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麼？」想到之後面前的人恐怕要搞出來什麼大新聞，塔利亞尋思著是不是先準備點速效救心丸啥的。

  「先四處溜達溜達吧，先在這個土耳其的小城逛一逛。」李平扭頭眺望向自己所在街道的盡頭方向。

  「你竟然會對這種小城市感興趣嗎？明明言語之間動不動就是改變世界進程什麼的。」

  「就是因為突然發現，自己似乎走的太快太急，站的也太高，錯失了很多風景的樣子。」李平有些惆悵。

  「真是意外啊，能在這裡看到你。」如同普通人一樣遛彎回來，李平一行人被邀請至某一處屋頂花園餐廳參加私人晚宴。塔利亞有些言不由衷的對著迪蘭達爾議長說道。

  「那是當然的吧，最近幾年你甚至都不肯在私下場合看到我。」迪蘭達爾話說出口，難免有些泄氣，但是旋即，迪蘭達爾議長又收拾好了情緒。「不過，今天主要還是帶有公務性質的晚宴，請務必賞光。

  請入席吧。」

  「既然帶有公務性質我就不客氣了，近期地面主衝突點應該是歐亞聯邦這邊吧？既然你來到這裡主持局勢，那就是說大西洋聯邦近期要有什麼新動作了？」李平坐下之後，直接開口了。

  「嗯，現在，這個中、西亞地區接受我plant的援助的聲音越來越高了，但是，拒絕接受我們援助甚至反對我們援助的聲音也不能忽視。

  不過，儘管這樣，總體上看局勢還是趨於好轉的，雖然官方依然沒有和談或者停戰的意思，但是民間的反戰情緒越來越高，和平的曙光越來越接近了。」迪蘭達爾議長酌情說著。「至於大西洋聯邦，因為奧布攻略戰之後，聯邦軍海軍損傷慘重，戰術、裝備也沒有新意，暫時被我軍壓制。

  至於宇宙里，沒有大規模的戰役爆發，小規模的戰鬥還是很多的。

  說實話，現在的形勢我已經沒辦法很好的評估了，雖然這話不好跟你們說，但是現在，我們知道我們在打個什麼勁。」

  「確實，戰爭應該是比較激烈的政治手段，如果沒有需要戰爭奪取的政治目的的話，這次的戰爭簡直就是為了打仗而打仗，這只能白白浪費稅金和生命。」李平還是比較贊同的。

  僅僅以歐亞聯邦這邊來看，這邊簡直就是損人不利己的典範，首先作死下放權力，導致非核心地帶軍閥化。為了集權，停掉軍閥的資金供給，導致軍閥魚肉鄉里，從而導致民眾反抗軍閥。從而導致民眾寧願向zaft求援也要反抗軍閥統治。從而導致歐亞聯邦中央政府信譽進一步降低，軍閥加速壓榨財富，民眾進一步反感。

  ——這也就是為什麼作為藍色宇宙發源地重要發源地之一的中亞地區，民眾竟然向調整者求援的理由。

  被曾經討厭，但是其實沒啥接觸的調整者統治還能活，跟歐亞聯邦走真的會餓死或者累死。

  「話雖然怎麼說，雖然我們也不想打仗，但是現在的形勢也不允許我們選擇停戰甚至不敢停止軍備的擴張，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避免戰爭而選擇有條件的停火，恐怕比選擇堅持戰鬥下去還要困難。

  比較以聯合現在的情況，想要停戰，恐怕唯有摧毀我們所有的反抗手段才行。而那時候……」

  「和無法抵抗的敵人戰鬥落敗不同，在應該戰鬥的時候選擇不戰鬥，一時的妥協，最終只會連我們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真飛鳥低聲插了一嘴。

  李平聽到真·飛鳥的說法饒有興致的一挑眉頭。

  「但是，我們到底在保護什麼呢？」阿斯蘭情緒不是很高。「上次戰爭的最後階段，拉克絲曾經質問過，我們人類，應該是可以不用戰爭就能活下去的。但是，時至今日，為何我們一定要拿起武器去戰鬥？相互戰鬥的人們，是為了什麼而戰鬥著？是為了保護？保護了什麼？是自己？是未來？如果說只有殺人才能守護的未來，我們自己，又是什麼東西，又為了什麼在戰鬥。

