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慧一臉平靜的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此時，她臉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樂，淡漠的好像事不關己一樣，說道：“爸，走吧，辦手續出院吧，我跟著你回老家住上一段時間去。”

    “不行！”她爸爸楊長林怒吼了一聲，把其他人給嚇了一跳，但都知道他確實有難處，也沒人說他。

    下一刻，楊長林目光看向了夏衛城，在其他人疑惑的時候，繞過病床，三兩步走到了夏衛城跟前。

    夏衛國還以為他要對自己兄弟不利，趕緊繞過病床要擋在他兄弟跟前，卻沒想到楊長林‘啪’的一下直接跪下了：“大哥，我知道你家有錢，你也看到我的情況了，求求你借給我點吧，等我閨女出院了，我一定會盡快掙錢還你的。”

    “我到時候給利息，把我身份證押在你這里都行。”楊長林這般說道。

    躺在病床上的楊慧慧都沒想到他爸怎么會這樣了，眾目睽睽之下，給別人跪下借錢了，他想干嘛！

    “爸，你起來！”楊慧慧趕緊下床找鞋穿，可沒找到，一著急就直接光著腳丫子跑了過來，費勁的拉著他爸的胳膊，要把他給拉起來：“爸，你起來，我真不治了，你再這樣，我跳下去了。”

    她真不是威脅，拉了幾次根本拉不動，她干脆松開手，直接朝窗戶走了過去，最主要的那扇窗戶為了正常通風，是開著的，外邊還沒有防護網。

    病房里的微胖護士當場就懵了，她今天和往常一樣過來通知病號家屬該交錢了，這種事就是她的本職工作，再平常不過了，可萬萬沒想到今天怎么就碰上這一茬了。

    竟然還有病人要跳樓，她哪敢讓她跳，要真出了人命，她也完了。

    她想都不想，本能的跑過去卡住了楊慧慧的腿和手，摟住了她的脖子，別住她的身子，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她身上，同時朝病房里的其他人吼道：“還看什么看，抓緊過來看住她啊，真想出人命啊。”

    楊慧慧她爸楊長林剛才跪著，怎么都拽不起來，想著讓夏衛城可憐自己的份上，先多少借給自己一點，也好繼續給閨女治病。

    什么臉面、尊嚴，在讓閨女繼續活下去的‘一絲希望’下，都不存在的。

    可閨女此刻要跳樓了，他雙手往地上使勁一撐就蹦起來了，然后幾步跑過去拽住了他閨女的胳膊，死死的抓著：“慧慧，你干什么呀，我不借了還不成。”

    “爸，我不治了，咱走吧，回家吧！”楊慧慧哭著說，本就憔悴的臉上，此時全是淚水，更讓人心疼了。

    而夏衛城也有些不知所措了，這算啥？

    病房外邊有人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都過來一個個的站在病房門口看熱鬧。

    還是夏澤江看著人太多了，他過去在其他人用眼睛瞪他的時候，把門給關上了，還說道：“有什么好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都快走！”

    楊慧慧被幾個人拉著，看到爸爸回來了，她慢慢的也冷靜下來了，坐回了病床上。

    楊長林這回沒再堅持，他一個勁的點頭：“好好好，都隨你，咱回去。”

    聽到他這么說，楊慧慧徹底平靜下來了，臉上還露出了一個看起來挺凄慘的笑容。

    夏衛城看不下去了，總不能看著一條命在自己眼前就放棄了，他走過來，說道：“大兄弟，我自己真沒有多少錢，都是孩子幫襯，你想借多少？”

    楊長林沒想到還有這種轉折，他不敢置信的回頭問道：“大哥，真的？”

    “我也不多借，一萬行不行，要不五千塊也行，我把我的身份證押給你，我回去了掙了錢馬上還你，真的！”楊長林生怕夏衛城不相信，趕緊做了保證，還把他家的地址給詳細說了一遍。

    夏衛城說：“我得和我大哥商量一下。”

    畢竟錢不都是他的，他們也在給老父親治病，最后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這都是沒準的事情。

    興許他們一大家子現在湊出來三十多萬，可最后還不一定夠用。

    癌癥這個東西，誰都說不準。

    “對對對，我知道，我知道！”楊長林重復著，不敢大氣的說我不借了。

    但凡有一點對閨女有用的，他都把自己的尊嚴給拋干凈了。

    剛才醒過來的夏善德，中間病床上的王志豪，病房里還鎖著楊慧慧的微胖護士，以及剩下的兩位陪護的家屬，都看向了夏衛城。

    “哥，你說咋辦，她和澤江差不離的年紀，我真看不下去就這樣…”夏衛城也很矛盾。

    按說這個事不該管，可剛才楊長林跪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心真的被觸動了。

    他覺得換位思考，這個事要是發生在他兩個兒子身上，他也會這么做，滿大街去乞討都行，只要能弄來錢給兒子治病，他可以拋棄一切。

    “兄弟，我怎么說哪？”夏衛國很為難。

    壓根不相干的人，彼此之間又沒啥關系，再說他們也在給老父親治病。

    “不行我給澤凱打個電話問問吧。”夏衛城這般說道。

    夏澤江聽到他爸爸這樣說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當時就急眼了：“爸，你出來，我給你說點事。”

