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深看了一眼面前的趙紫彤還有計夢婷,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樂譜,有點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
現在按照他的想法,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就在這個琴房裡繼續練琴,準備之後的比賽。
等比賽結束了,再去瞻仰一下蕭邦的墳墓,或者其他的一些東西。
畢竟時間不多,
但是現在……
現在自己已經找不到任何繼續前進的道路。
自己是不是應該按照她們兩個人的想法,去蕭邦的故居,還有蕭邦的那個大教堂去看一眼?
看看蕭邦曾經被葬下的地方。
何深猶豫片刻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行!」
「欸?可以嘛?那麼老師我們要不收拾一下?準備什麼……」
「不用了,直接去就行,沒有什麼要收拾的。」
說罷,何深起身,看著面前的樂譜,眯著眼睛想了一下後,最終還是伸手將面前的樂譜給拿了起來,往自己的包中一放。
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拽著一個普通的小包,向著外面走去。
計夢婷眼睛一亮,立刻給了她身後的趙紫彤一個目光。
兩個人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直接跟著何深的步伐,向著外面走去。
眾人順著道路,來到了琴房外面的大道上。
稍微等了片刻,等了一亮公交後,轉了幾路車,來到了蕭邦的博物館。
這個地方很大,一共有三層。
如果算上在地下的一層的話,那麼就是整整四層樓。
一樓為誕生地,年輕蕭邦的遊歷,華沙,以及蕭邦沙龍。
二樓是巴黎沙龍,女性廳。
三樓則是歐洲遊歷廳,性格廳,死亡廳。
至於地下一層……
是蕭邦作為鋼琴家的廳,作曲家的廳,以及他的模仿者的廳。
何深帶著趙紫彤二人來到了音樂廳處,很快便在門口找到了賣票的。
票價並不算特別昂貴。
何深在口袋中掏了掏,向工作人員買了三份門票,以及兩份導覽卡,可以在屋子內,刷卡進行講解的試聽。
何深伸手將兩份導遊機還有門票遞給趙紫彤二人後,並沒有理會趙紫彤二人,而是直接向著屋子裡走去。
周圍所有人都在饒有性質地看著牆上的一切。
看著蕭邦的畫像,蕭邦父母的畫像,蕭邦兄弟姐妹的畫像,蕭邦老師的畫像……
還有一些蕭邦的隨身物件。
何深看著這些物品,原本無比焦躁的心境,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在蕭邦的記憶中,看到過自己的父母,還有兄弟姊妹。
所以,看著那些畫像,還有雕塑。
雖然可能跟他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但是粗略一看,大抵還是有八九分相似。
而那唯一的一兩分,可能是後人為了紀念,而特地美化的?
何深看著這些雕像,並沒有任何觸動他的地方,因此他並沒有多想,直接邁步向著二樓走去。
二樓,剛剛進來,便是一個名為巴黎沙龍的廳。
這裡是蕭邦在巴黎的時候的生活,主要為蕭邦的社交,還有他作為私人鋼琴教師的生活。
何深剛剛進來之時,剛準備順著導覽路線慢慢走的時候,他的目光卻突然被一樣物品吸引。
沒有看向其他的地方,而是看向屋子中央。
在屋子中央處,有一架鋼琴。
這台鋼琴,非常非常的熟悉。
普萊耶爾鋼琴。
何深之前在記憶里,看過這一台鋼琴。
那一台,自己……不,蕭邦的朋友,送給他的鋼琴。
看到鋼琴的這一瞬間,何深整個人瞬間就迷糊了,之前記憶中,那個人的話語,立刻在他的耳朵中響起。
「嘿!蕭邦,你怎麼還在用這個老古董?這個鋼琴的回彈這麼慢,你早就應該換了!」
「來!把我們所有人,送給我們偉大的剛請假,蕭邦的禮物,今天的驚喜,給端上來!」
「蕭邦,快來試試看,試試看這台鋼琴怎麼樣,你還滿意不?」
「朋友們,讓我們再次歡迎我們偉大的鋼琴家,蕭邦先生,演奏他最為美好的作品,夜曲!」
「蕭邦,你彈奏的,非常好,果然,我這一台鋼琴給你,沒有給錯啊!」
「蕭邦!」
「蕭邦?」
「蕭邦……」
「……」
記憶中的人影,似乎還存留在何深的面前。
他自豪地拍打著面前的鋼琴,讓蕭邦使用上他引以為傲的鋼琴,在眾人的面前詮釋著蕭邦他最為美好的作品。
而那一切,聽上去都那麼的美好。
除了……自己在最後最關鍵的階段,突然被踢出了記憶。
何深看著面前的鋼琴,面色十分的複雜。
這一台鋼琴肯定是經過了無數次的調整。
除了外面的外殼沒有改動之外,裡面所有的琴弦還有內芯,則都進行了重新設計調整。
而這一切正如忒修斯之船一樣,一切都已經改變的鋼琴,還是原來的那一台鋼琴嗎?