  我們守護了我們的未來，那麼那些被殺的人的未來呢？殺了他們的人的未來呢？那時候我們手裡握著的未來，真的是我們的幸福嗎？」

  「人類的歷史就是戰鬥的歷史。」李平用威爾·杜蘭特在《歷史的教訓》中的說法作為自己陳述的開場白。「停止戰鬥的話，人類的發展將會陷入停滯，如同回憶一般的世界。

  話說回來，阿斯蘭。

  人們希望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大概，闔家幸福，安居樂業……之類的吧。」

  「標準答案，但是，零分回答。」李平閉上眼睛輕笑一聲，然後，向後仰倒，靠在椅背上。

  「誒？」

  「在這漫長的旅途中，我一直在看著，我也在尋找著這個問題的答案。」李平望著天空中的晚霞。「在這個過程中，我得到的答案是更好。」

  「更……好？」迪蘭達爾眉頭一皺，這個就和他自己的答案完全不同了啊。

  「我見證了無數次，有人抗爭不幸，有人追求未來，所有人期盼著幸福，無一例外。然而，所謂的幸福，是什麼？」李平嘴角帶上了一絲譏諷。「是比較啊……」

  「比過去更好，比他人更好，如果大家都一模一樣，和平而毫無變化，滿足而無事可爭，某種意義上講，這充分滿足了闔家幸福安居樂業的全部所需條件。」

  「這……」阿斯蘭眼睛逐漸瞪大。

  「啊，沒錯，這既不可能實現，也絕對不要實現，因為這違反了我們人類生活所需的所有精神需要。

  世界看起來是非常悲傷的，飢餓、疾病、貪污、腐敗、歧視、戰爭和恐怖活動……是不斷輪迴的憎惡的連鎖，愚蠢無謂的重複。

  並且，人是生來就是不平等的，生來跑得很快的人，生來就美麗的人，父母很貧窮的人，天生具有得疾病的人……出生、成長、才能，大家都是不同的。

  所以人們相互爭鬥，相互競爭，由此產生新舊交替。」

  「新舊……交替？」

  「沒錯，舊人類和新人類，調整者和自然人，普通人和超能力者……不管形式如何，除了常規的社會競爭之外，步入宇宙的人類內部也開始產生了種族的分歧。

  而現在，地球和plant也走到了這個分界點上。」李平低下，看著迪蘭達爾的眼睛。「自然人的矛盾起始於人與人之間的嫉妒，積攢於plant對地球巨大的貿易逆差，普及於過於巧合的暗殺與疾病，引爆於血色情人節的那顆核彈。」

  （注釋：1、第一任調整者喬治格林被暗殺後，不久後地球爆發了s2流感，並且調整者少有患病，因此有傳言是調整者研發並投放了s2流感作為報復。2、plant在立國之後，gdp總量和地球圈其他國家綜合相仿。）

  「迪蘭達爾議長，在面對這個人類發展的關鍵節點，有能力改變世界的寥寥數人中的一員，你準備怎麼做？」

  「關於這個，我認為人們需要知曉他們的命運，假若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命運，並且被安放在合適的崗位上。我想，競爭、戰鬥應該會降低到合理、合適的範圍之中的。」迪蘭達爾議長心說說到這個就不困了。「人類一切的資料，包括性格、智力、才能、疾病，都已經記錄在了人的基因之中，只需要我們將之解析並加以應用，那麼我們就可以將全人類的才能充分利用，將合適的人安插在合適的崗位上，這將邁出人類追求幸福的第一步。」

