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鐺鐺鐺！！！
何深的手抬起，隨後無比沉重地砸下！
音樂，在鋼琴之上，瞬間響起！
一段非常急促的用八度按著的三和弦砸下，隨後，左手用八度按著音階砸下！
這個聲音出來的一瞬間，便將何深周圍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地鎖住。
特別是趙紫彤！
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 偷偷摸摸拿出自己的手機，將攝像頭對準何深。
將何深的一切，全部都拍攝到攝像頭之中！
此時此刻的何深，並沒有在乎身邊所有人的表情，情緒。
甚至他們的想法！
何深只是在演奏。
他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這一首作品之上，用極為純粹的力量, 技巧，還有情緒, 書寫著這一首作品！
這一首，由炫技狂魔所改編的作品！
何深目光死死地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非常的靈活。
就如同一個萬向輪一般靈活。
力量控制著手臂肌肉的鬆弛，讓手腕不至於僵硬。
何深通過內在的控制，將自己的手腕放鬆，用身體的力量，快速的敲擊著鍵盤。
力量，順著琴鍵，猛地擊向後面的力度傳導裝置！
再從力度傳導裝置，走向鋼琴的琴弦。
隨著擊錘與琴弦的碰撞……
轟！
一股無與倫比，讓人目光發直的共振從鋼琴中傳了出來！
整個空氣都似乎隨著鋼琴的聲音在瘋狂震動！
轟！
轟！
屋子，在顫動！
空氣，也在顫抖！
趙紫彤，計夢婷，以及韋子傑他們三人，他們的目光, 也在顫動！
他們甚至可以感覺到, 自己的牙齒, 也在跟著何深手指的按下, 而一起顫動！。
整個屋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共鳴箱！
每一個人都是顫動的共振體！
「這……」
三個人面面相覷，不曉得說什麼。
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出現在他們的心中。
同時，自己的內心也似乎被琴聲所帶動，變得無比的緊張。
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應該說什麼，甚至之後打算說什麼。
甚至忘記了自己當時對於音樂的理解。
此時此刻，他們的內心，只留下震撼。
無比強悍的震撼！
這個只是開頭，只是如同馬蹄急行的開頭！
沉重，著急。
讓人心中，充斥著緊張！
右手，在三人無比期待的目光中，按出了主旋律！
他們所有人的心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這一首作品，這一首名為《魔王》的藝術歌曲的的主旋律！
充斥著藝術氣息的主旋律！
右手的高音聲部，在高空嗚咽！
左手的低音聲部，在夜幕急行！
這時是誰在黑夜和風中奔馳？
是那位父親帶著他的孩子！
他把孩子抱在他的懷裡，他把他摟緊，給他保持暖氣。
沒有提詞器，沒有字幕，沒有任何可以提供給所有人理解的幫助。
但是何深彈奏出來的一瞬間。
所有人都懂了！
他們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首作品之中，所歌唱的一切！
所有的都融合在了一起。
左手將主旋律如歌般詠頌了出來。
沒有人歌唱，但是所有人都似乎聽到了一個人在那裡歌唱。
左手，便是那作為旁白的歌唱！
音樂，在崩騰！
如洪流一般，疾馳！
歌詠聲未落，馬蹄聲再起！
那急促的三連音，如同催命的符咒，緊緊的跟在演奏者後面。
跑，快跑！
跑起來！
跑！
韋子傑的眼睛猛地睜大！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何深，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他的手不知不覺的握緊，然後放鬆，再次握緊，再次放鬆。
似乎這樣就能緩解掉他的壓力。
差距！
差距太大了！
大到難以逾越！
何深好像完全沒有做特別多的準備一般，他就是這麼直接拿起來，就彈給他聽。
音樂中的音樂之感，充斥著他的心靈。
他原本自己所以為的魔王，在何深的魔王之前，已經徹底崩潰！
