關系，少打聽！”
肖百合趕緊警告了一句，然后頭也不回走回辦公室。
只留下譚瑩瑩一人，在茶水間有些迷糊。
她總感覺，肖百合和張偉之間，好像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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