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默默抓了一把花瓣貼在身上，嘆了口氣。

  「天都這麼冷了，竟還在外頭洗冷水澡？也不怕凍著。」

  村裡的鄉親們在那條河裡洗澡，那都是幾十年的習慣。

  村裡的嬸子們洗衣服都在上游，不去下游的，就是擔心撞上他們洗澡，當然，就算不小心撞上了，大不了也是笑罵個幾句，鄉戶人家，大家活得都糙，沒那麼多規矩。

  不只是夏日，就如現在這般麥收時節，鄉親們幹完一日的農活，渾身又是泥又是土，疲累不堪，都愛去河中好好洗刷一番。

  冬日這條河只要還沒結冰，一樣閒不著。

  真處處守著禮儀體統，鄉下老百姓的日子還過不過？

  「我當了這勞什子公主，得了顧莊做封地，結果乾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不許鄉親們跑到河裡洗澡？」

  顧湘都不知這話該怎麼去和老族長提。

  秋麗一下子笑起來，笑了半晌卻是搖頭凝眉：「小娘子，此事恐怕還真要管一管。」

  以前顧莊封閉，村里來來去去都是周圍十里八村的人，彼此熟悉，都知道大家的習慣。

  那條河有一段，其他人都不許去，專門留給女子有需要時沐浴用。

  顧湘剛穿越時，也曾同姜氏一處去沐浴過的。

  只現在與以前不同，如今顧莊外人很多，不少商隊遠道而來，文人墨客也常有留駐，若是讓他們撞見一群人在河中洗澡，想一想就讓人羞窘。

  「昨日鐵柱哥拖著狄小將軍下河去了，鐵柱哥還到處同人說，狄小將軍別看瞧著細皮嫩肉，身板結實得很，肉都是硬的，搓都搓不動。」

  顧湘：「……這可真沒想到。」

  鐵柱還挺有創意。

  秋麗嘆氣：「誰想得到？」

  她以前總覺得家裡沒幾個聰明人，她鐵柱哥還得算一個，現在看，聰明個鬼哦，這都做得什麼事！

  秋麗聽她哥輕描淡寫地描述狄小將軍的身板怎麼怎麼樣時，簡直恨不能地上現在就裂開條縫隙，讓她趕緊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顧湘笑得不行：「咳。」

  笑了半晌，顧湘若有所思：「沒錯，這習慣，的確要改一改。如今顧莊已算是我的，以後到好操作，麥收過了大家都閒下來，建著咱們家的伯府，正好順帶著在村口建兩個大澡堂子。」

  「只這澡堂用水多，村里下水道和水塔方面，恐還要再斟酌一二。」

  繼續修橋鋪路，然後蓋足夠用的澡堂子，並繼續修公共廁所，另外就是除滅蟲蟻，徹底消除跳蚤。

  跳蚤這東西，簡直讓顧湘聞之色變。

  這東西它是會傳染的，自己乾淨沒有用，要所有人都乾乾淨淨，才有可能徹底消滅它們。

  顧湘腦海中鋪展開一幅幅地畫面。

  顧莊是她的大本營，她從一開始的計劃中，就是將顧莊變成一處桃源，但不是世外的。

  天下食客雲集，都來顧莊吃飯。

  他們可以在這裡得到自己想像得到的一切東西，就是想像不到的，他們也能得到。

  顧湘希望每個食客一頓飯就能為她提供百個美食點。

  她只有一個人而已，單純靠食客的數量來增長美食點，那未免太辛苦了，且就算辛辛苦苦，也不一定當真能賺出足夠用的。

  隨著美食點的灌輸，她想增加壽命，需要的美食點都已經翻了三倍以上，再這樣下去，或許十個美食點才能給她半個時辰的壽命，甚至需要更多。

  顧湘嘆氣：「還是壓榨下每個食客的極限吧。」

  她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實驗，已經漸漸總結出各種比較同一的規律來，一個食客，心不在焉地吃飯，食不知味，哪怕吃龍肝鳳膽，也給她提供不了任何美食點。

  要是一個食客，通過各種暗示，既暢快又舒心地享受美食，輔以美景，動人的樂曲，調動她所有的情緒，哪怕吃的只是尋常家常菜，他真正得到的滿足也遠超過那些珍饈，照樣能給顧湘提供豐厚的回報。

  當然，每個食客會被觸動的點都不同，要求也有高有低，不能一概而論。

  只大部分食客的需求都是一樣的。

  顧湘希望把自己的大本營改造得從人踏入顧莊的第一步起，就層層遞進式為給她提供美食點，做好了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準備。

  一沉思便是許久，秋麗見誰都有些冷，忙催促自家小娘子快起身，一處去暖房晾頭髮。

  若是換成夏日，頭髮濕一濕到是還沒什麼，現在村裡的風都冷得要刮頭皮，頭髮濕漉漉的著實不好受。

  顧湘打了個呵欠，拿帕子把頭髮一包，轉移到暖房裡才解開。

  青石板休憩的硬床，底下的陶瓷官道里熱水滾滾，終年不絕，整個床板都暖烘烘一片。

  「就挨著這暖房，建個公共澡堂便極好。」

  展開灰褐色的狼皮，顧湘舒展開身子，把腳伸到鵝卵石鑲嵌成的坑洞裡細細摩擦，一頭秀髮鋪蓋了大半個石床。

  「至少咱們農場的人，別去蹭這露天『澡堂』的便宜了。」

  實在不好看。

  秋麗笑應了聲，拿梳子一點點給自家小娘子梳頭：「咱們小娘子這頭髮養得可真好，我摸著可比緞子還要滑些。」

  顧湘在京城時，皇帝也因為她這一頭極好，極好的頭髮，才信了顧湘在鄉下的日子過得不錯。

  所謂發為血之餘，只看這一頭健康美麗的秀髮，便知顧湘過得是蜜糖一般的好日子。

  有一日公主府辦賞花宴，還有幾位千金私底下絮叨，說顧湘這頭髮，都勝過宮裡精於保養的娘娘們許多，也說這發為血之餘，只看著頭髮，也知顧湘是絲毫沒吃苦。

  這些人大約是想給顧湘上上眼藥，道她日子過得相當舒坦，很不必四下賣可憐。

  秋麗一點點梳頭髮，顧湘眯著眼側躺著，連腦袋都有些懶怠，轉也不肯好好轉，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睡著睡著，顧湘忽然就聽見一陣激烈的犬吠聲，聲音又是尖利又是洪亮，她猛地坐起身，迷迷瞪瞪地盯著地面。

  秋麗和櫻桃她們面上也帶出些驚色：「這是咱家小柿子在叫？」

  一嗓子下去，滿村的狗都跟著狂叫。

  顧湘眨了眨眼，脫口而出：「快去看看，可別挨了揍。」

  換做是她聽見別處的狗這般兇惡地叫，立時就要上棍子去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