  「嗯，不得不說，你真的很優秀，迪蘭達爾議長。」李平認同的點了點頭。「但是，我的命運，就是想這種命運說不。」

  「為什麼？這應該是最適合人類社會發展的……」

  「沒什麼，就因為我們是人類。」李平嘴角嘲諷的意味更加明顯。「而人類是愚蠢的，他們並不理性，正是因為有如此之多的人，人們才更加感性，並且，他們更願意相信奇蹟。」

  「奇蹟？」

  「迪蘭達爾議長，這句話的重點不在於奇蹟，而在於相信。

  如果你要取信於民，那就必須拿出相應的成果，但是，就算如此……「萬一我可以呢？」這個想法誰都會有，並且，隨著你剝奪大家自由的結果超過大家對於未來的期許以及大家對你的信任，那麼，「相信奇蹟」就會成為對你的懷疑。

  「命運」將會成為新的枷鎖。」

  「如果連告知他們命運都無法讓我們期許的和平降臨，我們還要怎麼做？」

  「向大家許諾以未來。」

  「這和告知他們命運有何區別？」

  「我只是給他們希望和機會而已，做出選擇的是人自己。」

  「這樣一來，人們可能會做出錯誤的選擇，會讓他們變得不幸的。」

  「不，未來只會更好，不管花多少時間，不管道路多麼曲折，人總會奔向幸福。」

  「你所說的的，只是在闡述人的欲望不可避免。」迪蘭達爾找到了李平話語中的癥結。

  「然也，飢餓與貧困，歧視與腐敗，戰爭與恐怖主義，祈禱著世上的各種問題得以消除，同時人們卻相互不理解到令人絕望的程度。」

  「所以我才……」

  「吉爾伯特·迪蘭達爾，命，乃弱者的藉口，運，乃強者的謙辭。告知其命運，告知其極限，最終只會讓弱者絕望，讓強者抗爭。其最終，弱者依然被名為命運的存在而支配，強者依然會抗爭其命運，開闢自己的未來。

  和現在沒有區別的，而且說道最後，所謂告知命運，將人安排在最優崗位的做法，也無非是在擁有最強暴力之後，使用系統的力量來實現和平。

  力量平衡被打破，那麼一切又會回到最初的起點。

  所以說……」

  「所以說？」迪蘭達爾身體前傾。

  「如果和平只是人的幻想，而人類的歷史就是抗爭的歷史的話。

  如果想把幻想變成現實，那麼世界就需要被某人調教。」

  「至少在這一步，我們是一致的。」迪蘭達爾舉起眼前的酒杯。

  「所以，自始至終我反對的只有你告知大家命運的結果而已，至於發掘個人才能並把人放置在合適的位置上這個過程，我從來都沒有否定。」李平也舉起酒杯。「如果你哪天玩明白人心，你很可能和我走上同一條道路。」

  「人心啊……」迪蘭達爾品味著這個詞。

  ————

  「你說的那麼慷激昂，有辦法實現嗎？」阿斯蘭在散場後，好奇的問道。另一邊，真·飛鳥也好奇的看著李平。

  「啊，當然有。當有了相應的覺悟之後，剩下的，就很簡單了。」李平平淡的說道。

  「覺悟？」

  「啊，破壞的覺悟。」

  「破壞？」

  「沒錯，將舊世界破壞殆盡的覺悟。」

  「會死很多人的吧？」阿斯蘭猛地隱約意識到李平要搞超出自己想像的大新聞。

  「人本身就是擅自出生，擅自死去的存在。將這種毫無軌跡的生與死加以整合，使它變為有意義的東西，如果流出的鮮血能帶來一個光輝的結果，人們的死就沒有白費。而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李平聲音越發平靜。

  「你想挑起戰爭來嗎！」真·飛鳥聽明白了李平話語中的意思。快步上前，揪住了李平的衣領。

  「戰爭已經開始了，我只是利用這場戰爭來實現我的目的而已。」李平甩開了真·飛鳥的手。

  「議長明明已經在努力爭取和平了，為什麼你還要……」

  「因為那不是我想要的未來。」李平再度邁開了步子，左手踹在口袋裡，右手隨意揮動這向眾人揮手道別，向著基地招待所走去。「期待下次見你的時候，你能理解我說的話。」

  「你這個人……！」真飛鳥作勢要追上去，但是被塔利亞按住了肩膀。「艦長？！」

  「這樣就好。」塔利亞搖了搖頭。「有些事，是有些人必須要去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