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

  何深看著站在一邊的負責人，目光微微皺起，不太清楚地重複了一遍，再此開口問道：「什麼大人物？我認識嗎？」

  「是巴倫博伊姆！丹尼爾·巴倫博伊姆！」

  負責何深的這個人簡直要瘋了，他站在原地不停地走動，目光瘋狂閃爍。

  他看著何深，語無倫次道：「何, 你知道巴倫博伊姆嘛？算了，你肯定知道，我在跟你瞎說什麼，你們都是彈鋼琴的，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讓我自己平靜下來，巴倫博伊姆啊！現在正在行走的傳奇，音樂帝王巴倫博伊姆啊！貝多芬的教科書, 巴倫博伊姆啊！他居然來了！」

  「所以呢？」何深伸手讓站在他面前的三位學生走到一邊, 將手中的樂譜遞給三人後，起身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走到後台門口看著外面的觀眾席。

  觀眾席已經坐了差不多，粗略看過去，最起碼已經上了八成的人。

  坐的密密麻麻，幾乎快要坐滿。

  但是，在這些人裡面，他並沒有看見巴倫博伊姆的身影。

  最起碼，觀眾席前面沒有他的身影。

  何深將門關了起來，轉過頭對著身後的負責人，面無表情淡淡道。

  「他來了，跟沒來，有什麼區別嗎？我反正都要繼續全力演奏，這沒有任何的區別。」

  「不，何！你不懂！這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一個可以讓你直接騰飛的機會！這個機會抓住了，你就可以跟郎一樣，成為最頂級的音樂家！成為最頂級的鋼琴家！」

  負責人激動的根本說不清話, 他用力喘息了幾下，讓自己整個人平靜下來許久後，這才開口道。

  「何，你知道一個東西，叫做音樂集團嗎？」

  「巴倫博伊姆，他的身後有著他自己的音樂集團！那是許多頂級音樂家所聚集在一起的一個圈子！一個只有頂級音樂家，才能夠躋身進去的大型集團！」

  「這個東西，只有漂亮國那邊有，歐洲這邊，有，但是少。」

  「音樂集團最主要的用意，就是大家的資源相互共享，每個人身後的樂團相互交流，音樂資源的推進！」

  「比如說，某個音樂廳的安排！安排你什麼時間可以使用音樂廳！安排音樂廳的空隙！」

  「你要知道，他們每個人的手下，都是有好幾個音樂廳的！他們可以控制音樂廳的時間安排！」

  「如果你可以進入巴倫博伊姆的音樂集團之內，我們德意志留聲機公司，就不用費力地將你推到漂亮國那邊！」

  「因為巴倫博伊姆在漂亮國那邊的資源非常多！」

  「芝加哥愛樂樂團是他手下的樂團！除此之外, 在歐洲他還擁有巴黎管弦樂團, 柏林國家管弦樂團！」

  「之前鐵娘子撥款兩億歐元給他, 去修理柏林國家音樂廳！你完全可以從這個地方，看到他在全世界音樂圈子裡面的地位！」

  「這個是已經超越了他所在圈子，走向了全世界範圍！」

  「如果你可以得到他賞識的話！那麼，你的路會走好多！好走的非常多！」

  負責人無比的激動，他恨不得現在就把何深推到音樂會舞台上去，把何深帶到巴倫博伊姆面前，讓巴倫博伊姆好好地看著何深。

  可惜，現在他只是聽說了巴倫博伊姆在歐洲這邊，聽說了他今天晚上要來維也納金色大廳，聽聽看何深這個新人的音樂會。

  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甚至連巴倫博伊姆坐在哪，都不知道。

  何深看著面前的負責人，緩緩嘆了一口氣，搖頭，用著華國話隨口說了一句。

  「命中有是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無所謂，如果能夠碰到，那就是福氣吧，碰不到，就算了……」

