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深并沒有就就這樣直接滿足，他走到指揮席上，絲毫不在意王建國的眼神，從他的面前將自己的那本樂譜拿過來，上下翻閱一遍后，微微皺眉。

　　樂團給他的感覺很棒，但是還是差了那么一點點，這一點點，他不知道是什么。

　　何深從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仔仔細細撕開外衣后，借著口中的甜味努力思考著剛剛的問題出再哪里。

　　王建國看著何深咬著的棒棒糖，小聲問道。

　　“怎么了？第一樂章還不滿意嘛？需要重來嘛？”

　　他的聲音剛剛發出，周圍所有的樂手立刻怒目相視。

　　這種時候怎么能說這種話？如果這個大魔王真的要重來了怎么辦？他們真的不想再遭剛剛的那個罪了。

　　何深并沒有直接答應王建國，而是看著手中的樂譜，等所有人都即將把心放下來的時候，他才開口道。

　　“重來。”

　　“好……”

　　眾人哀嚎，但是很好，強烈的職業素養讓他們立刻講手中的樂器拿起，放在固定的位置，等待著何深的指揮。

　　何深看了一下樂譜，將心中感覺有誤的地方找出，并沒有直接讓所有人從頭而開始，而是從他猜測的地方準備進入。

　　他感覺剛剛，應該是某個地方的對比沒有做到位，從而導致后面的情緒差了那么一截，沒有連接上情緒。

　　“第203小節到第210小節，我和你們齊頭并進的地方開始，注意和我之間的和聲配合，讓和聲色彩逐步疊加，不要疊的那么快，兩次主題的對比，做的夸張一點，注意區分明亮和溫暖的感覺。”

　　“好！”

　　雖然不想再來一次，但是他們依舊點頭。

　　王建國見到有了機會，立刻拿起指揮棒，走到指揮臺上，給了何深一個眼神示意后，對著眾人打了一個預拍。

　　當！

　　樂隊和鋼琴的聲音同時響起，伴隨著何深鋼琴的深入，樂隊所給予的色彩也更加溫暖。

　　如同太陽一般，從明亮到微暖，和聲色彩的逐步疊加，讓何深想要的效果，一次性就得到了滿足。

　　在將這個樂段演奏完，一直走到結尾后，何深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錯！”

　　在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將那口氣喘出來的時候，何深便繼續說道。

　　“既然你們狀態都還不錯，那么我們將第一樂章再次核對一遍，確認無誤后，我們再開始第二樂章。”

　　“？？？”

　　眾人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這個人不累的嘛？他在彈琴的時候完全不會累嗎？

　　雖然是排練，不用那么緊張，但是他也應該有精神松懈的時候，和大家開個玩笑，樂樂呵呵的排練多好，為什么會這么的，認真？

　　可惜，他們沒有辦法指責何深的認真，只能依舊跟著何深繼續練習。

　　很快，無數次的重復與修改中，何深終于勉強對自己的演奏有了那么一點點的滿意。

　　可惜，這個樂團還差了那么一點，達不到他想要的那種要求。

　　如果能有一個更加專業級別的樂團，和他進行完美的配合，這個音樂的呈現效果，或許可以更棒。

　　那群樂隊的成員也非常明顯的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們面色略微有點發苦，表情十分的難受。

　　他們再一次觸摸到了自己的天花板，自己最頂端的桎梏，他們無法逃離的桎梏。

　　很多的時候，他們都沒有辦法達到何深的要求，只能讓何深的要求一降再降，降到一個他們都略微有點難以接受的程度。

　　這種感覺，非常難受，就好像用錘子砸他們的自尊心一般。

　　在何深來之前，他們還覺得自己是整個江州最強大的樂團，只要沒有其他的外來樂團來，他們就是最大的。

　　如果有第二的樂團，那么可能就是江州歌舞劇團。

　　一個小小的金琴獎，雖然是整個華國內，最高等級的獎項，但是因為參賽者都是是年輕一代的人，他們對于生活并沒有那么高的領悟，所以他們的水平也比較一般。

　　對于這類人，他們從一開始就覺得，他們并不需要花太大的心思就可以演奏好。

　　但是現在，他們見到了何深，認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

　　他們再強大也不過就只是江州，江州雖然很厲害，但是和中州和海城兩地完全比不了，而他們卻認為江州是世界第一，妄自尊大。

　　而江州第一樂團，完全滿足不了一個沒有多大的年輕音樂家要求。

　　這是多大的恥辱。

　　王建國看著那群氣氛逐漸低沉下去的同事，等何深演奏完最后一個樂章，也就是第三樂章指揮，他走到何深的身邊，看著何深手中的樂譜，小聲問道。

　　“那個，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想……能不能將你的筆記借我，我覺得我對肖邦第一協奏曲的理解還不夠到位，所以……”

　　“可以。”

　　何深點頭，他能給這個樂團做的，依舊做到了極致，再往下也就是幾名高水平的團員更進一步，比如木管首席，小提琴首席，之類的。

　　對那些普通的團員可能完全沒有什么幫助。

　　而這些首席在團隊演奏的時候，能對整個樂團起到的作用，十分的有限。

　　所以，將這個樂譜給指揮，讓指揮更進一步，對樂隊的效果可能更好。

　　見到何深同意將樂譜給他，王建國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然后對著邊上負責雜物的人員揮了揮手，讓他帶過來一本書，遞給何深。

　　“這個，是肖邦第一鋼琴協奏曲，還有肖邦第二鋼琴協奏曲的譜子，原版譜，無任何個人添加的，作為你給我這個樂譜的回禮。”

　　“……”

　　何深接過這一本書，看著上面寫著的Urtext，純凈版，還是波蘭版，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絲驚訝。

　　Urtext在國外的售價，基本上都是幾十歐，這種波蘭純凈版更貴，出版方對于音符的每一個位置都非常考究，還會專門思考整體是否美感，是否可以讓演奏者看著舒服，是否會讓演奏者看著疲勞等問題。

　　這一本書，如果放到國內買的話，基本上都是大幾百塊錢，還不一定能買到。

　　用自己做滿標記的譜，還別人一個純凈原版譜，何深覺得自己血賺，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

　　“多謝。”

　　“沒事。”

　　王建國揮了揮手，然后，猛地僵住。

　　他的視線看到了在排練廳后面，一臉焦急等待的后面兩位參賽者。

　　不是一位，而是兩位，這也就證明了……

　　王建國看向屋子里的時鐘，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完蛋，現在已經七點多了，如果把后面的人全部弄完，不折不扣的弄完，最起碼得要凌晨，第二天還有別的選手。

　　看著嘴角逐漸下垂，氣場越來越低沉的王建國，何深非常聰明滴拉著趙紫彤先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