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坤和宮。
“你說什么？你愿意嫁給祁裕？”皇后面似平靜，眼里卻明顯地起了波瀾，聲音也比平日里高了一些。她知道純禧有些賭氣，但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嘛，一時鉆進牛角尖也正常。而且，說起來也有她的原因，她之前是真的打算將這個養女嫁給侄兒的，青梅竹馬，也算是彼此了解，可誰想到侄兒會明顯地抗拒呢？
原本就是沒有說破的事，既然侄兒不喜，勉強將兩人綁在一起，對侄兒和純禧都沒有好處，她既不想勉強侄兒，也不希望純禧嫁個不喜歡自己的人，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本以為純禧替太后去覺明寺抄經祈福一個月，自己會慢慢想通，沒想到今日剛回宮，就給她來了這么一出。這是拿自己一生的幸福賭氣？
“是，”純禧微微低著頭，“祁家表哥也算是熟悉的人，文武雙全，也曾經得到父皇的稱贊，并不辱沒了兒臣。”就在一刻鐘前，她最后一次放下嫡長公主的尊嚴問潘家銘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娶她，那個無情的男子依然點頭說一直把她當靈兒一般看待。
她當時呵呵冷笑了兩聲：“好，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她死心了，君若無情我便休，自此水盡鵝亦飛。她是大郢朝的純禧嫡長公主，并不愁嫁。
原本太后的侄孫謝爾俊也是個選擇，但母后已經明確拒絕了謝家，而且謝爾俊畢竟是成過親的，還有個嫡長女，她將來若是有女兒的話，豈不是還未出生就被人奪了嫡長女的身份？
所以，她還是選擇了祁裕。祁裕長得不差，文科進士，文武雙全，將來太子上位，必定是新皇重用的肱骨之臣。
至于母后同祁貴妃關系不好的問題，自從她特意計劃晚一日回京，沒能參加中秋宮宴，而母后也沒有在意、沒有催促的時候開始，她就心寒了，也不想那么在意母后的想法了。無論如何，她這個養女也比不過潘家銘那個嫡親侄兒重要不是？她會孝敬母后，但不會再以母后為中心了。人啊，最終還是得多為自己著想。
其實，話說回來，她下嫁祁家，緩和母后同太子和祁貴妃的關系，也是為母后著想。太子畢竟是儲君，母后又沒有親生兒子，將來父皇沒了，她不是還得依靠新皇？雖然有父皇那張遺詔在，新皇也不敢不敬她，但只是敬著，同親近能一樣嗎？
皇后看著純禧好一會兒，久到純禧心中都有些不托底的時候，才緩緩道：“既然你考慮好了，本宮會同你父皇說，你父皇會為你做主的。”
父皇做主？這樣的事不該是母后做主嗎？父皇一直也都是這么說的。
還未等純禧想明白，皇后接著問道：“還有其它事嗎？沒有的話先回去休息吧，車馬勞頓了幾日，也是辛苦的。”
“啊？哦，兒臣還有一件事想懇請母后允許，”純禧回過神來，“當時挽月出言不遜，兒臣罰她去落夕園，也是想讓她自省。這么長時間了，聽說她現在性子沉穩許多，兒臣就想著讓她回來繼續侍候兒臣，她畢竟在兒臣身邊十一二年了，還是很得用的。”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挽月是你的宮女，也是你處罰的，你現在想讓她回來，自然也不需要本宮的允許。”當時挽月挑撥離間的話她是一字不漏地都聽說了，就沖挽月對她這個皇后的不敬，若不是純禧先罰了她去落夕園，落到內務府，那個賤婢不死也得生不如死。
“正好，陸嬤嬤同本宮說了幾次想退役出宮去她侄兒那里養老，”皇后似乎突然想起這件事，繼續道，“她若是出宮了，你身邊的人手也不夠，挽月回來倒是正好補上。”純禧不聽陸嬤嬤的勸，在太后同她較勁之時主動提出代太后去覺明寺抄經祈福的時候，陸嬤嬤就提出想退役出宮了。只是她想著純禧年紀還小，又鉆了牛角尖，想著讓她在覺明寺清靜一段時間或許就醒悟了，所以勸陸嬤嬤等從覺明寺回宮再做決定。
而現在，她不用想都知道陸嬤嬤只怕是去意已決。陸嬤嬤忠心耿耿追隨了近二十年，她自然不忍心為難她。
純禧驚訝地抬起眉眼：“……？”不過想到這一個月來陸嬤嬤沉默的狀態，她又有些了然了。也罷，陸嬤嬤忠心的一直是母后而不是她，留住人留不住心也沒用，反倒讓對她忠心耿耿的姜嬤嬤和挽月她們不自在。畢竟陸嬤嬤是母后給的人，總是壓著她們一頭。
“陸嬤嬤有個孝順又有出息的侄兒也是她的福氣，”下定決心的純禧笑道，“兒臣會在延禧宮給陸嬤嬤辦個離別宴，也是她照顧兒臣多年應得的殊榮。”
純禧志得意滿地出了慈和宮，齊姑姑搖了搖頭，娘娘該慶幸沒有強迫銘世子接受這門親事吧？有時候，不經些事，還真看不出一個人的秉性。
皇后確實在慶幸，但同時也難免心寒難過，好在除了母親和一雙侄兒侄女，她還真沒對其他人全心以待，即使對皇上也是留著兩分余地的。皇上不僅是她的夫君，還是大郢的皇帝，三千后宮的男主人。
她只是有些懷疑自己教養孩子的能力，雖然留有余地，她對純禧也是真心教養的，甚至還想將她培養成合格的英國公夫人。但是顯然，她失敗了。錯在因為存心磨練純禧而沒有將姜嬤嬤弄走，還是錯在不該任由祁貴妃親近蠱惑純禧？或者，終究還是因為沒有血緣的關系，讓純禧不相信自己沒有逼迫銘子也是為了她好？
罷了罷了，她終究是沒有子女緣，純禧是這樣，廢太子也是這樣。想想那時候廢太子還在麗貴妃肚子里呢，禪心大師就說那孩子同她有緣，前世還是親生母子。可惜，從孩子被抱回宮里起，她看到第一眼就沒覺得有眼緣，還不如純禧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