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丰接過金冊后,也察覺到其材質非凡,摸著更是有種金玉質感。
翻開閱覽,輕聲念道:
「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唯認一浮漚體,目為全潮,窮盡瀛渤,汝等即是迷中倍人…………」
「………佛言,愛欲莫甚於色。色之為欲,其大無外,賴有一矣,若使二同,普天之人,無能為道者矣………」
「舍利弗,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
「舍利弗,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亂………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
張三丰幼時於少林寺做工,覺遠師父為他講解過諸多佛理,之後他雖另立門戶,為道門魁首,但是對於釋家智慧並沒有一味摒棄。
這本金冊里大多數的確是絮絮叨叨一般的日記式手札,但其字裏行間似乎蘊含了一篇真法~!
就如同藏於《楞伽多羅寶經》裏的《九陽真經》一般。
只是,現在略微倉促,一時間還沒整理出來。
張三丰把金冊再遞給了龐青羊和東方不敗后,便看到洪康在提問樹妖。
「若人慾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柱間,這句佛偈里的「心」,你怎麼理解?」
樹妖聽到洪康的問話,頓時一愣。
這是什麼?考驗嗎?
佛偈……!?
柱間猶豫片刻,眉頭皺成老樹皮,努力回憶自己剛有意識那會兒,聽到的種種散碎釋意。
「呃……應該是指人、妖、鬼等生靈的意識心吧?!」
柱間說完后,默默的抬目看着洪康,不明白突然問這個幹嗎?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能不能讓他滿意?!
洪康神色不變,道:「喔~?!你是這麼理解的。」
他沒說其對錯,然後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柱間走時眼神還瞥了一下那本金冊,心裏猶疑,難道這本書里隱藏了什麼秘密?
不可能啊!我看了幾百年都沒看出什麼來。
東方不敗忖然道:「裏面似乎隱含不少真知灼句!~」
雪千尋盈盈問道:「公子,生前我也聽過一些大師講法,難道洪先生問的「心」,不是姥姥說的說的那個意思嗎??」
東方不敗鳳目一揚,泠然道:「這老妖怪的釋義,膚淺粗陋,活了千年,見識還如此淺薄~!」
雪千尋痴痴的望着東方不敗的側顏。
公子就連鄙夷他人之時,
也是這般好看呢~!
尤其是公子的眼睛,雪千尋只能想到「迷人」二字。
東方不敗道:「這一句所說的「心」,在佛法裏,指的是一切有情眾生具足的「真心」。」
「又名:心,如,佛,法,唯心,唯識,諸法,實際,自性,如來,法身,涅磐,如來藏,非心心,涅磐本際,阿賴耶識,諸法實相......等等名稱,絕非簡單釋義為意識心~!」
張三丰點頭道:「柱間他的佛學造詣粗淺,僅停留在釋義文字表面,這麼多年也看不出真法所在,使其沉蒙至今。」
龐青羊清聲道:「佛門喜歡講緣分,或許,我等就是所謂的有緣人!~」
此話一出,幾人由衷一笑。
洪康望向雪千尋,笑道:「這次能有收穫,是多虧了雪姑娘。」
雪千尋微一欠身:「雪妾只想着能幫上公子,就心滿意足了。
洪康想了想道:「我推崇勞有所獲,善有善福。」
「東方兄,我這裏有一篇《水晶觀想術》,當年初創,後來被龍騰完善體系,就贈與雪姑娘。」
「此法在威能神通上,雖不如龍騰自己的《大威天龍真經》,但勝在沖淡平和,安全沒有危險,可以讓雪姑娘試試看。」
有舍有得,沒有危險的法門,在另一方面也是說跟強大無緣。
在東方不敗同意后,洪康一指點向雪千尋,把《水晶觀想術》傳了過去。
同時心裏一嘆。
神念傳功,自己多久沒用過這種技巧了?!
