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顧曉從招待所里出來。
她在這四九城，算是人生地不熟，自然沒有辦法投宿親戚家。
對她來說最好，也最方便的選擇，自然就是找一家招待所。
她雖然是寶鋼鋼廠廠長的女兒，但是卻沒有一點嬌貴氣，這次的事情很重要。
而且要是能夠混進紅星軋鋼廠就行。
這是最好的情況。
如果自己能夠找到一份文職工作，憑借著自己的手段，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夠獲取到那份技術資料。
她就是有這樣的自信。
當然了。
這條路要是走不通，那就得走另外一條路。
那就是纏上林凡，然后再用肉體上的真槍實彈，讓他繳械投降，乖乖地將他帶回到寶鋼去。
最不濟，也要讓他把技術交給自己。
這么想著，吳顧曉看了下時間。
昨天那名熱心的軋鋼廠女同志說是12點的時候在外頭大門處碰面。
吳顧曉對于她并沒有很大的自信。
不過既然她說了，那就試試。
反正也不著急那么一天。
如果不行的話，大不了再想別的辦法就是。
吳顧曉自認為有耐心。
沒有耐心的獵人，是不合格的。
到了中午下工的時候，距離十二點還有點時間。
于海棠先是去食堂吃了飯，這才朝著軋鋼廠大門走去。
時間差不多，如果那個姐姐真的想要找工作的話，應該已經來了。
于海棠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幫她。
可能是同為女人的親近感？
又或者是因為她起來比較面善？
于海棠不清楚，但是她絕對這是做好事，是行為，是值得驕傲的。
所以于海棠邁著小步，朝著軋鋼廠大門走去。
果然。
還沒走到大門呢，就看見了在外面站著的吳顧曉。
于海棠湊上去，輕笑道：“等了多久？”
吳顧曉搖搖頭：“不久，剛來。”
“行，我帶你去管人事的主任那，不過現在是下工時間，他可能不在辦公室，你得等到下午上工才行。”
吳顧曉聽了點點頭，說自己可以等。
路上。
于海棠找了點話題和吳顧曉聊。
但是她發現，這個看起來挺面善的姐姐其實并不是很活潑的樣子，自己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大多只是隨便應了兩句。
于海棠自討沒趣，也就不再多說。
可是這一路走下來，實在是無聊，于海棠又是個活潑的性子，最終還是開口了。
“姐姐，你不是四九城人吧？為什么來咋們廠找工作？”
“嗯。我是外地人，來四九城是投靠親戚的，他和我說軋鋼廠是大廠，找工作的機會多，所以我昨天就打算過來看看，但是因為有保衛科的人在大門處守著，我也不敢進去看。”
吳顧曉說道。
這也是沒辦法，她不可能讓別人知道自己是來自魔都的。
自己的父親和楊廠長是一個級別的，兩個廠子的競爭關系到了自己父親未來的仕途。
雖然手段有些下作了，但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佳方式了。
這么想著，兩人走到了鄭主任辦公室。
一敲門。
果然人不在里頭。
看樣子可能是吃午飯去了。
于海棠陪吳顧曉在門口等了一會，然后就說自己還有些別的事，要先走了，讓吳顧曉在這等著。
吳顧曉點頭答應。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的樣子，廊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鄭主任踢踏著腳上的小皮鞋從外頭走了過來。
他剛剛從食堂吃完午飯回來，正哼著小曲呢，突然就看見了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外的吳顧曉。
鄭主任一愣。
這怎么有人站著呢？是有什么事找自己？
雖然這么想著，但是鄭主任腳下的步伐還是晃晃悠悠的，一點沒有加速的想法。
畢竟他是主任，別人要是想請他辦什么事，那就得耐著性子等他。
因為有吳寶來提供的背景，加上吳顧曉的學歷在那里，最近廠子一直都想給廠里招收高學歷的人才，這不人就送來了嘛。
查了查資料沒有多大問題，鄭主任也就安排了下來。
不過具體的事物還是要李副廠長安排，只能先安排一個散職。
這么高學歷的人才，他們就是想安排也不行，沒那個權力。
至于改革組那邊要不要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高學歷人才他們是招收進來了。
滿意不滿意也不是他們決定的，廠子交代的任務完成了就行。
軋鋼廠的新式轉爐外殼已經差不多造好了，剩下的就是等待風干凝固。
對于陳濤找來的建筑隊，林凡表示很滿意。
這個效率，無敵了。
特別是在林凡親自檢查了一下幾座轉爐的外殼，發現全都完美達到標準后，對此更加欣慰。
“行了，陳濤你待會給每個工人派包煙，就說辛苦他們了。”林凡吩咐道。
陳濤點點頭，立馬行動。
看著陳濤那干勁，林凡別說多舒服了。
就和多了一只手一樣，想干什么事都方便多了。
這邊的工作好了，自己那邊的采購電機以及一系列內置機器的進程也差不多了。
這聲勢浩大的改造項目，總算是有了點眉目。
轉爐的事處理完后，林凡看了看時間還有一段時間才下班。
