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人,竟然又打著關心的旗號,來書局蹭飯來了?
在聽德王妃說,書局裡又有一幫大佬正在等他時,鄭經忍不住如此想道。
也別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作為一個曾經的教書匠,他是不怎麼喜歡這種人多的應酬的, 而在前世被貶到圖書館後,他也見過了世態炎涼,因此,諸位大佬對他的這種關心,他不僅不覺得受寵若驚,反而稍稍有些嫌煩。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古人早就告訴了他,人家有多關心你,就取決於你自身對人家具備多大的價值。
不過既然人來了,總不能不招待,於是乎,顧不上換衣裳,他就在德王妃的陪同下去向了廳堂。
「浪之,你竟然今天還去工坊了?你是不是搞忘了,明天還有一場跟師舒先生的大論道?」
盧勛代表一眾已稍稍等得不耐煩的大佬調侃道。
「呵呵,忘肯定是忘不了的,只不過在我眼裡,它跟我所經歷的其它論道並無本質上的區別。」
鄭經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這一句,也算是把其他人對他的關切之意都憋回了肚子裡面。
鄭經的這一句代表什麼?
此時的張籍就想到了四個字:寧靜致遠。
諸葛孔明在《誡子書》中寫道:「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老子在《道德經》里也寫道:「致虛極,守靜篤。」
因此, 古往今來,寧靜都被視為一種臨危不亂的大智慧,而擁有這種大智慧的諸葛孔明,就能憑一把古琴,獨坐城樓,以一曲智退司馬懿十五萬大兵。
「如此看來,論心境,我等都遠不如浪之啊。」
張籍忍不住如此感慨了一句。
在鄭經回來之前,大家都一直在討論,明天的這場論道,鄭經到底能不能贏,他如此把這場論道當一回事,會不會太草率了一點之類的,一個個都在言語間為鄭經表示擔憂。
畢竟師舒也算是有名的大家,在經學方面的造詣並不低。
現在,張籍覺得大家的擔憂似乎是多餘的,因此有此感慨。
而他的這一聲感慨,也算是徹底熄了大家繼續對鄭經表示關切的心思,如此一來,接下來就變成了一場簡單的招待宴。
「諸位,若是沒別的事的話, 還請大家先回吧,容我稍稍休息一下。」
剛吃完,鄭經就開始逐客了,根本就不再給大家繼續煩擾他的機會。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想休息了,而是他已經得知,蘇竅竅也來了,正呆在後院,只是因為客人太多的原因,沒有過來跟他打招呼。
遠道來的才算客。
更何況蘇竅竅並不能在會寧呆太久,而且他還已經從顏月月嘴裡得知,蘇竅竅現在一門心思想脫離青樓,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憂?
有的事情,他一旦給了承諾,就會認真去對待它,因此,相比跟這些大佬在這裡繼續聊些沒營養的話,還不如先見見蘇竅竅,看看她的事情有沒有解決的可能。
眾大佬紛紛離去。
最後離去的是德王爺一家。
「浪之,明天加油,你若真是把師先生也辯倒了,我就答應了把月月姑娘給你,不過你還得答應我,你得好好待她。」
臨走前,德王妃突然跟他來了這麼一句。
鄭經:「……」
把師舒給贏了?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
只不過你讓我好好待她……我怎麼感覺這話有點不對味?
他怔怔地看著好久不見的德王妃,發現,王妃臉上正是滿滿的「你懂的」曖昧笑意,而此時的德王爺,卻是臉臭臭的。
唉,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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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懶得多做解釋。
在送走了德王爺一家之後,他派人去後院,把蘇竅竅給請過來。
很快,蘇竅竅在顏月月的帶領下,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見過浪之兄長。」
蘇竅竅立即盈盈一拜。
只不過此時的她,心情是複雜的。
該怎麼來形容她此時的感受?
士別三月,當刮目相待?
確實可以這麼來形容。
算起來,她跟鄭經認識確實快三個月了,從豫州分開也已兩月有餘,跟顏月月一樣,此次登門,她是帶著期待來的,也跟顏月月一樣,她也沒想到,所得知的竟然還遠遠超乎她的期待。
她第一個沒想到,一來到這裡,竟然會碰上東家德王妃一家子。
她更是沒想到,就在她等待鄭經歸來的這一小段時間裡,竟然有那麼多大人物過來。
文廟主持張之言先生;
鴻臚寺大鴻臚鄭大人;
會寧府尹盧大人;
還有一眾江南才子,名士阮留之等……
還沒見到鄭經,她就得知了太多太多讓她瞠目結舌的消息。
畢竟是新出道的伶人,跟老江湖顏月月相比,她的臉皮還是比較薄的,她哪怕跟鄭書笙也算很熟悉,也沒法像顏月月那樣,厚著臉皮啥都問,只能在言談中,旁敲側擊地了解個一星半點。
因此,哪怕在再見到鄭經時,她對鄭經也還是有著太多太多的未知。
而顏月月也有點小壞,她回來之後,也半個字都沒跟蘇竅竅透露,直到鄭經把客人們送走後,她才不動聲色地把蘇竅竅給領了過來。
她是在等著看熱鬧。
「竅竅姑娘,好久不見,現在還好嗎?」
鄭經倒是很隨意。
在他眼裡,蘇竅竅就是一個跟他生命中有過交集的人,這樣的人,一生中會遇上無數個,有的人,在短暫地交往過之後,會成為你生命中的過客,而有的人,可能會沉澱下來,成為你的朋友,還有的人,會成為你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此時的他,還不能肯定蘇竅竅屬於那一種,因此,他是以一種老朋友的語氣來對待。
他把蘇竅竅當成普通朋友對待,蘇竅竅卻未必如此,畢竟蘇竅竅不像他那樣,有過兩世人生,對人生有那麼深的感悟。
那在蘇竅竅心裡,鄭經處於什麼樣的地位?
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三見恨不得定終身。
用這樣一句話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蘇竅竅才十六歲,正處於情竇初開的年齡,而她跟鄭經第一次見面,鄭經就已經在她心裡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再加上之後,鄭經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將她捧上了花魁之位,在那種情況下,想讓她對鄭經不鍾情不傾心很難很難。
「要嫁就嫁三絕公子。」
兩人在豫州分別前,她當著眾人所說的這一句,絕不是玩笑話。
因此,現在當鄭經問,她過得還好嗎,這一下就戳中了她的淚點。
於是乎,她立即就眼圈子一紅,梨花帶淚地說道:「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太想你了。」
蓄積了兩個多月的思念之情,就此爆發。
鄭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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