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頓市，南新北舊。

　　街邊的樓房有些年月了，雨水槽里有淤泥堆積，污水在路牙旁積聚，來往的行人打扮有種頹廢感。

　　坐在巷子里的老頭，身上的夾克洗得發白，頭上的黑色氈帽不知是沾了油污，還是本身就是反光布料，陽光照在上面，反射出一抹亮光。

　　夏佐在商業街的路口駐足不前。

　　這里的地下秩序，被兩個不同的社團控制著，面前的這條街就是二者領地的分界線。

　　左手邊的路燈下，停著一輛敞篷汽車。

　　幾個穿著襯衫馬甲，肩部有兩道背帶垂下的男人，倚靠在車邊抽煙。

　　右邊的街角有幾張板車，車上鋪著干草，一截棍棒的握柄伸了出來。

　　站在車旁的八角帽男人注意到了夏佐的目光，把握柄推進草堆里，抱著肩膀與夏佐對視，目光里極盡挑釁的意味。

　　嗯…

　　波塞頓市是馬奇納州的首府，又有駐城法師團存在..

　　這些所謂的社團，混得蠻慘的。

　　成員全是普通人不說。

　　武器只也敢用鈍器，不敢用帶刀刃的東西，更別說常規的槍械了。

　　這里可不是普通人掌控的世界。

　　秩序的根源來自超凡力量。

　　《法師合理約束法》有規定。

　　【面對可能發生的沖突，法師可用風之手提醒對方不要靠近。

　　【若受到攻擊，可視情況進行無限制反擊。】

　　夏佐面無表情地走向右邊街角，揮揮手施放出風之手，把幾個圍上來的八角帽男人推到一邊。

　　“別擋路。”

　　為首的男人感受到了無形之風的推力，跋扈陰冷的神情瞬間變得乖巧，臉上浮現討好般的笑容，拉起同伴往后退，站回到板車旁。

　　街對面的汽車那傳來一聲哄笑。

　　夏佐對這些事渾不在意，繼續沿著既定的路線往前走。

　　鄧克框出的搜索范圍包含了一片公寓社區和一處碼頭。

　　夏佐先來到社區。

　　這里連路都修不平，就別談社區治安警察這種奢侈的事情了。

　　他在破舊的社區里轉了一圈，于一幢回字形的樓房前停下腳步。

　　樓宇中央的空地放著幾個垃圾桶，污水橫流。

　　臭氣熏天的垃圾上方，高低錯落的長繩上晾曬著花花綠綠的衣物。

　　樓房的墻壁上有綠色的苔蘚。

　　回廊是敞開式的，過道里堆放雜物。

　　玻璃窗戶幾乎沒一扇完好。

　　左側樓房，四樓，左手第3間房間有問題，那里有代表著毒素的黑煙繚繞。

　　這是一路走來發現的第一個異常。

　　夏佐撥動密訊指環。

　　兩分鐘后，身后傳來剎車的聲音。

　　“這里的居民太多了。”鄧克走到夏佐身邊，皺眉仰視回字形樓宇。

　　“我們動作快點，速戰速決。如果在這兒發現了轉化者后，就地撲殺，不要試圖抓捕它。”

　　就這一會兒功夫，有不少皮膚黝黑的小孩扒在過道欄桿上俯視下方的生人。

　　“莉莎，蘭洛特，你們去左側樓房的背面守著。夏佐和雷納德，你們倆跟我來。”

　　鄧克抽出槍套里的手槍，掩在風衣底下，走向樓梯口。

　　夏佐緊跟了上去，雷納德用風衣擋住元能沖鋒槍墊后。

　　三人來到四樓。

　　雷納德用圖騰柱布置出隔音結界，驅趕走圍觀的小孩。

　　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夏佐煽動鼻翼，發現有一股酸臭的血腥味從門縫里鉆出來。

　　鄧克也聞到了。

　　他提前取出吸走難聞氣味的金屬盒。

　　雷納德端起槍械，踹開上鎖的房門，射出一枚閃光彈藥。

　　耀眼的白光過后，三人打量房內。

　　一張矮床放在靠窗的位置。

　　臟到發灰的被子染成暗紅色，床板上是一灘烏黑的血跡。

　　這見鬼的地方。

　　死了這么多天竟然都沒人發現。

　　“有人被吞噬了。”鄧克面色陰沉，“那只轉化者比我們預料中多吞噬了一人。”

　　“雷納德，你去問問那些小孩，這間屋子住的是誰。夏佐，你來檢查房間，不要漏過任何一個地方。”

　　鄧克塞好手槍，撥動密訊指環。

　　夏佐摘下墨鏡，帶上手套和腳套，走進屋內，矮床上的血污是空氣中毒素的源點。

　　除此以外..

