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從澄靜的湖面收回目光，看向法寧。
法寧眼睛仍瞪得老大，覺得匪夷所思，萬萬沒想到法空會說這話。
他原本以為法空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會堅決阻止，并大加斥責自己糊涂。
然后斷然命令絕不準再胡思亂想，好好修持金剛寺武學，下狠功夫，必有所成。
法空道：“很意外？”
“師兄你真同意我練魔功？”
“為何不同意？”
“難道師兄不認為我太急躁，急于求成急功近利？”
“誰不急于求成？”法空笑笑：“有捷徑誰不想走？人之常情罷了。”
自己比法寧更急于求成，練起來更猛。
“那……”
“捷徑往往都是險路，魔功也是一條險路，師弟你做好準備了嗎？”
“師兄，我知道魔功會讓人發狂，但我覺得有師兄你的佛珠在，應該能鎮得住。”
“魔功會扭曲心性而容易失控，即使練了天魔經，心性還是會有變化的，畢竟魔功是以欲望為驅動力，是以毒攻毒之法。”
“是。”
“天魔經只在魔宗六道里嫡傳，釣月道的那六位是絕不可能傳給你的。”
魔功速成，但練了之后易怒易發狂，練了天魔經便能控制住自己不走極端、毀滅自己。
“……是。”法寧遲疑：“那師兄……？”
“清心咒確實能鎮得住魔功。”法空伸出手：“佛珠。”
法寧將佛珠從粗壯又白嫩的手腕摘下來，雙手遞給法空。
法空將它戴到自己手腕，雙手結印施清心咒，十遍之后將佛珠遞還給法寧。
紫黝黝的佛珠已然變得灰蒙蒙的，比原來更加晦暗無光，更加的不引人注目。
“一個月便會失效，別忘了找我。”
“多謝師兄。”
“凈說見外的話。”法空斜看一眼他。
法寧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跟師兄說謝確實是見外了。
法空繼續沿著湖邊漫步，徐徐說道：“練了魔功之后，大伏魔拳會突飛猛進，憑此而迅速踏入三品是沒問題的，之后就別再練魔功了。”
“是。”
“魔功只能練，不能用，絕不可施展對敵。”法空徐徐說道：“只用來刺激大伏魔拳的運轉。”
“……是。”
“還有，最最重要的，”法空看向法寧：“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甚至不能讓圓華師伯與師祖知道。”
法寧用力點頭：“師兄，我明白了，絕不會外泄！”
法空頷首。
對于法寧的承諾，他還是相信的。
大伏魔拳與魔宗武功相克，就像貓與老鼠。
身體里一旦有魔功，不必特意催動，大伏魔拳就會拼命運轉追逐撲滅魔功氣息。
這比平時修煉大伏魔拳快得多。
這是來自金剛寺般若院長老們的研究，法空通過慧聞的記憶而得知。
以魔功刺激金剛寺心法運轉，從而提升金剛寺心法修煉速度，克服修煉緩慢的問題，是金剛寺長老們一直在研究的。
他們一直想從佛經上找到克制魔功之法。
可惜，這么多年來一直無法成功。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即使那些佛法精深的長老，一旦修煉魔功，還是沒辦法克制住魔功的后患。
法空如今的清心咒已經到了第七層，足夠壓得住魔功，可以放心大膽修煉魔功。
但他不準備擴散出去。
金剛寺所有年輕弟子都練魔功，自己得忙死，一天到晚什么也別干了，光加持清心咒吧。
而且一旦出什么問題，那就是大麻煩，要歸罪于自己。
煩惱皆因強出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守著藥谷，時間越久，自己修為越高，靠時間硬堆也能堆成天下第一。
自己成了天下第一，誰還敢惹金剛寺？
這才是幫助金剛寺的正路。
——
傍晚時分，夕陽照進山谷。
照著湖上一座小亭。
澄靜如鏡子的水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小亭子。
沒有回廊，只有小亭。
這還只是原木所搭，沒雕花，沒涂漆。
乍一看，建一座小亭子對武林高手很容易，真正做起來才發現繁瑣，極耗時間。
這是三個人忙了一天的成果。
他們正在湖邊喝茶，不停打量著這小亭，都覺得心滿意足。
林飛揚暢想在亭里釣魚。
法寧暢想在亭中練功。
法空則覺得可在亭內讀書賞魚，在亭里喝酒賞月也是極美的。
法恩飄飄出現。
法空于是用湖水洗過手，來到了慧南的院子。
院內被夕陽染成了玫瑰色。
院南墻下的青竹林被染成玫瑰色，西墻下的花圃被染成玫瑰色。
慧南正在院內慢慢悠悠練功。
青竹林隨著他拳勢而起伏，雖然院內沒有一絲拳勁與風力。
可見這拳法的爐火純青，精純入虛。
“師祖。”他合什：“召我來，可是為了議功的？”