何深對於魔王的詮釋，已經無比深刻地在他的面前，留下了一道非常深刻的刻印。
如果他再一次演奏，他的演奏之中，絕對會若有若無地帶上何深的印記！
這個，便是何深的實力！
強大到……讓人不由得深呼吸，試圖擺脫這一種無比強大的束縛！
但是！
音樂在怒號！旋律在奔馳！
何深絲毫沒有給人一點喘息的機會，左手如同在琴鍵上滑動，右手則是瘋狂的砸動！
轟！
轟！
手指似乎越來越快，在琴房頭頂光線的照射下，似乎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我兒，為何藏起你的臉？」
「爸爸，你，沒瞧見那個魔王？」
「我兒，那是一團煙霧。」
父親與兒子的對話，十分的平靜，平靜到讓人害怕。
兩種聲音，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兩種音色。
相互之間在對話！
音樂之間的對話！
計夢婷的眼睛猛地睜大！
這個地方，何深對於音樂的控制性。
強大！
太強了！
她雖然知道何深很強，也知道何深天下第一！
但是此時此刻，何深在這個地方所詮釋出來的音樂美感，音樂之間的對話，音樂與音樂之間的連結，音色之間的對比。
所有的一切，真的太過於清晰！
父親的焦急與安慰，兒子的痛苦與呻吟。
兩者全部都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這已經完全不算得上是一首鋼琴作品。
這完全就是一首，由三個人共同演唱的，藝術歌曲！
等等……
不對！
不是三個人！
趙紫彤，計夢婷，韋子傑他們三人，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猛地變化！
音樂之中，不是三個人的音樂！
而是四個人！
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
魔王！
就在這時，整個曲子突然變得無比的溫柔，右手跑上了高音區，輕柔的歌唱道。
「來，跟我去，可愛的孩子！」
「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遊戲」
「海邊有許多五色的花兒開放。」
「我的母親還有許多金線的衣裳。」
這是，魔鬼的低語！
不，不可以想像！
快跑，快點跑！
快點跑！！！
魔鬼的低語，溫柔中帶著恐怖。
音樂裡層情緒，與表層情緒的相互碰撞，給予一種奇異的恐怖感！
音樂的雙層性在何深的手中早就已經使用的無比嫻熟了！
從蕭邦的第一鋼琴敘事曲之中，他就對於音樂的雙層性的控制，就特別出色。
音樂表層所展現出來的情緒，但是在音樂裡層，卻又展現出另外一種情緒。
明明是標記弱奏的聲音，但是音樂之中卻充斥著堅定。
明明是標記強的聲音，但是音樂之中，卻充斥著迷茫。
所有的一切音樂邏輯，都可以非常清晰地從音樂之中找到。
而這一首魔王之中，獨屬於魔王的那一部分，也同樣是如此！
趙紫彤，計夢婷，韋子傑他們三人，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神情。
在他們眼前，就好像出現了一團迷霧。
迷霧中有著無窮無盡的誘惑，誘惑著人們往前走一步。
只要走一步，就可以獲得一切。
但是這一步，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音樂中孩子在痛苦的呻吟，伸手擁抱住父親。
父親摟著孩子，目光無比焦急地看向遠處的燈光。
「爸爸，爸爸，你沒有聽見？那魔王正輕聲對我許下諾言！」
「不要想，孩子，那是風吹過枯葉的聲音。」
不，那不是，那是魔王！真正的魔王！
雖然說，計夢婷她知道這個劇情，她聽過這一首佐魄。
但是何深詮釋出音樂的這一層次之時，計夢婷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的情緒，被何深的演奏徹底帶動，跟隨著這一個劇情前景。
她試圖伸出手，阻止那名父親。
不過怎麼碰，都只是虛影！
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原版是怎麼樣子的情況。
完全忘記了故事的脈絡是怎麼樣。
她現在完全不在乎！
谷衿
因為面前何深的詮釋，讓她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心疼。
不僅僅是孩子的呻吟，更是父親堅定語氣中，所蘊含著的痛苦。