  說罷，何深也不跟他解釋，不管負責人一臉茫然，莫名其妙的表情，直接走到音樂廳後門的門口。

  何深站在門口，看著身邊的工作人員，對著他微微點了點頭，開口問道。

  「可以開始了嗎？」

  「稍等，我問一下。」

  工作人員並沒有開門，現在開門很容易造成觀眾誤以為開場的現象。

  因此，他快速用著口袋裡的對講機，跟著場外的人說了幾句話。

  用著何深聽不太懂的南方德語說了好久後，這才緩緩點頭。

  「您好，已經可以了，裡面的人，已經坐滿，檢票員也確認完畢，所有人都已經提前到場，時間差不多要到點，您可以直接開始！」

  「那就直接開始吧。」何深點頭。

  工作人員立刻點頭：「好的！」

  說罷，工作人員給後台負責人發了幾個消息。

  沒過毒酒，音樂廳的燈光漸漸變得昏暗，舞台上的燈光立刻變得無比閃亮。

  一束閃亮的燈光，照在音樂廳之上！

  工作人員等時間差不多後，立刻將門打開。

  何深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後，邁步而出。

  嘩！

  掌聲雷動！

  所有人都在舞台下用力鼓掌。

  他們看著何深，目光中透漏著激動。

  何深之前幾場音樂會的名聲已經在歐洲打響。

  隨著他演奏次數的越來越多，充斥著激情與完美的音樂，幾乎將所有人都牢牢震撼。

  他的口碑不停地膨脹，終於在來到維也納之前，便成功地讓維也納金色大廳，變成了他的主場！

  所有人都期待著何深的演奏，期待著何深可以給他們展現出一個什麼樣的貝多芬。

  在這麼多頂級貝多芬演奏者的演奏之後，何深究竟能達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

  能不能能夠讓他們這個身處於音樂之城的人，感覺到一絲絲的驚喜。

  他們充滿了期待！

  而何深的表情，無比的冷靜，他看向面前的音樂廳，快速掃過。

  維也納金色大廳是一個類似於鞋盒的形狀，整體是長方形，除了下面正下方的作為之外，其他的則是分布在兩邊的小包房。

  屬於老式的結構，但是音響效果很好，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

  何深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觀眾。

  他頭頂上的燈光很亮，照在他的面前，讓他看面前的景色，看的不是特別清楚。

  不過只是這樣掃過，掃過絕大部分人的面孔，何深感覺記憶中的那個巴倫博伊姆並沒有出現。

  不管是在最佳的中間位置，還是在私密性極佳的小包房內。

  似乎都沒有看到巴倫博伊姆的身影。

  何深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絲的意外，也沒有任何的失望，反而緩緩長舒一口氣。

  正如他跟之前負責人說的話一樣。

  命中有是終須有，命中無時終歸無。

  如果沒有巴倫博伊姆，自己就沒有辦法前往漂亮國那邊，打開那邊的古典音樂市場了嗎？

  不！

  首先不提何深可以跟郎良月聯繫聯繫，看看他那邊有沒有什麼能力可以幫忙，大家都是華國人，正常的幫忙還是可以做到的。

  並且，何深背後的德意志留聲機公司，可並沒有之前負責人說的那麼弱。

  雖然德意志留聲機公司在漂亮國那邊的影響力並不是特別強，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德意志留聲機雜誌，在漂亮國那邊沒有任何的影響力！