何深不知道……
他看著面前被牢牢保護起來的鋼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果他是華沙蕭邦音樂學院裡面老師的話,那麼他有可能給人家一個提前預約,申請過來演奏這一台鋼琴。
但是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參賽者,就算這個城市裡正在逐漸掛滿他們所有即將參加決賽的人的頭像,他也只是一個外來之人。
而外來之人,沒有任何的資格,在人家的地盤上,去擅自觸摸別人的藏品。
趙紫彤看著何深情緒不對勁,立刻戳了戳計夢婷,用眼神示意她上前。
計夢婷轉頭看了一眼趙紫彤,又看了一眼何深,來回看了數遍後,表情無比的猶豫,小心翼翼地走到何深的身邊,戳了戳何深的後背,小聲問道。
「那個,何老師,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何深搖頭,將那個穿越歷史的感覺,從自己的心中抹去,伸手指著面前的鋼琴,對著計夢婷輕笑一聲,隨意道。
「這一台鋼琴,你知道是誰送給蕭邦的嗎?」
「額……好像叫什麼伊格納茲·普萊耶爾?」計夢婷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邊上的簡介。
趙紫彤恨鐵不成鋼地跺了一下腳,恨不得自己替計夢婷上。
現在這個時候裝個傻白甜多好啊,現在很明顯何老師想要傾述,她怎麼就不能讓何深好好傾訴呢?
何深雙手環抱,並沒有注意到一遍趙紫彤的小動作,他只是看著面前的鋼琴,緩緩說道。
「對,伊格納茲·普萊耶爾,他是一個大的商人,同時也是一個大的作曲家。」
「他的作品很棒,在當時也很有名,不過不符合現在的主流審美,所以便很少有人在乎他。」
「這一台鋼琴,是在巴黎的一次沙龍上,普萊耶爾送給蕭邦的,因為他覺得蕭邦的鋼琴特別特別的破舊,所以他想要換一台新的鋼琴給蕭邦,然後便有了現在的這一台。」
「這一台由普萊耶爾送的鋼琴,也被蕭邦一直珍藏,用到了他的離世。」
「而在送上這一台鋼琴的時候,蕭邦也在這裡,寫下了他的那一首夜曲,非常著名的一首夜曲,我之前在演講會上,跟你們講過的那一首。」
「究竟是求歡,還是愛情的那一首作品!」
計夢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自己的頭,她感覺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印象。
不過印象不是特別的深。
何深也沒有管計夢婷有沒有聽懂,他只是看著面前的鋼琴,露出一絲絲懷念的神色,搖了搖頭。
「果然,時間,終究會抹平一切。」
「包括……曾經以為代表著永恆以及完美的,鋼琴……」
何深轉頭,向著其他地方走去。
在這裡,在這個蕭邦巴黎沙龍的展廳裡面,周圍的一切都能勾引起何深的回憶。
何深的很多很多作品,都是在這個時候進行完善的。
比如說圓舞曲,波蘭舞曲,夜曲之類……
很多很多的作品,在這個地方,都有呈現。
何深看著這個地方,情緒逐漸被帶回之前在跟著蕭邦學習的時候。
以及……在蕭邦的記憶中,不停尋找著音樂真相的時候。
當然,除了女性廳。
何深在二樓裡面之外的兩個廳的感受並不深。
因為那兩個廳,都是蕭邦的一些女人。
他的目前,他的姐妹,以及他的對象。
這些人,全部都放在這裡,何深在蕭邦的記憶中,對這些人的關注都比較少。
因此,何深只是看了一眼,便去了三樓。
三樓是蕭邦在歐洲各國的遊歷。
他的性格,以及死亡。
何深站在死亡廳之前,看著面前,蕭邦臨終前的乾花,一抹用紙張包裝起來的頭髮,蕭邦死後面具的副本。
想了許久,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
之前在這裡,何深可能還有那麼一點點,帶入到蕭邦的情緒之中,感受蕭邦在那個時候,可能會想什麼。
但是現在……
他感覺自己就變成了蕭邦。
他正在看著自己,以一個極為冷靜地旁觀者的身份,看著他自己在各國的遊歷,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死亡。
被眾人埋葬在了土裡。
他的臉部模型,被眾人刻錄出來,平穩地放在了面前的玻璃櫃檯上。
何深看著面前蕭邦緊閉著雙眼的面部模型,就感覺像是自己在看著自己。
這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逐漸湧上何深的心頭,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蕭邦的出生,蕭邦在波蘭的生活,蕭邦在歐洲各地的流浪,蕭邦在維也納,蕭邦在巴黎……
