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畫的鈦網其實不是真正的網格狀，準確都地說是一塊隆起的鈦合金板，上面沒用任何網眼，但是有凸起的類似肋骨的浮雕。

除了鈦合金板，還有將它與骨骼固定的螺釘。

因為圖紙非常詳細，康斯坦丁將它交給哈拉興骨科醫院的3d打印實驗室，工程師憑藉圖紙很快打印出這塊鈦合金板和配套的固定螺釘。

作為世界頂尖的骨科醫院，這個實驗室經常使用鈦合金打印各種定製內固定器材和各種人工假體。

鈦合金板被送往滅菌室進行滅菌處理，然後再打包送往手術室。

康斯但丁一點就通，用手術切除肋骨，再裝上鈦合金板，這種操作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就像抄文章不難，難的時候寫文章。

對他來說，在緊急情況下想到這個方案才是難點。

有了鈦合金板，這位心臟外科專家準備急診給小公爵做手術，切除肋骨，裝入鈦板，切除肋骨就暫時在一定程度上解除心臟的壓迫。

這種減壓方式在外科比較常見，比如顱腦外科的去骨瓣減壓，取掉一部分顱骨，讓腦組織膨脹出來。脊柱外科的後路間接減壓，切除後部的椎板，讓脊髓往後漂移，避免前後受到擠壓。