　　那是什么..

　　夏佐來到房內的唯一木桌旁，桌上堆放破舊的報紙和紙板，一些毒素從里面飄散出來。

　　他扒開廢紙堆，找到了一張廢報紙。

　　皺巴巴的報紙上有干透的油漬，有人用它包裹了炸肉餅之類的食物。

　　這油漬沾上了轉化者的體液——也就是用來尋找吞噬目標的標記素。

　　什么情況下，會在食物的油漬里出現標記素呢？

　　夏佐模擬了一下購買廉價炸肉餅的過程。

　　假設這個受害者是染上標記素而不是傳播標記素的人。

　　嗯..

　　那似乎只有廚師和包裹炸肉餅的店員，能接觸到報紙內側的油漬了。

　　夏佐取出一個金屬盒，將報紙放進盒子里封閉起來，然后將床上的血污收進另一個金屬盒內。

　　“隊長，我找到了些線索。”夏佐將裝有報紙的盒子遞過去，述說了自己的推測。

　　雷納德正好走了過來，他等夏佐說完后，說道：

　　“隊長，我打探到那間屋子的消息了。那是前灣碼頭工人的屋子，他叫班克夫，在這兒住了兩年了。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從沒惹過誰，也沒和別人起過沖突。一直老老實實的搬貨，做苦力。”

　　鄧克聽完后，想了想說道：

　　“雷納德，問問小朋友這附近哪里有便宜又夠分量的炸肉餅店，或者其它物美價廉、油水多的流動小攤。”

　　“好的，隊長。”雷納德從口袋抽出幾根彩色糖果，走向眼巴巴的孩子們。

　　樓下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夏佐一探頭，見到十幾個戴警徽帽、身背消毒氣囊的警察涌進樓梯口，另幾個警察拉起了警戒線，把守回字形樓房的出口。

　　肩上有一杠兩花的警察找上鄧克攀談。

　　雷納德還在和小孩們嬉鬧。

　　夏佐反倒成了比較清閑的人。

　　他的目光在四周一掃，落在一個盯著自己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不知從哪里得來了勇氣，瞪大烏亮的眼睛走向身穿黑色風衣的夏佐。

　　“叔叔，為什么你的眼睛是綠色的？”

　　“哦？”夏佐一愣，意識到自己還維持著毒素感應。

　　他蹲下來，和小女孩平視。

　　“怎么樣，我的眼珠漂亮嗎?”

　　等等！

　　她能看到法術光芒！

　　夏佐對小女孩使用探知術。

　　..

　　【土系抗性】0.2%

　　【精神】9

　　..

　　土系抗性也是針對毒素的抗性。

　　房間內散發出來的毒素，讓小女孩有了一絲絲微弱的土系抗性。

　　再看看這高達9點的精神屬性值！

　　絕對是一個學習煉金術的好苗子！

　　夏佐瞇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女孩，大概是七八歲的年紀，要是考慮到營養不良的話，最多不會超過10歲。

　　在銀月聯邦這里，12歲才是入學的第一年。

　　入學的前3年學習語言、歷史、數學、文化等基礎課程。

　　之后，會進行基礎課程考試。

　　考試未通過，重修三年。

　　考試通過，則再學3年專業技能課程，同樣需要考試。

　　這次考試，基本決定了18歲成年時的公民等級。

　　12歲到18歲的6年教育是免費的，在社區附近的公立學校進行。

　　12歲以前，也有所謂的學前班教育。

　　但那費用..絕不是這處像貧民窟一樣的樓房里的住戶能負擔的。

　　未成年人一般有兩次檢測精神海洋的機會。

　　第一次是剛出生的時候，檢測先天親和。

　　第二次，便是12歲入學的時候，檢測后天親和。

　　夏佐念頭一轉，看了看雷納德手里的彩色糖果，轉向小女孩問道：

　　“你怎么不去問那個叔叔要些糖果？是不喜歡糖嗎？”

　　“我..我喜歡吃糖。”小女孩咬住下嘴唇，低頭說道：

　　“可是，糖總有吃完的時候。我還不如不要那些糖果，也不要去想它們..”