她現在內心只有一個，就是讓孩子逃脫魔鬼的手掌。
韋子傑的呼吸都感覺有一點困難，試圖扯著自己脖子上的領扣，讓自己呼吸更加輕鬆。
可惜……
音樂更加痛苦。
魔鬼的聲音，再次出現，祂在誘惑著孩子！
「伶俐的孩子，你可想跟我同行？我的女兒們會伺候你十分殷勤，她們會圍繞著你跳舞！跳著、唱著、搖著你使你睡熟。」
「父親，你看到沒有，魔王女兒正站在陰暗的角落！」
「不，我的兒子，那只是幾棵灰色的老楊樹！」
不，相信你的兒子啊，救救你的兒子，你的兒子已經快不行了！
快點，快點！
「我愛你，你的美貌讓我著迷，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將動用武力！」
「爸爸，爸爸！他來抓我了！我難受！魔王抓得我疼痛難熬！救我，爸爸……」
這一段手指的快速爬動，在鋼琴上就如同飛翔一般。
似乎只是一划過，音便綻放了出來。
眾人呆滯了。
明明聽過很多次，早就已經非常熟悉，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已經完全忘記，忘記原本的劇情。
依舊被何深的琴聲引動自己的情緒，完全不能控制住自己。
他們的手指緊緊的攥緊，不敢鬆開。
深怕一鬆開，那名小孩子就即將死亡。
噹噹噹噹！
又是一陣急促的三連音，只是這裡似乎與之前有了一點區別。
情況更加的著急！
更加的揪心！
更讓人難受……
「父親心驚膽戰，迅速策馬奔馳，他把呻吟的孩子緊抱在懷裡。好容易趕到了他家裡。」
一開始時候，所出現的那一個旁白，在此時此刻，又一次甦醒。
但是，這個旁白的聲音漸漸變弱，直到消失，似乎暗示著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果然，何深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在琴鍵上勾動，似乎在勾動所有人的心弦。
然後，一聲和弦按下，聲音並不大，卻顯得那麼沉重。
「他懷裡的孩子」
「已經斷氣……」
何深緊緊抿著嘴，在經過短暫的一個休止後，雙手在用力的砸下。
全曲，終結！
嘩！
空氣，似乎還在震顫。
音樂，似乎還在空氣中漂浮。
韋子傑傻了。
計夢婷傻了。
蹲在角落裡攝影的趙紫彤，也同樣傻了。
他們所有人看著何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趙紫彤跟計夢婷兩個人倒還好，最近所有的學生，何深都做了示範。
每一次都被震撼，震撼震撼著，就習慣了。
不過韋子傑除外……
他大腦開始有一絲絲崩潰的跡象。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剛剛音樂的詮釋。
整個人完全沒有辦法從音樂的詮釋中走出來！
這個詮釋的感覺，也太強烈了。
音樂的靈動性，也太過於完美。
特別是每一個人與每一個人之間的對話。
父親與孩子。
孩子與魔王。
旁白與眾人。
所有人聲之間，都有一個非常細密的線，連接在一起。
構成了一個無比完美的邏輯線條感。
這種感覺非常強烈，強烈到他難以呼吸。
音樂的情緒，簡直濃烈到他都不敢相信。
他彈得作品，跟何深彈的作品，是同一首作品？
同樣是兩隻手十根手指，也沒有比何深多一根少一根的。
為什麼，兩個人的差距，就這麼大？
大到讓韋子傑感受自己幾輩子追不上的程度？
這種音樂的感覺……
韋子傑看著何深，不由得抿了抿嘴，沉默。
他不知道說什麼。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天賦，是多麼的差勁。
不，他甚至感覺自己沒有天賦。
自己還學什麼琴？
如果給自己幾年的時間，自己能追得上何深嗎？
韋子傑想了想，緩緩搖頭。
不可能。
沒有任何一絲絲的可能。
何深比他大了十歲左右，給他十年的時間，他也感覺自己可能追不上何深的步伐。
畢竟，兩個人的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大到……
沒有辦法追趕。
何深將自己的手，從鋼琴上挪下，看向邊上低著頭的韋子傑，緩緩道。
「怎麼樣？能聽懂多少？」
「不多……」
韋子傑老老實實地開口道，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何深的手，視線來回穿梭，隨後帶著一絲委屈道。
「完全聽不懂……」