在上一方世界,已經習慣了「鏡天」的便利,尤其是後來鏡心誕生,更是利用靈鏡聯通了整個世界的智慧,現在多少有點不太適應。
就像是一個用慣了高智能手機的人,習慣了線上各種消費,乍一下子來到信號屏蔽的地方,無論做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為。
洪康眼神看向紅蓮,道:「紅姑娘,麻煩你去幫雪姑娘護法。」
紅蓮淺笑着:「聽先生的。」
言罷,拉上雪千尋,兩人款款飄離。
洪康支開兩人的意圖很明顯,兩女鬼不是蠢人,紅蓮看出四人有事情要談,應該是跟剛剛說的真法有關係。
不過,紅蓮可沒有去打探的心思,更沒有去跟姥姥彙報的想法。
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這才是她的行事風格,況且,她現在的主子可不是姥姥了~!
………………
「啵~!」
洪康揮手布下【希音結界】,呈球形籠罩,連地下都隔絕了。
龐青羊訝道:「大哥,需要如此嗎?一篇法訣而已。」
洪康望向三人:「你們看出這是篇什麼法門嗎?」
以四人的悟性見識,這種純文字的信息提取組合,是極快的。
東方不敗道:「不就是一門凝聚羅漢金身的法門么!」
「此法雖好,可是我等的修行路子都是定好的,有關道途,不好改弦易轍,此法最多也就是借鑒一下思想。」
洪康笑道:「那你們可看出,法門裏提到的是靠什麼力量來凝聚金身的?!」
張三丰撫須道:「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
「金冊里有一句:法身攝藏一切諸法。一切諸法不攝法身,應當是跟香火、信仰有關。」
洪康撫掌道:「道兄灼見!」
「此法門講述的便是,如何利用香火信仰力量來凝聚羅漢金身,此乃香火封神之道!!」
看着洪康臉上喜意,龐青羊不僅提醒道:
「大哥,你想修鍊這門法訣?可是那些神佛的結果你也知道,他們因此而生,也因此而亡。」
「而且聽那樹妖的意思,這種神佛還被勞什子氣運金龍所克制,所以,大哥三思。」
張三丰亦是慎重勸道:「龐道友此言有理!」
「一切取巧捷徑皆有弊端,香火有毒,信仰有弊。」
洪康笑着拿出那顆無色寶珠。
「我既然這麼說自然是有把握的,你們何時見過我魯莽過。」
「這顆寶珠是鏡心化道前贈予我的,你們只知道它內部有個空間,但它還有一個能力,便是轉化香火信力,剔除其中雜質,純化為最本源的力量。」
聞言,東方不敗鳳目里紅光一閃而逝。
「竟然如此之巧~!」
「這顆寶珠和這門法訣真乃天作之合!!」
張三丰和龐青羊也是訝然。
「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信徒哪裏來?!」
「想要凝聚出羅漢金身,需要的香火信力是海量的吧!~」
對於東方不敗的不看好,洪康微微搖頭;
「東方兄,此言差矣,佛門需要信徒,我並不需要。」
「香火信力說到底是別人的一種念力,只是普通人無法利用罷了。」
「信仰、尊崇、敬拜、謾罵、仇恨、博愛………」
「都可以產生念力,無論是偏向正向或者負向的念力,經過寶珠一轉化………」
後面的話無需再講。
東方不敗拄著下巴,思道:「這樣的話,倒是可以一試。」
洪康又說起一點好處:「這種神道法身相當於身外化身,與本人異體同心,無論是在悟道還是演法,都是極佳的助手。」
龐青羊妙目橫波流轉,彷彿看透了洪康。
「大哥,你想的肯定不只是讓我們一起修鍊這神道法身吧?!」
「你一定有其他更大的謀划~!」
「嗬嗬,青羊知我。」
洪康一笑后,正色道:
「道兄,你先前說該如何重整山河,使天地恢復秩序,人歸人,妖歸妖,我現在有了想法。」
「那便是——封諸神,立天庭!!!」
說這幾個字時,洪康語氣鏗鏘堂皇。
此言一出,三人如何先不說,天空忽地響起一道驚雷。
