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

侯哥約道：「張老師，一起吃飯去啊？」

「我就算了。」張燁一抬手，「你們去吧。」

小呂也邀請道：「一塊吧，大家都去，少了您沒意思啊。」

張燁苦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兜口，「我現在要節約，多餘的錢都不能花了，不然啊，我黨費都快交不起了，你們吃吧，別管我了。」

侯哥拍拍胸脯道：「我請客。」

「那也算了，下次吧。」張燁道。

小呂咦道：「張老師，你還是黨員？」

「是啊，大學時候入的了。」張燁答道。

張燁是大三的時候入的黨，當然這是在他那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也差不多，跟老媽套話的時候知道，他也是那個時候申請入黨的，也是隨大溜兒跟著別人一塊遞上去的申請書，後來開了兩次會，就成了預備黨員，現在早都轉正了，不過後來就沒參加過什麼黨員活動，他也就是在裡面瞎混……誒不是，這話說錯了，張燁是……是在裡面接受組織上的熏陶和教育。

為什麼從瞎混變成了熏陶？

廢話！沒有為什麼！就得這麼說！

侯哥無奈道：「那咱們走吧，張老師，下次必須給面子啊。」

小呂一揮手，「稍微等我幾分鐘，我把大家電腦關了，窗戶也沒合上呢。」

「你們走吧，我來。」張燁死活讓他們吃飯去了，自己則關窗戶關燈，最後都弄完了，才將辦公區的門鎖上。

走廊里。

魏編輯佝僂的身影遠遠走來，「小張老師。」

「魏叔，您還沒下班呢？」張燁知道了魏編輯的為人，也對他十分尊敬，自那以後也改口叫了魏叔。

魏編輯笑道：「我今天加班。」

「您怎麼天天都加班？每次我下班時都沒見您走過。」張燁眉頭緊了緊。

魏編輯是個很開朗的人，「沒關係，我多干點活，別人就少干點，我回家也沒事幹。」

張燁就知道了，肯定又是王水新讓魏編輯加班的，為了幾年前魏編輯打了他兒子的事，王水新一直懷恨在心吧，這才一有機會就壓榨魏編輯，不，不止魏編輯一個人，王水新對其他人其實本質上也是如此。以前張燁還沒看出來太多，但上次王水新趁火打劫逼張燁賤賣版權的事讓張燁徹底看清了這個人，王水新平時看上去還人五人六的，滿身文藝氣息，還是挺有名的一個詩人，可那次事情就能看得出來，這是個根本不把人當人的傢伙，張燁和胡飛已經說過是要給一個白血病患者救命的醫藥費，王水新非但沒有人情味，反而還借著機會拿住了張燁急用錢的短板，藉此來為台里謀取最大的利益，也是為他個人提供最大的利益！

表面醜陋的人固然可氣！

可王水新這種內心醜陋的人，只能說是可恨了！

偏偏，魏編輯下一刻就提到了這個名字，「王總監的秘書讓我叫你過去一趟，可能有點事。」

張燁眯眼，「他秘書叫我去，幹嘛不自己來？」

姓王的使喚魏編輯，姓王的秘書也使喚上癮了？

魏編輯脾氣很好，還給那人說話，「他也挺忙的，你還是去一趟吧。」

「他秘書忙？我還忙呢！」魏編輯脾氣好，張燁脾氣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本來他就對王水新壓著火氣呢，而且是那種幾乎要爆發出來的火氣，要是上班時間領導或者領導秘書找他，那還單說，但現在已經下班了，過了法定工作時間了！

找我？

沒空！愛誰誰！

張燁這種人，說得好聽點就是比較情緒化的人，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刺頭，他高興的時候，別人對他不錯的時候，他誰都能順著，跟誰都客客氣氣的，但如果別人讓他不高興了，那這廝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什麼領導啊，什麼領導秘書啊，張燁指著鼻子罵人都敢，而且這事兒他也確實幹過。

魏編輯苦笑。

周圍有幾個下班路過的員工也聽到了張燁的話，見張燁轉身就下樓了，根本沒去王水新辦公室，那幾人面面相覷，也都是一聲苦笑。

「張燁就是張燁啊。」

「是啊，最近看新聞啊網上啊，都在讚賞他有情有義，傾家蕩產幫助粉絲，可他們都不知道啊，這人發起火來的時候，也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啊，當年金話筒頒獎上那首《死水》，震驚了多少人啊！唉，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有那麼多人喜歡他吧。」