何深,對於蕭邦的一切印象,除了蕭邦剛剛出生的時候沒有多少之外。
其他的一切,何深逐漸串在了一起。
蕭邦,已經不再是一個支離破碎的記憶,不再是一個只是給他提供詮釋方向幫助的記憶。
而是一個……
活生生的……
人!
何深看著面前緩緩消散的蕭邦身影,略微帶著一絲絲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他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應該繼續去深挖蕭邦的一切嘛?還是說……
就這麼再看看?
因為一直被何深放到記憶深處,儘可能不去關注的蕭邦記憶,正在緩緩復甦。
之前何深在蕭邦記憶中兩年,幾乎有點找不到自己存在時候的感覺,又緩緩湧現了出來。
與此同時,還在鬆動的,更是有那麼一點點,蕭邦第一鋼琴協奏曲,詮釋時候應該有的東西。
這兩種情緒共同匯聚在何深的身上,讓何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何老……咳咳,何深!你怎麼了?這裡不好看嘛?還是你有點難受?」
趙紫彤突然發現何深又不對勁了,再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何深的弟子,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跟何深沒有關係,她直接快步走了上來,伸手放在何深的手上,用力握著他的手,無比關心道。
「何深!我之前就感覺你好像不對勁了,你今天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了嗎?蕭邦音樂給你的壓力如果這麼大的話,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去,我們不看蕭邦了,華沙還是有其他一些好玩的地方的!比如說……」
「不!沒事的」
何深起身,目光逐漸變得無比的鑑定,他伸手拒絕了趙紫彤,將趙紫彤推開,起身看向面前蕭邦的遺體,淡淡開口道。
「我只是找到了路!」
「找到了一條,通往蕭邦Lv.EX的路!」
「只不過這一條路,還差那麼一點點……」
「我只是按照蕭邦當時的想法去詮釋,而沒有思考蕭邦這整個人!」
「因此……」
何深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轉頭,向著外面走去。
趙紫彤計夢婷二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多想,立刻跟在何深的身後。
何深走出蕭邦紀念館,沒有在乎正在迎面向他走來,剛好也打算過來看看蕭邦的小林愛實,以及反田恭平。
他直接穿過眾人的身邊,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打開了車門。
趙紫彤計夢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打開兩邊的車門,跟著何深坐了上來。
計程車司機看著何深左邊右邊各一個妹子的樣子,癟了癟嘴,用著波蘭語隨意問道。
「嘿,兄弟,去哪?」
「熱拉佐瓦·沃拉!蕭邦故居!」
何深同樣用著無比純正波蘭語對著出駐車司機開口道,目光無比的認真。
「快點,越快越好!」
「嘶,你這不應該慢一點嗎?不過算了,誰讓你是老大,那麼就按照你說的!」
雖然計程車司機看著后座的三個人,想要說點什麼騷話。
但是看著何深無比認真且幽深的目光,還有他那如同本地人一般的波蘭話,他最終決定還是閉嘴,將車子開到了距離華沙市區50公里之外的熱拉佐瓦·沃拉。
這裡,是蕭邦的誕生地,他所居住的村鎮。
雖然是某次大戰後重建的建築,但是依舊保留了無比原始的風貌。
1810年,蕭邦在此處出生,隨後便搬到了華沙。
不過,他每年還是會回到這個地方,在花園中央的椴樹下,舉行音樂會。
車子停下,趙紫彤立刻讓開了位置,何深迅速向著蕭邦故居走去。
這裡,是蕭邦曾經出生,以及居住過的地方。
何深看著這個經過重建的花園,特別是音樂沙龍的位置,目光不由得帶著一絲絲探索。
在這裡,他有那麼一絲絲熟悉的感覺,之前蕭邦第一鋼琴協奏曲的記憶中,似乎偶爾會閃過這個地方的畫面。
蕭邦年輕時候,在中央椴樹下,進行音樂會,給眾人詮釋音樂的場景。
何深將自己的眼睛閉氣,感受著周圍的風,風中似乎傳來若有若無的音樂聲。
就如同,兩百多年前的音樂聲一般……
何深心中,蕭邦的那一個影子,變得更加具體,更加的濃重。
蕭邦的整體,已經出來了!