慧南忽然一步跨出，縮地成寸般到了他跟前，拳已經印到他胸口。
“啵！”如小石子落進深井。
法空臉上金光閃了一下，隨即熄滅。
慧南拳頭沒離開，順勢按了按他胸口。
法空穩穩站在原地微笑。
慧南跨到兩丈外，撫髯打量法空，哼一聲：“好小子！”
法空微笑不語。
水過則流痕。
自己現在還裝作武功低微，以為能瞞得過金剛寺所有人，那就太羞辱他們的眼力了。
他決定把修為隱藏在五品天元境。
金剛不壞神功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金剛寺幾位入門了金剛不壞神功的前輩。
明知道瞞不住還遮遮掩掩，給人的印象就太差了。
人是群居社會的，需要感情，友情親情、認可尊重。
孤家寡人與草木何異，活著無趣，不是他想要的。
別說自己現在還不是天下第一，即使天下第一，也不能無所顧忌，不管別人怎么想。
可以參看一下歷代皇帝。
“還以為你資質不行，沒想到卻是怪才。”慧南搖搖頭：“竟把金剛不壞神功練成了。”
“師祖，因緣巧合，僥幸。”
“練成了它，也別貢高我慢，你現在就是扛揍而已，打還是打不過別人的。”
“是。”
“這次你立的功不小，想要什么獎勵？”
“可有金剛不壞神功的修煉心得？”
慧聞沒練成金剛不壞神功，所以也沒有修煉經驗，自己摸索還是太慢。
金剛寺內肯定有修煉心得。
這也是他展示出來金剛不壞神功的目的。
既顯示自身坦蕩，也獲得修煉心得，一箭雙雕。
“這個是捎帶的，別的沒有想要的？”
“師祖覺得呢？”
“靈丹吧。”
“這……”
“你以為自己的回春咒厲害，不需要靈丹了？”慧南發出一聲冷笑。
“法空，你也太小瞧了我們金剛寺，……燃血丹，沒聽說過吧？”
法空搖頭。
即使從慧聞的記憶里知道，也不能說知道。
“服下之后修為暴漲一倍，雖說一刻鐘后會虛弱，但一刻鐘足夠你拿下對手了吧？拿不下也逃得掉。”
“確實是救命靈丹！”
這相當于透支潛力的秘術。
金剛寺沒這樣的秘術，燃血丹可以代替。
這其實也是救命靈丹。
“固魂丹，再重的傷，服下之后也能吊住一口氣十二個時辰。”
“也是救命靈丹！”
“青木丹，可增強目力。”
“補神丹，可以補充精神，一天一夜不睡也毫無問題。”
……
他一口氣說了十種靈丹。
法空一臉贊嘆神色。
其實并不想要。
這些靈丹聽著很好，其實對他沒什么大用。
“你想要何靈丹？”
“燃血丹吧。”
“多少？”
“越多越好。”
“你要心里有數，它能讓人修為暴漲，可也會讓你虛弱不堪，別亂來！”
“是。”
——
第三天清晨，寧真真與蓮雪再次出現。
法空正在湖上的小亭里擺弄花草。
四盆花正擺在南邊的兩根木柱下。
感受到腦海虛空的光輪亮一下，他便知道是蓮雪到了，抬頭笑望過去。
隨即臉上笑容凝固。
兩女掠空而來，白玉般的臉龐變得白紙一樣蒼白，雙眼黯淡無神，搖搖晃晃隨時會跌倒，好像喝醉了酒。
法空沉聲道：“師弟！”
他雙手結印，已經施展回春咒。
虛空之上，巨大的玉瓶緩緩傾倒，玉漿仿佛瀑布一般澆到她們身上，滋潤著她們身體。
法寧在遠處藥圃里，聽到法空的招呼，忙大袖飄飄去迎接兩女。
兩女一看到站在湖上小亭里的法空，頓時心神一松，昏迷過去。
法寧及時沖過去托住兩女手臂，帶著她們掠過湖水落到小亭里，輕輕放到木桌旁，讓她們伏到桌上。
“啊！”法寧驚叫一聲。
她們后面，白衣被染褐了一半，被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了她們一整塊羊脂白玉般的后背。
一道長長的傷口從她們左肩橫貫到右腎，傷口翻卷像嬰兒的嘴唇，觸目驚心。
林飛揚也跟了過來，仔細打量一眼：“這是刀傷吧？怪嚇人的。”
法空一直不停施展回春咒，瞥一眼他。
林飛揚知趣的閉上嘴。
法寧一臉擔憂。
二十遍回春咒之后，法空松開手印。
兩女輕吟一聲，慢慢坐起身子。
“師伯師姐，小心別動。”法寧忙道：“別裂開了傷口！”
他說罷躍出小亭，在空中躥出去很遠，再在湖面一點，如一陣風般鉆進自己的屋子，又虎虎生風的回到小亭。
剛要拿出自己的創傷藥，發現法空手里已經有了一個玉瓶，正灑藥在兩女后背。
他撓撓頭，放回自己的藥。
兩女傷口被法空重新撕開，鮮血滲出，被灑上藥粉。
她們曼妙的身子輕輕顫抖。
法寧也跟著發顫。
想想就知道有多疼。
師兄也真下得去狠手！
“遇上哪個高手了？”法空神色平靜的問道。
雙手則毫不留情的撒開傷口，令鮮血汩汩而出，再灑上藥粉。
這是為了將來不留疤痕。
她們雖然已經給彼此上過藥，可太過倉促，傷口翻卷錯位，任由長好就會留下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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