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梓桐接過何深手中的棒棒糖，隨意的撕開了上面的外包裝，看著何深一陣皺眉。
她將棒棒糖直接含到嘴里，略有一些含糊地說道。
“哎，你的演奏嗎？你的演奏還不錯，最起碼還蠻符合我的標準的，很好聽，繼續加油。”
趙紫彤的下巴微微揚起，露出了她修長的天鵝頸。
但是何深之時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略顯疑惑的問道。
“你在說什么？我什么時候問你我的演奏有沒有符合你的要求？”
“欸？你剛剛不是問我，你的演奏如何嗎？”
趙紫彤一僵，尷尬的轉過頭看著何深，不太確定的問道。
“當然，我是問你我的演奏如何。”
何深點頭，但是在趙紫彤稍微送一口氣的時候，他繼續道。
“但是我之前在上臺之前就跟你說過，我彈，你聽，去聽我的演奏，去思考我演奏中的東西，我想要問你，你在我的音樂之中，聽到了什么？”
“額……”
趙子彤突然沉默，尷尬地看了一圈周圍，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好像看到她這種茫然地樣子，何深用著盡量和藹的語氣去引導道。
“我想問你的是，你在我的音樂中你聽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我為什么去這么演奏，你是否有思考？”
“思考，肯定是有的，不過你讓我回想一下哈……”
趙梓彤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用舌頭舔了一下口腔中的棒棒糖，強烈的甜味，將她的精神猛地一震，內心突然涌起一股吐槽。
為什么便宜老師，買的棒棒糖這么奇怪？之前的那個那么辣，這一個這么甜，就沒有那種正常一點的棒棒糖嗎？
可是，看著何深認真的眼神，她說不出這個提問，不由得輕輕咳嗽一聲，用力的擠壓著大腦內所剩不多的腦細胞，小聲道。
“那個，嗯……我剛剛好像是從一開始聽到的是一個平靜祥和的感覺，然后在中間是起到了一個沖突，沖突以一個極為不和諧的音程突然終結？最后回到了平靜，大概是這樣的一個劇情？”
趙紫彤不確定的問道，何深微微點了一下頭。
“嗯，不錯，你最起碼聽出了一個故事的梗概，肖邦第二敘事曲，它的一個故事梗概就如同你剛才所說，一個普通的村莊即將被外人所屠戮，那群村莊里的人祈求著上帝的憐憫，希望洪水能將村莊，以及屠戮之人全部滅亡。”
“我將整體分為三個部分，這首敘事曲便是采用奏鳴曲式主題對比的原則和回旋曲式的原則相結合的作法，這也是創作構思和音樂形象發展的線索所決定的。”
“對比肖邦它用作參考的作品，密茨凱維茨的長詩《斯維臺茨湖》，我們便可以得出幾個非常鮮明的音樂形象，牧歌，殺戮，悲歌。”
“這些是整體的音樂形象，你可以選擇其他的音樂形象，但是整體還是于這一首作品的主題相類似。”
“其次是我這一首作品的線條，我很注重右手的線條，以手腕的弧線作為線條的走向，配合以整體的音響，塑造出音樂形象。”
“不管你如何塑造不同的音樂形象，你的心中應當最起碼，得要有一個形象。”
“很明顯，你做到了，你有了這個形象，然后便是對這個形象進行加工處理。”
何深看見趙紫彤已經有點犯困，無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已經迷糊的趙紫彤喚醒，帶著她先行離開音樂廳，向著大劇院外走去。
等到了劇院之外，門口那冷風一吹，將趙紫彤原本迷迷糊糊的神經猛地刺激一下，她立刻從之前的茫然中走了出來，將口中的棒棒糖棒子拿出，隨意的一甩，丟到了垃圾桶里。
何深走到她的身邊，繼續開口問道。
“那么，你有考慮過，你的肖邦第一敘事曲之中，所蘊含的音樂形象嗎？”
“音樂形象？讓我想想……”
趙紫彤逐漸回憶起何深之前所說的話，也不顧地面臟不臟，將裙子收攏，直接坐到了臺階上，慢慢思考著自己的那一首肖邦第一敘事曲。
何深也不著急，就在那兒站著，等待著她的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用著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我覺得，是犧牲，與愛國。”
“開頭的悲壯起范，如弦樂一般的歌唱，訴說著亡國的悲哀，懷揣著對復國的希望，最后，自我犧牲。”
說完，她將視線看向何深，目光有點忐忑，她這些都是她瞎猜的，完全不知道這個是不是正確。
沒想到，何深居然點頭了！
何深走到趙紫彤的身邊，同樣坐下，緩緩說道。
“不錯，你最起碼整體思想沒有走偏，你可以按照這個想法去演奏。”
“欸？沒有標準答案嗎？”
趙紫彤有點意外。
何深聽到趙紫彤的說話，突然笑了一下，剛想伸出手揉她一下頭，卻感覺兩個人的關系還沒有到這種地步，不由得收回，撓了撓頭，無奈道。
“音樂這東西，哪來的標準答案，肖邦都死了那么多年，除非把他從墳墓里挖出來，復活他，問他寫作這首作品的時候在想著什么，不然哪來的標準？”
“并且……”
何深突然頓了一下，想到了自己腦中的系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確實和肖邦有過對話，不由得遲疑道。
“并且如果真正聽了肖邦的想法，你去演奏，也不一定是最好的，因為這并非你個人的版本，而是肖邦的版本。”
“千人千面，一萬人有一萬個哈姆雷特，誰知道那個人的版本最好？”
“就比如郎良月，他演奏的肖邦很差勁，完全沒有肖邦的味道，或者說，他演奏很多東西，都沒有作曲家的味道，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味道，但是你能說，他彈得不好嗎？”
“完全遵從作曲家意見，還是自行詮釋，這可不是正反面，非黑即白，非正即錯，而是共同的兩朵花。”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就是在徹底理解作品的基礎上才能這么做，畢竟改編不是胡編，瞎編。”
何深感覺自己好像說的有點多了，趙紫彤很明顯有點接受不了，不由得搖了搖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仔細的將塑料紙展開，收到懷里后，遞給趙紫彤。
“繼續練吧，到了那種境界你就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