還差最後一點點!
最後的……死亡!
何深猛地轉頭,回到了還沒有離開的司機那兒。
趙紫彤跟計夢婷二人,因為何深剛剛突然的離去,還在跟司機在那兒扯皮,討論計程車的價錢。
沒想到何深這個時候突然過來了,不由得一愣,然後指著面前計程車司機,對著何深委屈道。
「老師,他……」
「去聖十字大教堂!」何深直接打斷了司機跟趙紫彤計夢婷二人的對話,對著司機開口道。
計程車司機一陣頭疼,用力拍了一下車窗邊框,喊道:「嘿,兄弟?你在開玩笑嗎?不是我說,你這個來的時候錢還沒給呢!整整185茲羅提,你……」
「去聖十字教堂,克拉科夫郊區街的那一個!」
何深看著面前的計程車司機,語氣無比的平淡,但是卻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然後從口袋中翻了翻,翻出400茲羅提,遞給面前的計程車司機。
「我需要儘快!」
計程車司機,看了一眼面前的400茲羅提,又看了一眼何深,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從這裡去聖十字大教堂,大概一個多小時,然後距離跟來的時候差不多,也是50多公里,可能要稍微多那麼一點點,也多不了多少。
何深給他的400茲羅提,只能說,給了小費,但沒有完全給。
不過就這樣吧,好歹不是空車回去。
計程車司機讓自己的氣,逐漸平穩了下來,將面前的那400茲羅提全部拿到手中,點了一下後,對著何深微微點頭,同樣沒好氣道。
「好的,兄弟,上車吧,就按照你說的」
「不過我們快點回去,天都快要黑了,路上還有好一陣功夫呢!」
「真是的,你這倆女朋友,怎麼一點波蘭語都不懂啊,我還在那兒跟他們解釋半天!」
「不過……你這個真的是在參觀蕭邦的遺蹟嗎?為什麼感覺你是在走馬觀花啊?」
何深並沒有回答他,只是將自己的目光閉上,努力讓自己的心境平穩下來,讓自己心中,好不容易勾畫出來的蕭邦形象逐漸加深。
讓蕭邦在自己的記憶中,變得越來越鮮活。
只差最後一點點,就能完全構建出來,一個完整的蕭邦!
計程車司機看到何深不說話,還有趙紫彤計夢婷二人也不懂波蘭語,感覺到一陣無趣,不由得搖了搖頭,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開車上,帶著二人再次回到了市區。
來到了那一個,特別著名的聖十字大教堂附近。
何深等車子停穩後,立刻從車子上走下。
此時此刻,因為之前在那個小鎮耽擱了太久,時間都已經變得非常的晚。
充斥著昏黃色陽光的天空,甚至變得有一絲絲翻紅。
何深看著面前,十分古樸,沒有任何一絲絲多餘裝飾的教堂,不停的停住自己的腳步,就這麼站在門口。
周圍有很多的鮮花,無數的鮮花放在門口,紀念著蕭邦。
何深看著周圍的一切,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放在面前無比高大厚重的大門上,緩緩推開。
昏黃的落日,立刻照入教堂內部。
照在了一個,擁有著無比厚重且蓬鬆,灰白色頭髮的老婦身上。
瑪塔·阿格里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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