用鈦板作為護罩，塑造一個人工空間，心臟可以自由搏動，這樣心臟不至於裸露在外面。

小公爵目前生命垂危，但是有ecmo的支撐，手術不是禁忌症，為了挽救心臟，冒險也值得。

康斯但丁決定開始行動，實踐這個創意。

小公爵被送到手術室，康斯但丁主刀，心內科醫生諾頓負責藥物治療，其他骨科醫生暫時幫不上忙。

現代醫學嚴格的分科制度，讓醫生專註本專業內的技術，精益求精。同時也將醫生的思維和技術限定專業範圍內。

馬庫斯能夠與奧古斯特聯繫，意味着隨時可以獲得那位導師的技術支援。

平時馬庫斯無法與這些大佬相提並論，此時卻被奉為解決危機的關鍵人物，康斯但丁讓他守護在手術台下。

全麻后，擺體位花了很長時間，小公爵畸形的身體，無論怎麼擺體位，都讓手術十分困難。

刷手消毒鋪單——

「我要切皮了。」康斯但丁向馬庫斯宣告。

「切吧！」馬庫斯同意。

這位心臟外科醫生執筆式拿着手術刀，平時這種操作一刀劃過。

但是螺旋脊柱讓小公爵的身體處於嚴重畸形狀態。

平時男人的胸膛就像平原，操作非常方便，此時小公爵的胸膛像複雜的山地地形。

切皮都是件困難的事情，想想那位導師要做脊柱矯形，康斯但丁不由得皺眉頭。

好不容易切開皮膚，然後剝離肋骨。

只要參加壓迫心臟的肋骨，前肋全部切除，后肋保留五厘米用於固定鈦板。

康斯但丁照着這個方案做，小心翼翼，原本以為這是件輕鬆的工作，此時他有點寸步難行的感覺。

每一根肋骨的剝離竟然如此困難，全是畸形惹的禍。

好在這不是做心臟移植，要是心臟移植，手裏捧著供體心臟，這如何安放呀。

好不容易將肋骨切斷，康斯但丁已經後背滲汗。

沒有前側肋骨的壓迫，心臟獲得解放，往前側漂移，一部分超出胸廓的平面，完全露在體外。

這顆還在搏動的心臟終於推翻肋骨的二十多年的壓迫，迎來陽光燦爛的日子。

「馬庫斯，幫我擦擦汗。」康斯但丁將頭部移出手術區域。

他不過是想確認馬庫斯是否在狀態。

馬庫斯很快用紙巾吸走康斯但丁額頭上的汗。

有馬庫斯在場，康斯但丁繼續手術，他將鈦板放在肋骨缺損區域，，鈦板如同保護罩一般隆起，給心臟創造一個寬敞的空間。

模擬正常胸廓的鈦網，右側固定在胸骨上，左側固定在殘留的后肋，人造空間非常寬裕，惡性循環將被終止。

康斯但丁很滿意自己的手術，銀色的護罩讓小公爵平增添幾分科幻氣質。

一切順利！

「關胸！」

可是康斯但丁馬上發現一個全新的問題，皮膚無法覆蓋鈦板。

畸形的胸廓造成左側心前區面積很小，現在鈦板塑造的胸廓表面積接近正常，之間存在很大的面積差。

就像擁有膨大腹部的人如果可以將腹部收縮得很小，這時候褲子如果剛好合身，他再將腹部鼓脹膨大，褲子一定被撐破，這是前後腹圍差造成的。

現在小公爵因為左側胸部前後表面積差，導致皮膚面積相對不足。

康斯但丁嘗試調整皮膚，但是皮膚只能覆蓋鈦板周圍一部分，剩餘大部分裸露在外面。

作為心臟外科醫生，他從不需要考慮皮膚覆蓋這個問題，這是創傷骨科醫生的工作。

康斯坦丁站在手術台上，看着暴露的鈦合金，突然想起，這裏不是骨科醫院嗎？怎麼還會害怕皮膚缺損的問題。

「我們面臨皮膚覆蓋不足的難題，麻煩請創傷骨科醫生幫忙，將裸露的鈦板覆蓋。」

康斯坦丁停下手術，吩咐巡迴護士。

不到十分鐘，創傷骨科醫生趕到手術間，仔細詢問這位心臟外科醫生所處的困境，原來是解決皮膚缺損問題，這是創傷骨科醫生的拿手活。

對心臟外科醫生來說這是難題，對創傷骨科醫生來說，家常便飯而已。

解決皮膚缺損問題，除了簡單植皮，還有各種皮瓣手術，一百多種術式，總有一款適合小公爵。

創傷骨科醫生站在腳踏上，距離手術台一米觀察缺損部位和面積，心裏設計合適的皮瓣手術。

皮瓣外科是拆東牆補西牆思路，存在一定的損傷，如果是終極手術，這不是問題，如果是臨時性手術，這就需要斟酌。

東牆拆了去補西牆，結果很快西牆要推倒重建，這東牆要不要拆就需要權衡利弊。

創傷骨科醫生聽說這是臨時性手術，只是為了解決心臟受到壓迫的問題，為了謹慎，他必須了解一些情況。

「請問，你們下一步治療方案是什麼？」創傷骨科醫生謹慎地問。

下一步？

心臟置換？

可能沒這麼快。

目前的手術方案又不是康斯但丁提出的，他只是個心臟外科醫生。

所以康斯但丁也沒辦法回答。

手術室陷入沉默，你看我，為看你。

「奧古斯特先生說，他和導師已上飛機，下一步手術方案是脊柱側彎矯形，帶着ecmo手術。」馬庫斯再一次神氣十足，他在台下說。

帶着ecmo做脊柱矯形，這得多大的膽量，這位導師究竟何方神聖，如此天馬行空。

「那，這個需要皮膚覆蓋嗎？」康斯但丁將問題拋給馬庫斯。

「鈦板周緣有小孔用來縫合皮膚，只要周邊縫合覆蓋就行，中央大部分任其裸露。」馬庫斯指導康斯但丁。

好在沒有急着動手，不然從背上轉移過來的皮瓣，馬上又要拆開，將是巨大的浪費。