    “說啥？”夏衛城瞪了他一眼。

    夏澤江不擺他，直接說道：“爸，你出來！”

    說完了以后，他扭頭就往外走。

    夏衛國在后邊跟著說道：“衛城，你出去看看澤江給你說什么。”

    夏衛城最后還是跟著兒子離開了病房。

    楊長林看著他們父子出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楊慧慧壓根沒再有什么奢望，她有點心如死灰的意思。

    病房里的微胖護士還沒有走，她怕自己走了以后，又出事了，到時候還是間接怪罪到她身上，這份工作不容易，她也怕擔這份責任。

    病房外邊，夏澤江一直走到東頭，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停下了。

    夏衛城跟著過來了，他問：“澤江，你要給我說什么，剛才在屋里不能說呀。”

    “爸，你搞什么呀，咱又不認識他，再說了我爺爺也不一定花多少錢，你就覺得你手里那些錢就能夠用了？”夏澤江嚴肅的說道。

    夏衛城來了一句：“不是還有你哥嗎！”

    他說的自然而然，可夏澤江一聽到他爸這么說就更著急了，接著脫口而出：“爸，你就別再給我哥添亂了，你知道他現在到底什么情況嗎，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錢嗎？”

    小兒子的這番話把夏衛城給說愣住了，他就看到他老婆子一個電話，大兒子二話沒說就給家里送回來二十萬現金。

    他就聽大兒子說店里生意還不錯，難不成還有別的隱情？

    想到這里，他趕緊問道：“你哥他現在到底什么情況，你這個熊孩子怎么還和我說半截話，你是想氣死我啊。”

    夏澤江看著他爸著急的樣，心里這才好了一些，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這才說到：“爸，我哥他確實掙到了一點錢，可他現在欠了銀行八百萬吶，聽他說一個月就要還好幾十萬，他很困難了，你就別再拿別人家的事給他添亂了。”

    “……”夏衛城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呼吸都特別粗重了。

    他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而后睜開，盯著小兒子看了一會兒，看的夏澤江心里有點兒犯嘀咕，這才說道：“真的？”

    “我還騙你干啥，我哥工廠里生產遇到瓶頸了，發展不上去了，他就自己買了一片地準備自建工廠，他后邊要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哩。”

    夏澤江覺得還是把事給他爸挑明了說更好一點，免得他爸后期再胡亂承諾其他人，就如實說道：“他本來有點錢的，可買那片地要花一千萬哪，他就付了兩成首付，剩下的得全靠貸款，都這情況了，你怎么還給他添亂啊。”

    “啪！”

    夏衛城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兒子背上，他怒吼：“你們倆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不知道提前給我說一聲，商量商量，啊！”

    夏澤江覺得自己很委屈，這事又不是我干的，有本事你找我哥發火去啊，你揍他去啊，揍我干嘛！

    “可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夏衛城一想到楊長林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幕，就覺得糟心。

    “回去！”夏衛城煩躁的說道。

    父子倆進了病房，發現屋里的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楊長林很想問問他還借不借了，夏衛城躊躇起來。

    “大哥，你要是有為難的地方，沒事，慧慧剛才和我說了，我們打算回老家了，我也先不出去打工了，以后多陪陪慧慧。”楊長林紅著眼睛說道。

    他沒哭！

    躺在靠門口這邊病床上的夏善德突然說道：“衛城啊，我年紀大了無所謂，活幾天算幾天，慧慧太年輕了，你幫幫他。”

    “爹，我…”夏衛城才覺得他剛才隨口就答應了借錢給人家，是多么愚蠢的行為，把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他心里告訴自己，這回不用兒子說了，他都知道以后不能再辦這種事。

    但眼下怎么辦？

    想來想去，夏衛城說道：“爹，我先給澤凱打個電話說一聲吧。”

    “嗯，是得給澤凱說一聲，聽聽澤凱怎么說，他那么聰明的一個孩子，肯定有辦法。”夏善德老人點頭說道。

    微胖的護士看到病房里總算安靜下來了，她說：“楊慧慧家屬，你看好她，我這就去找我們領導先反饋一下情況。”

    楊長林感謝了她，但也知道頂多就是寬限幾天再交錢，壓根就不可能免費給他閨女治療，藥拿不出來的話，還是沒用。

    “喂，澤凱啊，你到家了嗎？”夏衛城最后還是撥通了他大兒子夏澤凱的電話。