「線來試試看吧。」何深不置可否，起身對著韋子傑示意道。
韋子傑並沒有多想，直接將自己的身子，重新面對鋼琴。
看著自己面前的黑白鍵盤，想到了之前何深在詮釋音樂時候的靈動。
他沉默了。
過了不知多久，他的目光才緩緩有了一絲絲生機。
將自己的手抬起，放在鋼琴鍵盤之上。
無比認真地按了下去。
梆！
手腕靈動，清脆的馬蹄聲響起。
這一股馬蹄聲，與之前他演奏的馬蹄聲有了非常大的區別。
不過，還是不夠！
這一個馬蹄之中的靈動多了一絲絲，少了一點沉重。
這並不是策馬奔騰，這也不是野外郊遊。
這是，帶著自己即將死去的孩子的歸途。
這是沉重的！
無比沉重，輕快中帶著焦急的馬蹄。
韋子傑看著自己面前的鍵盤，不停地試驗著。
何深也並沒有催促，就這麼站在那邊，看著他一遍一遍的試驗。
音樂，不停地更換。
從太過於靈動，到太過於沉重。
韋子傑一直抓不住那一個音樂的點。
音樂中，做能夠詮釋出他對於音樂思想的那一個點。
這一個點很難去尋找，韋子傑在音樂中，不停地試驗。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似乎才找到那一絲絲感覺。
他看著面前的黑白鍵盤，感覺到一絲絲的陌生。
他遲疑著，將自己的手抬起，控制著手腕的力度，用力砸下。
轟！
音樂的感覺，獨屬於魔王的感覺，立刻奔騰而起！
雖然說後續，大概在走完四五個小節過後，這一股感覺便崩潰了。
但是……
韋子傑看著自己的手，目光中充滿了震撼。
他根本沒有辦法想像道，剛剛那種感覺的開頭，居然是他彈得？
這種音樂的感覺……
韋子傑看了一眼何深，目光中的震撼更深了！
自己只是聽了一點點何深的課程，就……
何深倒是沒有在乎他的感受，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目光微微眯起。
何深看著面前的韋子傑，又想了想其他的學生後，轉頭對著趙紫彤開口道。
「等下去跟周叄說一下，就選這個人吧！」
「然後，跟華國音樂學院的那倆個人打個招呼，問問看他們想不想跟著我一起去。」
「如果想的話，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我們十二月份就準備出發。」
何深對著趙紫彤快速吩咐著事情，而趙紫彤也老老實實地點頭，快速在自己面前的筆記本上，記錄著何深所說的內容。
表請無比的認真。
韋子傑的目光，則是陷入了呆滯。
他看著何深，一時間有一點點沒有反應過來，遲疑道。
「額，何深老師，你的意思是，我過了嗎？」
「嗯，你過了。」
何深聽到韋子傑的話，點了點頭，從邊上拿出一本貝多芬的Urtext原版譜，遞給他道。
「這個，拿去複印，我要在十一月份結束之前，看到你練出來四到五首貝多芬的奏鳴曲。」
「欸？？？？」韋子傑的眼睛猛地睜大，看著何深喉嚨嘶啞，他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問道：「四五首？四五個樂章嗎？」
「不，整首奏鳴曲，三到四個樂章每首，兩個月的時間！」
說罷，何深起身，將琴房的門打開，指著門口道。
「去練琴吧，如果一個月後，我沒有看到你練出來這樣的作品，那麼就很遺憾了……」
「不過你練琴時候有問題的話，可以來找我。」
何深沒有說遺憾在哪裡，但是韋子傑已經聽出來了。
如果他沒有辦法在一個月的時間內，練出最少四首整套奏鳴曲，那麼自己就沒有辦法繼續跟著何深上課。
如果沒有辦法跟著何深繼續上課的話……
想到這個地方韋子傑的臉都綠了，他猛地對著何深用力鞠躬，隨後快步跑出琴房，向著學生琴房狂奔而去。
他的時間，可不多了！
何深看著他離去的步伐，臉色沒有任何的變化，同樣轉身回到了自己的琴房之中，將之前拿出來的樂譜，放在鋼琴鋪架上，繼續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雖然說，何深已經可以達到將這一首作品默寫出來的地步。
你說田園奏鳴曲第一樂章地三百七十二小節是什麼音，何深都能準確地寫出來。
甚至上面的標記，都能標記出。
但是，他依舊需要準備。
準備十二月份的……
歐洲巡迴音樂會！
如果運氣好，那麼他將會在那裡，發布他的第一個個人專輯。
向著……
世界第一鋼琴家方向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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