這個時候，林凡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提前找楊廠長要點獎勵呢？
他記得自己岳父岳母家里沒個自行車，自己媳婦也沒有。
要是有了自行車，自己媳婦無聊的時候或者是上街的時候也可以騎著自行車啊。
錢他不缺，關鍵是沒票。
雖然可以去黑市換，但是哪有從廠長這里要一兩張的安全呢。
林凡去了廠長辦公室。
敲了門，楊廠長叫了聲進，林凡就推門進去了。
楊廠長正坐在位置上辦公，看見林凡進來，這才暫時停下了手中的筆。
“小林怎么了？”
“楊叔，你那還有沒有多余的自行車票？”
林凡對楊廠長的稱呼已經改變了。
之前幾人一起去dld家的次數多了，幾人之間的關系也就自然親近了起來。
這還是楊建國主動提議的，說是讓年齡小點的林凡喊他楊叔就行。
當然了。
楊廠長也說了，只是在私下喊的稱呼，在別人面前，該喊廠長還是得喊廠長，不然的話要是被不懷好意的人舉報說是結黨營私，那可就不好辦了。
“自行車票？這東西廠里每年都是有名額的不過你小子問的倒是時候，我這剛好還有上次剩下的。”
說著，楊廠長打開抽屜，翻找了一會，然后拿出兩張票。
“好像就剩兩張了，怎么樣，都要嘛？”
林凡想了想，最后還是把兩張都拿下了。
正好給岳父家一張，自己媳婦一張。
“好家伙，這一下子就拿了我兩張自行車票，你那個項目可得給我盯著點。”
楊廠長笑道，把抽屜推了回去。
林凡也同樣笑道：“那是肯定的。”
兩人又稍微聊了會有關轉爐換新的進展問題，然后林凡就帶著兩張自行車票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
看見人事部的鄭主任帶著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林凡看了眼跟著在鄭主任身后的女人嗯，長得還可以啊。
只是什么時候軋鋼廠招了這么好看的女同志？
但是林凡可對她不感興趣，他可是有家室的人，自己媳婦多好。
其他女人就算了，而且這個年代亂搞可是很危險的。
哪怕你再大的功勞都沒用，還是玩完。
吳顧曉跟在鄭主任身后。
剛才的時候，她和鄭主任去了廠長辦公室，讓楊廠長看了自己的資料。
嗯。
沒什么問題。
那從現在開始，她就是紅星軋鋼廠的一員了。
不過。
對于自己被分配成了鄭主任辦公室的文職人員，她挺滿意的。
不對，是十分滿意。
人事部的檔案室里有廠里員工的資料，這么一來她要找那個叫做林凡的研究員就好找多了。
當然了，如果直接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樣的話顯得太奇怪了一點。
自己是以一個外地人的身份進的廠，要是上來就問人家林凡的事情，總會被人懷疑的。
所以，不如靠著自己慢慢找。
吳顧曉這么想著，和鄭主任來到了人事部的辦公室。
“顧曉啊，以后你就在這里辦公這左邊上的柜子，是一些廠里員工的資料，右邊的話，是”
對鄭主任交代的話，她全都記下了。
她的記性很好，這也是她的優勢之一。
過了大約有十五分鐘左右，鄭主任終于停了嘴。
他走到吳顧曉的身邊，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小吳同志，以后我們就是同事了，好好工作，加油。”
吳顧曉臉上露出了笑容：“知道了鄭主任。”
聽到這話，鄭主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吳顧曉看了眼被關上的門，確定鄭主任走后，這才將門反鎖起來，然后打開左邊的柜子，開始翻找起有關林凡的資料。
半個小時過去后。
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的吳顧曉終于露出了微笑。
她的手上，拿著的正是林凡的有關信息。
她翻開后迅速瀏覽了一遍。
吳顧曉看完后，合上資料，將之塞回了原來的位置。
心中對林凡這個人，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
這之后，她就輕松不少。
最艱難的打入環節已經完成，接下來的事情，才是她最擅長的。
這么想著，吳顧曉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新的一天。
軋鋼廠還是一樣的充滿活力。
轉爐的外殼凝固還需要一天時間，所以林凡還是沒有辦法進行內置電機的安裝。
不過，只要今天一過，接下來的進展就會一日千里，用不著多久就能完工。
倒時候的話，軋鋼廠的生產效率和產鋼質量都會有一個很大的提升。
這幾天的損失和那些提升相比，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林凡是這么想的，楊廠長也是這么想的，沒有人會提出什么意見。
但問題是，這幾天的轉爐改造，導致大量的工人沒有事情可干，就這么游手好閑，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人一旦閑下來就會產生麻煩，有麻煩就會產生矛盾。
這矛盾要是一來，就又是新的麻煩。