  只是可能稍微慢一點，沒有那麼快就拿到最高等級的演出規格。

  慢一點快一點，對於何深來說，沒有任何關係。

  他現在也才二十八歲而已。

  一位鋼琴家，最巔峰的時間，便是從二十歲，一直到三十多歲。

  如果基本功強悍，本人的身體也沒有多少問題的話。

  這個顛峰的時間，是可以繼續向後延申的！

  完全有可能跟阿格里奇一般，八九十歲還能像二十多歲的小年輕那樣，彈一些力量消耗特別大的作品。

  谷桃

  何深想到這個地方，不由得笑了笑，在眾人的掌聲之中，無比優雅地緩緩鞠躬，轉身坐到座位之上。

  手指抬起，在空中微微停頓，隨後輕輕落下。

  當……

  當……

  當……

  手腕輕微的顫抖，一股極為寧靜的感覺由然而生。

  沒有任何的字幕，所有坐在這邊的觀眾，全部都知道了這一首作品，究竟是什麼樣的作品！

  貝多芬，田園！

  代表著貝多芬早期轉型的重點之作。

  何深在舞台上演奏，音樂非常的清晰，且完美，讓眾人感嘆。

  他們的選擇，果然沒錯。

  何深的演奏，確實非常不錯，最起碼不輸那些頂級大家！

  在維也納金色大廳舞台附近，最豪華的一間包廂之中。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叼著雪茄，也沒有打開，就這麼吊著在口中。

  雙腿交叉，翹在平台之上。

  整個人都顯得特別的放鬆。

  因為整體屬於椅靠在座位上，所以從下面網上看，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聽著何深的演奏，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這麼聽著。

  閉著眼，叼著口中的雪茄，無比安靜地聽著。

  貝多芬奏鳴曲，田園。

  貝多芬奏鳴曲，暴風雨。

  中場休息。

  貝多芬奏鳴曲，黎明。

  貝多芬奏鳴曲，熱情！

  等四首作品全部演奏結束後，何深起身，掌上雷動之時，他才起身。

  他起身舒緩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稍微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穿上掛在牆上的西服後，晃晃悠悠地下樓，走到舞台的後門處。

  面前的工作人員正準備阻攔，結果看見他的模樣，眼睛立刻一亮，微微往後退了一小步，恭敬地將門打開。

  咔……

  何深從舞台上對著眾人謝了五次幕，又彈了一個小的，兩三分鐘的小作品的安可後，轉身回到了後台。

  何深看著後台的三個學生，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隨口道。

  「怎麼樣？聽懂了嗎？」

  張偉聽到何深的提問，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拿起手中的樂譜，放在何深的面前，開口問道。

  「聽懂了，老師，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老師你田園後面那個地方，在第二樂章第三小節，我感覺這個地方可以彈得情緒更強一點點，並且這個地方寫的，也是F，就是要求彈得強烈一點的意思，為什麼老師你這個地方，彈得不是那麼強？」

  「這個地方很簡單……」

  就在何深準備解釋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何深的背後響起。

  「太棒了！非常棒！不錯，何！我聽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今天終於見到你，你所展現出來的一切，沒有任何一絲絲讓我失望，甚至讓我感覺到了一股驚喜！」

  何深轉頭，穿著一身黑色西服，滿頭白髮，精神矍鑠的男子，站在何深的身後。

  剛剛從後台門進來的負責人，翻閱著手上的資料，剛準備跟何深說什麼，看見面前的這個老者，不由得一愣，無比的激動，失聲道：

  「巴倫博伊姆？丹尼爾·巴倫博伊姆？你，你不是？」

  還沒有負責人話音落下，巴倫博伊姆便指著何深手中的那個樂譜，開著玩笑地問道。

  「嘿，何，你正在做什麼？演奏結束後才開始分析樂譜嗎？這個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太遲了？你這樣做，可完全不符合一位職業的音樂家身份！有點沒有職業道德了！」

  「不，只是給我的學生上課罷了。」

  何深搖頭，轉頭看向邊上的張偉，隨口解釋道：「他剛剛問我，田園奏鳴曲第二樂章第三小節那個地方的一個漸強，以及F，為什麼我詮釋的那麼弱？這個地方不應該是漸強達到F嗎？」

  「哦？那麼你怎麼回答的？」巴倫博伊姆聽到這個地方不由得微微挑眉，將身體靠在牆上，拿起手中還沒有點燃的雪茄，放在嘴巴。

  只是咬著，沒有抽吸的跡象。

  並不是他不抽菸，而是在音樂廳的後台放著禁止吸菸的標誌。

  作為一名頂級鋼琴家以及指揮家，他還是懂這個的。

  何深看著巴倫博伊姆這樣，臉上沒有任何因為見到活傳奇的激動表情。

  畢竟他看過阿格里奇，看過鄧嵩山。

  都是那樣，兩個胳膊兩條腿。

  因此，何森只是淡淡地開口道。

  「因為這個是第二樂章，整體的情緒跟這個F沒有任何的關係，這個F是一個相對的概念，而不應該是一個絕對的概念，他需要對第二樂章整體所描繪出來的景色，進行一個重新的思考了。」

