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張起航拐下了樓梯，馬少軍搖搖頭，笑瞇瞇的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拿起了電話，少頃，他對著電話說道：“歐陽，老局長在嗎？我有個事情想要向他老人家匯報一下……好的好的，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馬少軍對著辦公室內的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隨即吩咐司機備車，自己要去地委一趟。

不提馬少軍去地委拜訪周安明同志，單說張起航，他剛到公司的大門口，門衛老王就探出腦袋來對張起航說道：“經理，那個羅廠長又來了。”

“羅廠長？華云摩托的那個羅廠長？”

“沒錯，就是他。”

“好，我知道了，”張起航笑瞇瞇的點頭，同時丟過去一包剛抽了兩根的煙：“拿去抽。”

接過煙，老王眉開眼笑的道：“謝謝經理。”

車子拐過大門口，還不等開到辦公樓前面，張起航就看到了羅漢文正站在辦公樓門口的屋檐下面，如同拉磨的老驢一般來回的踱步，在他旁邊的則是一副苦大仇深模樣的楊志軍，似乎老楊正在對他說些什么。

看到從大門口那邊開過來的車，早就對張起航那輛棗紅色的豐田大霸王熟的不能再熟的羅漢文立刻丟下楊志軍，就滿臉堆笑的沖過來幫張起航拉開車門。

與此同時，楊志軍腳下的動作也不慢，跟著沖了過來，只是看到張起航，他的臉上不免有些惶急。

看到惶急的楊志軍，張起航嘆了口氣，不等羅漢文開口就先對楊志軍說道：“老楊，你去忙你的吧……羅廠長，走，去我辦公室坐坐。”

自家經理都這么說了，自己還能怎么辦？

楊志軍唯有恨恨的看了羅漢文一眼，這才老老實實的應道：“好的經理，您還有什么吩咐嗎？”

“沒了，你忙你的吧。”

………………

跟著張起航來到辦公室，不等張起航開口，羅漢文就說道：“張經理，我……”

“停，老羅，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羅漢文剛開了個口，就被張起航個打斷了：“我知道你想要賬期，可羅廠長，咱們實話實說，你覺得你們華云摩托的情況，是我給你們賬期就能解決的嗎？”

“……”

羅漢文張了張嘴，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是啊，華云摩托車制造廠現在的情況，真的不是華騰機械制造公司給他們一個賬期就能夠解決到了，不做這種實業型的工廠，是真的不知道從無到有的建這么一家摩托車制造廠有多么難，都不說員工培訓和生產線的問題，單單是一個備貨就要了老命：一輛摩托車上面幾個錢個零件，即便是去掉包含發動機和化油器的動力總成，其他大大小小的零件也還有大幾百個，大到排氣管、儀表系統、線束系統、避震系統、輪轂和輪胎，小到一顆螺絲、一個轉向燈……

多了不說，每一個零件，你最少也要備上上千套貨吧？

這么多的零件，你有多少錢來備貨？

什么？

你說先賒著？

開什么玩笑啊，現在誰不知道三角債問題嚴重，大家誰愿意給別人賒賬？

再說了，有資格賒賬的，那起碼也是經營了幾年、有一定口碑的企業，你們華云摩托車制造廠不過是一家連生產線都沒搭建好的皮包公司，還想讓我們把零件賒給你們，你想啥呢？誰敢保證你們拿到了我們的產品之后不會一轉手就把我們的東西賣了？

所以別看羅漢文跑了很多單位，請這些單位給他們賬期，可迄今為止，他壓根就沒談下來幾家重量級的供應商。

張起航嘆了口氣，對羅漢文說道：“所以說啊，你現在來找我，希望我給你賬期，可你覺得你們單位現在的情況，我有可能答應你嗎？我是華騰公司的經理，我肯定要優先為我們自己的公司負責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這……”羅漢文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去，只是他還有些不甘心：“張經理，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這個……倒也不能這么說……”

嗯？！

聽到張起航的話，羅漢文的眼睛猛然一亮，急忙問道：“怎么說？還有什么辦法？”

“就是拿錢砸，”張起航說道：“所需的零配件全部花錢買下來，這就不是問題了。”

羅漢文的臉色再次灰敗了下去，苦笑著道：“張經理您就別拿我開涮了，我當然知道這么做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問題是我們不是沒錢么……”

如果有錢，老子不知道用錢砸？

可問題是老子的上級單位也不過是一家監獄而已，監獄是什么？是國家關押罪犯的地方，是一個暴力機構，在監獄里上班的人，當然是不愁吃喝，但在不愁吃喝之外，想要有點額外的錢，那是想都別想。

實話實說，監獄方面幫華云廠解決摩托車的生產資質問題，這個沒問題，畢竟資質不資質的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但錢這個東西，監獄方面是真的沒辦法——當然，如果彭城市某個銀行負責人的小舅子被關在了彭城監獄，這又另當別論，但可惜的是，彭城市所有銀行負責人、包括二把手、三把手乃至五六七八手的小舅子，都沒有被關在彭城監獄，這么一來事情就難辦了。

“這樣啊……”張起航咂咂嘴，一臉遺憾的道：“那就沒辦法了，除非……”

說到這，張起航似乎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一把捂住了嘴。

除非？！

盡管張起航在努力否認，可在已經將華騰公司視為是最后的救命稻草的羅漢文看來，張起航就是不想說，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