楊廠長深知這點，所以打算想個辦法將閑散工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原本，在廠里放電影是個很好的選擇。
廠里還有好多電影膠片存著，可以放好多部電影。
這些電影雖然看過了，但是在這個娛樂方式無比貧乏的年代，工人們對于再看一遍電影還是很有熱情的。
但問題是，廠里的電影放映員許大茂這個時候已經下鄉了啊。
可除了許大茂，廠里也沒有其他人會放電影了。
如此一來，楊廠長可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有心無力了。
結果。
就在這個辦法走進死胡同里的時候，鄭主任突然來找楊廠長匯報，說是他前天招進來的文職人員吳顧曉說她會放電影，主動請纓。
這一下可讓楊廠長驚嘆了一會。
“這吳同志還會放電影？”
楊廠長不太相信。
鄭主任原本也不相信，只以為是吳顧曉想要在廠長面前出頭，可是看吳顧曉說的信誓旦旦的樣子，這才來和楊廠長說了一嘴。
楊廠長叫鄭主任把吳顧曉叫來。
吳顧曉來了以后。
楊廠長問道：“你會放電影？”
吳顧曉點點頭：“我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參加過電影社，里面有電影放映機，所以我會放電影。”
“這敢情好，可問題是你這一個大學生怎么突然跑我們廠里來了？”
楊廠長疑惑道。
“我原來的廠倒閉了，后來被親戚說來了四九城，說是首都的工作機會好，這才來了四九城。人生地不熟的，就來廠里碰碰機會。”
楊廠長打量了一眼吳顧曉，看她臉色如常，一點異樣都沒有，這才打消了疑心。
“行，那就讓你去試試吧，如果能放電影，就把你調到放映員的崗位上，這廠里只有一個放映員還是少了點，到時候還要下鄉去給相親們放電影呢。”
楊廠長說道，同時看了眼鄭主任。
“鄭主任，沒意見吧？”
鄭主任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比起幫我，幫廠里的廣大工人更能體現吳同志的價值。”
“打住打住，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吳同志能不能放電影還兩說走，試試去吧。”
來到宣傳科庫房，里面放的都是電影放映的器材。
之前都是許大茂用的，不過有些舊了，但還能用，一時間沒想好怎么處理，就堆積在了這里。
楊廠長帶吳顧曉來到了這里，喊人把器材都給搬了出來，準備讓吳顧曉試試手。
別說，吳顧曉在這件事上還真沒說謊。
她在讀大學的時候，還真的學習了電影放映機的使用方法。
雖然大學畢業多年了，但是這些東西稍微拾一下，還是能記起來的。
這不，在對著放映機一通操作后，吳顧曉已經將相關的技術記起的七七八八了。
再過了幾分鐘，電影放映機還真就放出了電影。
楊廠長一見，連聲夸贊了好幾句吳顧曉。
“行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廠第二個放映員了。”楊廠長說道。
之前放映員只有許大茂一個人，有時候確實是人手不夠。
有領導來廠里的時候，許大茂要是去下鄉放電影了，那廠里基本上就處于沒有放映員可用的地步。
不是不想找放映員啊，但是培養一個放映員很困難，而且放映員這份工作可不是這么簡單的。
很難，四九城的放映員還好說，周邊的環境還好。
其它地方想要招放映員，首先得有文化啊，不然連放映機上面的文字都看不懂。
其次就是安全性的問題咯。
所以招收工人比招收放映員簡單多了。
吳顧曉自然是沒有推脫。
她之前已經看過林凡的資料了，所以再留在人事部也沒有什么用。
幾人走出宣傳科。
剛好遇上了上廁所回來的于海棠。
“楊廠長好，鄭主任好，誒是你？”
于海棠在看見吳顧曉的時候一下就認出了她來。
吳顧曉笑著點頭示意。
“喲，海棠，你還和吳同志認識呢?”
楊廠長見狀問道。
“嗯，那個時候就是我在廠子外頭見著了她，然后把她帶去了鄭主任那”
于海棠將那天發生的事和楊廠長匯報了一遍。
聽完后，楊廠長樂了。
“行，這次是你于海棠立了功，給咋們廠撿回一個寶來，以后她就是你宣傳科的同事了，”
聞言，于海棠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你還會放電影呢?”
“吳同志不僅會，還放的很好，不比許大茂差。”
楊廠長替吳顧曉回答了。
這是實話，剛才吳顧曉露的那一手，技術雖然比許大茂要差點，但是能放電影就成。
聞言，于海棠這才相信。
“行了，你回去工作吧，吳同志要去給工人們放電影去了。”
楊廠長樂呵呵地笑道，同時將于海棠趕回了廣播室。
大廣場。
支起了電影幕布。
工人們坐在底下，議論紛紛。
大家都知道廠里的放映員許大茂因為事情被抓進去了。
原本以為從此就沒有電影看了，沒想到楊廠長居然又給他們找來了個會放電影的同志？
這下，眾人可就樂了。
臺上，楊廠長拿著話筒，說了幾句。
“工人同志們，讓我們歡迎廠里的新電影放映員，吳顧曉吳同志！”
“今天，就讓她給我們放電影《火紅年代》，好不好或？”
“好！”
底下的工人們喊聲震天。
同志們的熱情高漲，楊廠長也不多說，直接讓吳顧曉開始放電影。
眾人們齊刷刷地看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