  「哈哈哈哈哈，好！說的不錯！我很喜歡你這樣的解釋！對於你的學生而言，非常清晰，不錯不錯！」巴倫博伊姆聽著不由得笑了起來，用手拍了拍何深的肩膀，一副自來熟的表情。

  何深被巴倫博伊姆表揚，同樣沒什麼自豪的神色，他只是將手中的樂譜丟給邊上的張偉，對著他用中文解釋了一遍後，便將他，以及李華，韋子傑三人趕到一邊。

  等三人走到一邊後，何深才看著巴倫博伊姆開口問道。

  「所以，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就是我的學生郎良月經常跟我說起你，還有我的老朋友，德意志留聲機的施耐德，你認識他吧？他之前也跟我提起過你，我剛好經過維也納，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給了我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巴倫博伊姆說到這個地方，不由得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看著何深這個模樣，他臉上的笑意，根本沒有辦法遮掩。

  巴倫博伊姆將手往前伸了一下，將手腕上的手錶，從袖子裡伸了出來，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後，微微點頭。

  「啊哈，現在是吃晚飯的時間，我在附近的帝國酒店預約了一個小的桌子，你要不要一起來？我們倆剛好聊一聊！聊一聊你的貝多芬，以及我的貝多芬！」

  「畢竟，我好久沒有聽到像你這樣，被大眾評委，還有那堆樂評人評價非常不錯的貝多芬奏鳴曲全集！」

  「遙想當初，我第一次演奏貝多芬奏鳴曲全集的時候，可沒有你這樣的評價，一直到我後期演奏數次，才勉強得到了一絲絲的好評。」

  「怎麼樣，想不想聽聽看我這個貝多芬老古董演奏家，對於貝多芬全集的想法？這個東西，不管是誰，我都不一定可以告訴他哦~」

  「如果你對於音樂不感興趣的話，帝國酒店的維也納特色炸豬排還是非常不錯的！」

  「如果你是第一次來這裡，我非常建議你嘗一嘗，我每次來這邊都喜歡點一份炸豬排！」

  何深聽到這個地方不由得一愣，沒想到巴倫博伊姆會邀請他去帝國酒店吃飯。

  帝國酒店是維也納比較有名的一個酒店，一些大腕的藝術家都會住在那個地方，巴倫博伊姆也不例外。

  除了何深。

  他住在附近的一個小旅館，一間普通的旅館。

  原因很簡單，他沒錢。

  他很窮。

  雖然開了音樂會，也有一點點積蓄，但是大部分的積蓄都被何深丟到了租房，還有購買鋼琴上。

  這邊維也納帝國酒店，單人住一晚，包早飯，將近400歐。

  換算成軟妹幣，將近3000塊。

  這個是雙人房標準間，最便宜的房間。

  何深看了一眼自己那個四星級酒店一百多歐一晚的價格，他根本不可能花那麼多錢去到這個地方住一晚。

  更別提在那個地方吃飯了！

  因此何深得到巴倫博伊姆的邀請後，根本沒有多想，稍微吩咐了一下身邊的那位負責人，讓他幫忙照顧一下自己的學生後，便對著巴倫博伊姆開口道。

  「走吧，我很想試試看維也納炸豬排。」

  「哈哈哈哈，有意思，何，不錯！我很喜歡你！你的性格跟郎良月不同，我感覺你比郎良月更有藝術家的那種氣質，不在乎一切細小的事情，不錯不錯。」

  「雖然你不可能想要成為我的學生，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非常喜歡你！真的！」

  巴倫博伊姆絲毫沒有在意何深的態度，他帶著何深向著他的私人座駕走去，帶著他來到了坐落在克恩滕環形路16號的那所，維也納第一座五星級酒店。

  帝國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