「轟隆~!」
天人感應,這道驚雷似在震懾,又似在響應………
………………
雷光持續極短的時間,僅僅一瞬,卻照亮天下諸州府。
無數人抬頭望天,卻又無謂的垂下腦袋。
但一些善於望氣觀氣者,發現這天下隱隱發生了什麼變化,具體的又說不上來;而一些與天地關聯緊密者,亦是察覺到自己權柄的異樣,心中驚異莫名………
金華府。
郡君府,位於一處不在人間的奇特地界。
鬼郡君閉目潛修中,陡然感到自身神力不穩。
她忙調息運氣,老臉上露出疑色。
「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感到心神不寧?!」
「難道……是妖界裏又跑出來了惡妖作祟??」
她作為僅存不多的鬼神。
一方面要維護人間安危,不被妖邪所害;另一方面也要管轄麾下妖鬼之類。
索性,在她的努力下,雖然無法顧及天下,但也可保一方安寧。
陰間。
枉死城。
忽然一聲驚天咆哮。
「吼~!」
洶湧的黑氣翻滾,在高空形成一張巨大的面龐,遮蓋了整座枉死城。
黑氣面龐巨口吼嘯,發出陣陣鬼哭神嚎,引起下方一眾鬼怪跟着嘶叫。
音浪掀起無邊陰氣如潮,枉死城整體都在顫抖震爍不止。
上京。
國師府。
普渡慈航慈眉善目,手持念珠,念念有詞。
突然,他雙目一睜,金紅之光閃爍,身周泛起溫潤佛光,似有羅漢誦經、天女梵唱之音,有大慈悲、大自在、大安寧。
若有他人在此,定會跪拜高呼佛祖降世。
但,普渡慈航的話卻是令人驚恐。
「奇怪,怎麼感覺這龍氣吸食速度快了幾分??」
「難道天下諸州府,又是哪裏出現了叛亂嗎?!還是發生了妖禍~?」
「………算了,總歸是好事,只要不影響貧僧的計劃就行。」
「只要再過十八年,便是一甲子滿數,這大應朝再撐個幾十年應當沒問題。」
「阿彌陀佛~!」
………………
天下的異常,洪康他們還不知道,但以他們的精妙境界,卻能感受到剛才那道驚雷的奇特。
尤其是洪康,參悟天雷真意,更是感應到那道驚雷似乎是因為自己,但具體的又無所知。
「天庭?!」
張三丰呢喃道。
這個辭彙他不陌生,不止在道家典籍里,在民間傳說里也經常出現。
他打趣一句道:「道友想做玉皇大帝?!」
洪康道:「有了寶珠的存在,便可以轉化香火信力為無害的力量,若是選擇品行良好有擔當者成為神明,也不用憂心香火之毒了。」
洪康想的就是,既然此界天地失序,陰陽逆亂,何不幹脆山寨個低配版的天庭,以此來維護各界秩序。
至少,在各種神話傳說里,這是個不錯的機構,不是么?!
此界最大的問題,就是神佛屬於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偏偏妖鬼一流的存在又得不到嚴格監督。
張三丰幾人都在思索洪康的想法。
這個計劃很宏大,堪稱改天換地!
但是,一來可以掃滅時間不平,二來能夠藉此修行神道法身。
東方不敗已經開始激動了。
「洪兄,我就知道,你要麼不做,一做就是大事件!哈哈哈………」
「建立神話里的天庭……有意思!」
「我喜歡這種有挑戰性的目標……」
他想起自己當年在初入「日月神教」的時候,便是心生狂念,將來必定登上教主尊位,後來,他做到了,還成為了一個時代的天下第一!
張三丰只是猶豫片刻,便直截道:「不想貧道之意,竟讓道友生出如此雄心,貧道自當出力。」
他又不是修道修到淡泊出世、無情無欲的人。
在他六十歲前,可謂是出手無情、凶名赫赫,幾乎是殺懵了元末時期的江湖與朝堂,因為實在是烏煙瘴氣,不堪入目。
龐青羊問道:「大哥,那你打算如何着手?」
洪康淡然道:「和平時期辦學宮,動亂年代靠宗教。」
「我打算借鑒一下某位歷史前輩的路子……」
………………
聖人有言,天驚地暗,鬼哭,神嚎,妖動,怪談。
《大應雜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