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則三四個人一撥，他們討論著是否有其他方案可能性，但實際上，討論熱情已經不高了，似乎都在默默等待陳永銘院士等人的最終決定。

  雷鎔趕緊快步走向陳永銘院士那群人。

  「陳老師。」

  陳永銘院士抬起頭來：「嗯？」

  這次，他們京都深水潭醫院就來了兩人，一個陳永銘院士，一個就是雷鎔，兩人也是師生關係。

  「陳老師，趙培儒院長說是，他有種治療方案。」

  「趙培儒？」陳永銘院士疑惑問道。

  雷鎔連忙道：「就是和鄒斌院士、許芹院士他們……」

  話還沒說完，陳永銘院士就笑了起來，這個名字，他最近聽的太多了：「是他啊！他是什麼治療方案？」

  雷鎔硬著頭皮道：「他今天下午能飛過來，電話里也沒來得及說。」

  陳永銘沉吟了一下，他這一停，旁邊的六七名胰腺大佬，都也停下看過來。

  「好，那我們不急著手術。」

  「先繼續完善我們手裡的這個方案，等趙培儒院長下午過來，再聽聽他的方案。」

  雷鎔心裡鬆了口氣。只要不急著手術就行。

  在場的其他大佬，聽到趙培儒這個名字，則好奇道：「這趙培儒院長……是切胰頭的方案，還是整台手術的方案？」

  雷鎔遲疑道：「好像是整台手術的方案吧？他說是能減少治療期時間。」

  眾人詫異的對視了一眼，這位不是胰腺領域的人嗎？怎麼又涉及到膽管癌領域了？

  他們之所以熟知趙培儒的名字，就是來自於晶片大佬梁中嶽事件，以及改良彭舒院士捆綁胰腸吻合法，每一件，都是胰腺領域的事。

  有人也曾聽說過趙培儒在肝病領域的水平不錯，但在膽管癌方面……

  似乎是沒有多少建樹，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亮點成績。

  陳永銘院士笑道：「不急，反正多等半天而已，無礙的。」

  下午，趙培儒飛機抵達海市國際機場。

  來到東方醫院。

  雷鎔早早的就在門外等他。

  「趙院長。」雷鎔接到了趙培儒，低聲問道：「你到底什麼方案啊？手術已經暫時叫停了。「

  趙培儒笑道：「陳院士他們在裡面嗎？」

  雷鎔點點頭。

  趙培儒推門就往裡走，「放心，我的方案不會令你失望的。」

  裡面，眾人依然是分開扎堆，專心討論、完善方案，沒幾個人注意到有人進來。

  雷鎔帶著趙培儒，徑直來到陳永銘院士那群人旁邊。

  「陳老師，這位就是趙培儒院長。」

  陳永銘聞言，抬起頭來，看了趙培儒一眼，思路這才從剛才的方案中脫離出來，笑著站起身來握手。

  「趙院長，久仰大名，我聽許芹院士、彭舒院士他們經常談起你。」

  大會議室內的三十多人，全都停下討論，看向這邊。

  趙培儒笑著握住陳永銘院士的手，笑道：「陳院士是我敬重的人，尤其是您開創的膽管空腸吻合法，更是給了我很多啟發。」

  「我今天要說的治療方案，就是從您的膽管空腸吻合法的基礎上構想出來的。」

  「哦？」陳永銘略有些驚訝。

  他仔細回憶了一遍，自己的膽管空腸吻合法……

  怎麼改良，還能縮短治療期？

  他想了一遍，卻不得要領。其中沒有能縮短治療期的地方啊。

  趙培儒環視了一圈這群大佬，在裡面，又看到了好幾個熟面孔，往常都是在新聞上，才能見到的醫學界大佬。

  客氣了一圈後，眾人坐下。

  陳永銘院士：「趙院長，說說你的想法。」

  整個大會議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趙培儒這裡。

  雷鎔也提起了一顆心。

  趙培儒道：「來的路上，我通過雷鎔主任，大致了解了一下大家縮短治療期的辦法。」

  「我發現大家的思路，大多數都是『以某種代價來換治療期』，或是『節省某個步驟來縮短時間』。」

  「但，這會導致弊端，會進一步增大術後併發症的概率。」

  眾人都安安靜靜的聽著，面無表情。