「我也是，我覺得張燁老師這人真不錯。」

「可他為什麼這個態度？王總監得罪他了？」

「嘿，你還不知道呢啊？《品三國》的版權讓王總監殺價到了一百萬，還是DVD和轉播權兩個版權費，這麼火的節目，分給原作者這麼低的價格，就算張燁是咱們電視台的員工也太少了啊，最關鍵還不是錢的問題，沒看報紙嗎？那錢是別人等著治病救命的錢，末了王總監都沒給夠數目，還是張燁跟人東拼西湊最後借來的，台里這麼搞，張燁能高興才怪！」

「領導叫他他不去？合適嗎？」

「要是別人就不合適了，張燁老師沒問題。」

「對，他現在可是咱們文藝頻道最重要的幾個主持人之一，誰不得給他幾分面子啊？更別說開除他了，根本不可能，別人的節目就算一些很火的綜藝節目，即便換個主持人也就那麼回事，影響肯定有，但也不會太大，畢竟大家看的是節目本身，可張燁不一樣啊，他身份不單單是主持人那麼簡單了，是講師，而且《品三國》剛講到一半吧，讓張燁下去？那誰去講三國啊？誰也講不了！他這個工作是根本不可替代的，呵呵，網上都說張燁長得一般，可他們又怎麼知道，長的帥的多了，一抓一大把，誰都可以替代，但張燁這種才華的人全國又有幾個？根本替代不了！領導就是看不慣他也得忍著啊，否則他走了，台里收視率怎麼辦？」

「店大欺客，客大也能欺店呀！」

「我什麼時候能混到張老師這個份兒上啊，想不甩領導面子就不甩了，哈哈，想想都過癮啊！」

他們幾個東說一句西說一句，聊上了。

魏編輯搖頭無奈道：「這個小張老師啊。」

一人道：「魏叔叔，您乾脆就說沒看見張燁老師吧，說他已經下班了。」

「只能這麼辦了啊。」魏編輯也不想給張燁找麻煩，自然要幫他圓一下的。

……

文藝頻道。

總監辦公事。

秘書敲門進來，「總監，張燁已經回家了，沒看見人。」

王水新正站在窗台上澆花，還搖頭晃腦地似乎在吟著什麼寫花的詩，聞言一回頭，對著秘書招了下手，然後指了指窗戶下面。

秘書過來一看，一眼就從人群中瞧見了張燁的身影，此刻他正往地鐵站的方向走，顯然是剛剛才出辦公樓，看到這裡，秘書也怒了，「我讓老魏叫他了啊，還說人不在？這不是人才走么，他肯定碰見了的，這個老魏糊弄我？領導，您別管了，我找姓魏的去！他還要翻了天了啊！」

「不用了。」王水新淡淡道。

「可這個風氣不能助長啊！」秘書也跟著王水新好多年了，很多話他都能說，「您叫他他都不來，那個老魏也欺上瞞下，有了這一次就有第二次，您的威信……」他知道，王水新最看重的就是名聲和名望，寫詩的人，搞文學的人，一般也逃不過這些，都是很看重名的。

王水新澆完花，回身坐下，說道：「把老魏這個月的加班費扣掉。」

「我明白。」這個由頭好找，其實也不用找什麼由頭，在文藝台有一個慣例，是王水新定下的慣例，別人都會有加班費，唯獨魏編輯基本上每天都會加班，可一年時間有五六個月都不會拿到加班費的，找了理由就會扣他。至於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全都懂，王水新這是為了獨生子在出氣，他就這麼一個兒子，所以很疼他，甚至是溺愛，連王水新都沒捨得打過兒子，魏編輯幾年前卻輪著椅子把王岑打了出去，這筆賬王水新當時並沒有跟魏編輯算，卻在今後的幾年慢慢找回來了。

「張燁那邊……」王水新慢聲道：「把他這個月的獎金扣了。」

秘書呃了一聲，「這個，用什麼理由？」

王水新道：「他不是請過幾天假嗎？」

秘書抹鼻子，「但他也加班過不少天，好幾次節假日都沒休息在錄節目，如果按照調休的話，那也……」

「誰給他簽調休單了？」王水新道：「請假就是請假，還請了這麼多天，扣個獎金有什麼問題嗎？」

秘書馬上道：「沒問題，我明天就去辦，我就是怕張燁會不會帶上脾氣，他畢竟現在挺缺錢的，剛捐了一筆手術費，還借了錢，要是扣他獎金的話他可能……而且他的節目現在挺火的，萬一……」

王水新道：「按我說的做！」

秘書便不敢多言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