　　夏佐眉毛揚起，哪想到眼前的小女孩思維這么成熟，竟然知道短暫的物欲滿足只會引發更大的貪婪，還懂得通過節欲來調節自己的心態。

　　“你叫什么名字？”夏佐微笑問道。

　　小女孩覺得對方閃爍綠色光芒的眼睛里，有著動人心魄的奇妙律動。

　　她抬起頭對視一眼，緊接著再度低下頭說道：

　　“我..我叫珍妮絲。”

　　“你好，珍妮絲。我是夏佐。”夏佐伸出右手。

　　珍妮絲的雙手在身前交疊，右手抬了下，又放回到左手底下，一直低著腦袋。

　　夏佐注意到她的掌心烏黑，坦然地收回右手，斟酌了下語氣，說道：

　　“珍妮絲，你瞧，我們在這抓壞人。你表現得很不錯。我覺得你能幫我解答一個問題。”

　　“嗯嗯。”珍妮絲點點腦袋。

　　夏佐指向死者所在的房間：

　　“那間屋子里面的味道很難聞。那么..你有看到黑色的煙霧，或者黑色小顆粒從門縫里飄出來嗎？”

　　珍妮絲抬頭看了一眼，“我看到過。我覺得那個黑色的東西很臟，每次都會離得遠遠的。”

　　“那你還記得，是從哪一天起有黑色的臟東西飄出來嗎？”夏佐進而問道。

　　“唔..”珍妮絲低頭搓動手上的黑泥。

　　“好像是兩天前。那天傍晚媽媽回來后說班克夫叔叔曠工了。我就想去看看他是不是病了，走到門前就發現了臟東西，然后我就躲回屋里去了。”

　　兩天前班克夫曠工了…夏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珍妮絲，在這等我，別走開，好嗎？”

　　“嗯嗯。”

　　珍妮絲抬起頭看到了對方的背影。

　　“隊長，我這兒有些發現。”

　　夏佐走到正發送密訊的鄧克旁，先把珍妮絲提供的情報復述了一遍。

　　接著，他指向自己碧綠的眼睛，說道：

　　“我確定，她已經能看到元素光芒了，而且有了微弱的土系抵抗力。”

　　“哦？”鄧克看向站在欄桿旁的小女孩，凝視了許久才說道：

　　“確實有那么一些后天親和了，還是難得的土系抵抗力。這可真是少見。尤其是在這種…這種貧瘠的地方。”

　　鄧克從煉金口袋里摸出一枚密訊指環。

　　“我來通知英銳學府。讓他們帶珍妮絲去精確檢測一下，要是能通過，可以上學府的免費學前班。”

　　夏佐會心一笑，這是他想要的結果。

　　夏佐走回珍妮絲身邊蹲下，伸手在煉金口袋里一頓摸索，摸出一個布口袋。

　　破舊的口袋里，裝著一支珍藏許久的藥劑：

　　弱效恢復藥劑。

　　這支價值20銀元的藥劑，是夏佐在馬戲團里攢了幾個月才買下來的。

　　本以為能派上用場…

　　哪曾想直到來了銀月聯邦，都沒遇上一場生死攸關的戰斗…

　　這支藥劑也就只能在口袋里吃灰了。

　　“珍妮絲，你提供的情報非常有用。這是對你的嘉獎。”

　　夏佐拉過小女孩的手，把布口袋往對方手里一塞。

　　“當你受傷了，感覺虛弱的時候喝下它。這不是糖果，不能讓你快樂，但能緩解你的傷痛，讓你變得健康。”

　　珍妮絲浮現好奇的表情，想打開布口袋看一眼。

　　夏佐攔住了她，“不，不在外面看。等你到了家里，躲好了再看。最好把它藏起來。”

　　“嗯嗯！”珍妮絲一點頭，把布口袋塞進外套里，用胳膊夾著。

　　“真乖。”夏佐摸了摸對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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