  趙培儒道：「而我的思路，可能和大家不太一樣。我不僅不減少步驟，還打算增加步驟。」

  眾人眉頭微蹙，露出疑惑之色。

  陳永銘院士也在深思，以他的膽管空腸吻合法為基礎改良，還要增加步驟，最終反而能縮短治療期時間？

  這到底怎麼做到的？

  他沉思片刻，依然不得要領。

  趙培儒：「我增加的步驟是，術後外引流的胰液、膽汁、胃液，配合腸內營養管，重新回輸到病人的空腸內。」

  「回輸的液體會化作營養，改善病人消化、吸收功能，也有利於水、電解質的平衡，減少術後靜脈輸液恢復期，從而達到縮短整個治療期的目的。」

  這話，一下就打開了眾人的思路，每個人都開始思索。

  每個膽管手術後的病人，都是要用外引流管，將體內多餘殘存的液體，引流到體外的。這是為防止體液侵蝕術中造成的創傷傷口，從而加重炎症。

  病人在術後輸液，其實主要目的，就是消除術中造成的炎症。

  而現在趙培儒的這種方法，是「廢物再利用」。

  將這些在創口處搞破壞的東西，「轉移戰場」到空腸當中，反而變成了營養液，重新滋補病人。

  胰液、膽汁等消化液，本身不能說是好的還是壞的。而是要看把它放在哪裡。放在創口上，那就是造成侵蝕創口的元兇。而放回到消化循環系統里，那它就是滋補人體的營養。

  陳永銘院士，心裡也砰然一動，眼眸中露出一抹光芒。

  他道：「仔細說說。」

  趙培儒看眾人已經跟上了他的思路，便繼續道：

  「膽汁、胰液外流，能降低膽道和胰管的壓力，使得胰腸吻合口附近沒有胰液滯留，不被胰液侵蝕，進而使得局部腹腔內壓力降低，起到預防胰瘺、膽漏的左右。「

  「回輸則能避免消化液丟失，維持機體環境穩定，改善厭食、腹脹等術後消化道症狀。」

  眾人聽得心裡大為所動！

  此刻，他們的思路，也已經轉過彎來，逐漸明白了趙培儒這種術式的優勢所在！

  「這麼分析下來……」

  陳永明院士：「體液回輸的好處很多，縮減手術時間，反而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

  眾人紛紛點頭。

  體液回輸，對病人術後加快康復，減輕消化道症狀，炎症快速消退，減輕腹腔壓力等等，都有極大的好處！

  這裡面，每一個優勢，都能縮減術後康復時間。

  林林總總的優勢加起來，這或許……真能達到趙培儒所說的「術後六七天即可出院」！

  而達到這一切，僅僅只需要在手術時，多一步「體液回輸，建立肝-腸循環「而已，這個操作，也只會讓手術時間，多出3-8分鐘罷了，非常合算。

  「好思路！」

  陳永銘院士捏緊了拳頭，他此刻，腦海里的思路已經完全打通了。

  因為這種體液回輸空腸的思路，是從他的膽管空腸吻合法基礎上改良而來，所以他明白過來也是最快。

  大會議室中的其他人，也在稍稍琢磨和討論過後，一個個眼眸中亮起了光芒。

  「陳院士，這種體液回輸思路不錯啊，不僅不會讓手術有瑕疵，反而還能對病人更友好。」

  好多年輕一些的醫生，都佩服的看向趙培儒。他們想的術式，都是以某種代價，來換取縮減治療期。

  結果趙培儒的法子，不僅縮減了治療期，反而還能對病人更友好，減輕術後併發症，減輕病人的術後壓力，這法子就太妙了。

  一舉多得！

  「陳院士，做決定吧。」

  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到陳永銘身上。現在專家組裡，話語權最重的，做最終決定的，就是他了。

  陳永銘拍板道：「就用趙院長的方案。」他看向旁邊的幾位大佬：「劉院士、鄭院士，我們抓緊時間，把整台手術全部推演幾遍。」

  這台手術涉及兩個部分。趙培儒所提供的法子，只是後半部分的吻合部分。

  後半部分一改，前半部分的切除部分也得跟著變一變，這就需要眾人重新推演了。

  現場的全是大佬，水平、經驗，都是最頂尖的，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整個手術流程方案拿出來了。