那就聽導師的，康斯但丁決定將皮膚縫合在鈦板上，只覆蓋周邊，導師說可以裸露，那就讓它裸露。

康斯但丁動手，一針一線地縫合皮膚，鈦板護心罩除了周邊，大部分裸露在外面。

幾位脊柱外科大佬在台下沒有吭聲，居然還可以這樣操作。

鈦合金板下面，就是一顆心臟。

康斯但丁帶着手套的手撫摸這塊護心罩，展開充分的聯想。

要是人工心臟置換的患者，是不是可以這樣操作，還可以開一個窗，平時關閉。

要是需要對人工心臟進行維修檢查或更換時，打開窗口，直接操作，完事又關上，多方便。

「馬庫斯，已經關胸，下一步怎麼辦？」康斯但丁叫助手用無菌敷料覆蓋手術切口。

馬庫斯回答：「等奧古斯特和導師的飛機降落。」

——

寧琪的私人飛機是空客acj350，由南都航空託管，據說目前世界上為數不多，只有幾架，在中國也只有這一架。

飛機上270平方米的客艙，顯得非常豪華寬敞，會議室、廚房、餐廳、卧室、浴室、休閑娛樂區應有盡有。

飛機的乘務長知道，今天的航行是送寧總最好的朋友楊教授去德國。

寧總親自吩咐，為了讓楊教授休息好，保證良好的睡眠，將豪華的主卧室開放給楊教授使用，其他卧室留給楊教授的助手。

乘務長知道，主卧室是寧總最私密的空間，從來不會開放給其他任何人，這次，寧總居然破例留給這位楊教授，可見這位楊教授的份量。

主卧室的舒適度遠遠超過其他卧室。

裏面擁有一張特大號床和步入式更衣間，更衣室還鋪設了地暖地板。

床對面的牆上，放置著一台巨大的電視。

主卧室還配有單獨的浴室，它也鋪設能加熱的大理石地板，大理石面盆和毛巾加熱器，浴室帶有一個超大的淋浴間，以保證主人淋浴的良好體驗。

十個小時的航程，下飛機還要主刀手術，楊平在飛機上需要良好的休息，所以寧琪特別吩咐乘務長，將自己主卧室開放給楊教授，同時吩咐，其他客人不能進入主卧室。

所以，空姐在主卧室掛了一張臨時告知牌：楊教授專用，其他人止步。

因為事情緊急，楊平沒有帶羅伯特和高橋，隨行的只有奧古斯特，這不免讓羅伯特和高橋空歡喜一場。

奧古斯特以為只有像公爵那樣的人才有這種豪華私人飛機，沒想到教授的朋友也擁有這樣的豪華私人飛機。

看來自己的中國導師不僅醫術卓越，交際圈也是非同一般，是能量巨大的人。

楊平和奧古斯特在飛機私人影院的按摩椅上休息，順便利用這裏的多媒體觀看小公爵的影像資料，為下一步的矯形手術做好準備。

飛機上的互聯網，可以讓奧古斯特與馬庫斯保持緊密聯繫，隨時掌握小公爵的病情。

「心臟減壓已經完成，夏里特醫院的康斯坦丁醫生主刀，手術非常順利，小公爵帶着鈦板已回到病房，我剛剛又將你畫的圖紙傳給馬庫斯，讓他們準備手術器械。」奧古斯特彙報小公爵最新病情變化。

楊平躺在椅子上休息，沒有說話。

奧古斯特知道他在聽，所以不管有沒有回應，繼續往下說。

「已經確認，哈拉興的3d打印實驗室可以完成這些器械的生產，工程師們拿到圖紙就會加班工作，我們到達的時候，應該這些器械已經變成無菌包送到手術室。」

楊平不懷疑德國人的工業生產能力，尤其3d打印技術，哈拉興骨科醫院應該處於世界前列。

多媒體屏幕上，還在播放影像圖片，兩人正在聊着手術的準備情況，這時空姐進來。

「楊教授，這是您最喜歡的龍井。」

空姐送上兩杯香氣四溢的茶。

楊平最喜歡喝茶，對其他飲料都沒興趣。

這恐怕又是寧總的吩咐。

楊平坐起，謝過空姐，品了一口茶。

「奧醫生，你還需要別的飲料嗎？我讓吧枱準備。」空姐禮貌周到。

奧古斯特猶豫一下，搖搖頭：「我也只喝茶。」

「我們就在門口，有需要隨時吩咐。」空姐退出私人影院，然後站在門口。

廚師正在準備可口點心，吧枱的酒櫃珍藏各種名酒，但是楊教授不喝酒。

私人飛機就行一座移動的豪華公寓，讓人不覺得這是在飛行。

「你這朋友挺貼心的。」奧古斯特也學着品茶。

他還在琢磨朋友的含義。

「鈦合金的人工胸廓，這種可變式的，你們醫院能打印出來？」楊平沒有和奧古斯特閑聊，一直在分析手術。

「可以，放心吧，即使遇上困難，他們會聯繫慕尼黑的廠商解決，為什麼這樣設計，是考慮皮膚不足嗎？」奧古斯特將屏幕定格在鈦合金胸廓的圖紙。

「矯形之後，胸廓表面積增大，原有皮膚不足，如果帶蒂或遊離皮瓣覆蓋，創傷太大，還存在感染風險，這樣設計，人工胸廓植入后比較小，術后慢慢擴大，對皮膚起到擴張器的作用，這樣皮膚慢慢擴張，這樣不存在面積不足的問題。」楊平邊躺着休息邊說。

兩人再溫習一下小公爵的病例資料，楊平有點犯困，準備沖涼休息，下飛機還有一台大手術等著。

空姐將楊平領到主卧室，奧古斯特看到門口的告示牌，自覺地止步。

「裏面有單獨的浴室和更衣室，如果需要我們的幫助，床頭有專線電話，晚安。」

空姐微笑着介紹，然後帶奧古斯特到另一間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