  ……

  外面，東方醫院的孫副院長、大外科張主任、神經外科尚主任幾人，從電梯裡出來，向大會議室走來。

  「專家們這討論的，都快過飯點了。」

  「去叫專家們吃飯吧。」

  三人是來叫眾人去吃飯的。

  來到門口，三人不免露出詫異之色。

  「怎麼回事，這會議室里，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幾天，這間會議室里一直都是「熱熱鬧鬧」，專家們商議討論的聲音都很大。尤其是各自扎堆討論，外面聽著就很亂。

  可此刻，裡面卻靜悄悄的。

  「咚咚咚。」

  大外科張主任上去敲敲門，裡面傳來清亮的聲音：「進來。」

  三人進去，便看到所有人，都站在最前面的陳永銘院士背後。

  陳永銘院士則坐著，專心的寫著什麼，背後的其他人，偶爾會提醒一句。

  「這是……」

  進來的三人奇怪，這怎麼不討論了？

  雷鎔主任笑著打了個招呼後，道：「陳院士在寫細化治療方案了。可能要稍等一會兒，孫院長你們先去吃飯把。」這幾天，每天都是孫院長他們過來叫吃飯。

  孫副院長三人一怔。在寫細化治療方案了？

  這麼說，討論階段結束了？

  神經外科的尚主任連忙問道，」陳院士，請問這種方案，能縮短時間嗎？術後的後遺症大嗎？「

  這位神經外科尚主任，也是病人翁賢院士的學生。

  他自然是想翁賢老師能接受一種後遺症、併發症概率最低的術式。

  陳永銘院士笑道：「這次的術式，肯定能讓你翁老師滿意。它的預計治療期只需要一周時間。而術後胰瘺、膽漏等概率，還會比常規的膽管癌切除手術更低。」

  這話一說，進來的三人，全都愣住了。

  大外科張主任和神經外科尚主任，甚至有些發懵。

  這怎麼可能做到？

  孫副院長也疑惑道：「陳院士，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幾天討論下來……不是說縮短時間肯定要付出代價嗎？怎麼還對病人康復更友好了？

  陳永銘院士笑道：「這得益於趙培儒院長提出來的空腸回輸構思。」

  「張主任，尚主任，你們看看這份方案就明白了。」

  大外科張主任，以前也曾經在肝膽胰外科呆過一段時間，這一看方案，眼前頓時一亮！

  「將外引流的膽汁、胰液、胃液等，進行廢物利用，重新化作營養液，回輸到病人體內？」

  「好想法啊！」

  「通過提高病人的康復速度，來減少治療期麼？」

  三人驚喜不已，這個想法，確實比之前的「代價換取時間」要高明得多！

  最高興的，還是神經外科的尚主任，他的老師，竟然想以代價換時間，來爭取尖端項目能爭得過國外，尚主任這幾天心裡，本來就有點不好受。

  但此刻，心情突然就變好了！

  他看向趙培儒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和炙熱！

  恨不能上去抱住趙培儒！

  ……

  海市醫學會主任，興沖沖的來醫療科研機構，找到翁賢院士。

  「翁老哥，你的手術方案定下來了！這次，你必須得給我接受手術了！」

  翁賢笑道：「陳院士他們的方案，之前就和我說過了，預計治療期10天，我已經同意了。」

  他已經做好了打算，到時就把電腦拿到病房去，在術後的康復期里，就在病床上工作。

  蔡主任神秘的眨眨眼：「比十天更短！」

  「專家組們新出來一種治療方案，只需要一周的治療期，而且關鍵是，還沒有副作用，甚至對你的術後康復更友好！」

  翁賢院士疑惑道：「這怎麼可能，難道陳院士他們……在膽總管癌領域取得重大突破了？」

  只有在醫療器械，或是治療技術上取得重大突破，才有可能達到如此「跳躍式」的進步。

  蔡主任點點頭：「是一種空腸回輸理念，確實是構思和技術上的突破。」

  「是一位叫趙培儒的專家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